生命安全保障系统几乎无处不在，这几乎是联邦中每一个学者在一个多月的研究中的共识。
无论是往几千米的地下运送几个人让他们自相残杀还是让一个航行在深海的潜艇因为事故沉到海底，甚至太空空间站的卫星。
这让许多科学家都感到过绝望，这也是联邦和联盟都不约而同地选择隐瞒着一件事情的原因。
林升和无足鸟所构建的这一套系统对于海铎04上的学者而言就像一条突然出现在这颗星球上的物理规律一样。
“如果那个不知名的存在将‘安全’替换成‘毁灭’，如果我们什么也不做那就会迎来彻彻底底的毁灭。”
正是联邦这种对于未知的恐惧造成了现在难以收拾的局面。
“已启动行动无害化决策，”安全系统的AI刚说出这一句话，紧接着这套决策就已经完成了。
“该决策已对海铎04全部人类实行，共计亿人……”
而林升的注意力已经不在这套系统给出的运行结果播报上了，在那颗驾驶室中央的行星模型上，仅仅只过了一个瞬间，联邦地图上的所有的红点都消失了。
甚至那些和平状态下的蓝点，包括联盟的蓝点都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稳定的绿色。
“永远的和平计划已完成。”显然这个消息来得很不合时宜，毕竟林升所要达到的目的和现在的局面完全不是一码事。
“让我们开始收拾乱摊子吧。”
林升调出程序开始对飞船的广播系统进行调试，刚刚那条跳出来的“计划完成”的信息在林升看起来很是讽刺。
事情已经结束了，但计划的失败同样意味着另一件事。
那就是林升现在已经完完全全地放松下来了——毕竟最坏的局面已经发生了，更重要的是对于海铎04现在一切的控制权终于回到了无尽探索号上。
对于海铎04上的人则完全不是一回事，现在整个海铎04所有的城市都变得非常的安静，或者说像被按下了暂停键一样安静。
现在所有人都安安静静地躺在地面上，他们之间唯一的区别就是瞳孔里闪烁着的是迷茫还是惊恐的眼神。
就像是机器化耕作时机器从麦田里驶过一样，这是一个知道这套系统的学者在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倒向地面时唯一的想法。
多么恢宏可怕的一股力量！
你甚至连眼球都难以转动，只能看着自己的视角从将眼前的一切尽收眼底旋转到面对头顶辽阔的天空或者各种形式的天花板。
考虑到不同人所在的地方和正在做的事情各不相同，生命安全保障系统并没有在一个瞬间里将所有的人都放倒——字面意思上地放倒。
就像是对于那些包围了生物研究所大楼的愤怒的民众，所有人都倒地很有可能出现一些事故。
而那样的局面无疑会加大自己的工作量，因此系统非常聪明地从两条街道外排在最末尾的人群开始自己的工作。
街道上的人群就像柔软的多米诺骨牌，又或者深海那些柔软蠕动着的生物一样一片片地向前缓缓地倾倒，而他们沉重的身体倒地时却像一片羽毛落地一样自然。
没有任何人受到任何的伤害。肉体上的伤害。
而在队伍前方的人们则很快就发现了事情的不对劲。自己身后那些呐喊着的声音突然一下子就消失了，而后背那些有力的推搡也变得软绵绵的。
就像一部充满激情的影片逐渐褪色变成了古老的默片一样，一切都是肃穆而又寂静的。
几百米长的、塞满了整个街道的人群就像一张彩色照片的上一个个不同颜色的像素点一样，林升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将这张彩色照片一点点地浸没在褪色的药剂盒里。
于是寂静就从街道的末尾爬到了研究大楼的楼下。而这一切在整个海铎04上的每一个角落都同时发生着。
事实证明，直接干涉和暗自引导真的有很大的不同，过去那些困扰着生命安全保障系统的种种变量都完全地消失了。
安全保障系统的AI甚至还有多余的算力用在安排那些人倒下的位置和方式，就像那条街上汹涌的人群现在的境地一样——
原本的抗议游行和武装暴动顷刻就变成海铎星人独一无二的行为艺术，由于这条街上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所以倒下的人群铺满了整整三条街道。
就像一块完成了的拼图一样，每个人都刚刚好地镶嵌在倒下的四周的人所构成的空隙里，而且每一个人的脸都面朝天空。
某种意义上联邦那些充满恐惧的人们预测得很对，如果这一套系统反过来运行会造成更加可怕的后果。
就像林升现在的的确确的将这套系统运用在了对于联邦或者说是海铎04上一切混乱行为的制止
但更加重要的是他们曾经自认为的能够躲避这套系统检测的行为没有任何一套祈祷一丝作用。
就像那些不做人的学者一样。
这套系统只对人类起效，这是许多研究者一开始就得到的共识，而接下来的那些试探更是基于这个推断来进行的。
曾经这的确不是一个错误的推断，那些成功死去的“人类”证明了它们不在这套系统的控制范围里。
而那些担心自己的“安全”的一些人则在事情有进展的第一时刻就抛弃了自己作为人类的身份——他们选择不做人了。
不管是外貌还是基因上的改变，甚至还有一些对于大脑谨慎的修改。
只要还能活下去，这些改变又算得了什么呢？如果其他人就这样死去了，那么活下来的他们就会获得一整颗星球。
甚至有不少暗自对于自己改变的人心里阴暗地希望这套系统是用来收割所有的人类的。
甚至他们还为传火者的无私行为找到了合理的解释——那就是为了避免这套系统制造者的追杀或者囚禁。
但那只是曾经，这些不是人类的变形者的确在所有人都丧失行动力后拥有了自由活动的能力。
但很快他们就被生命安全保障系统消灭了，因为在所有人类都不能活动的境地里，这些拥有智慧的可以操控武器的智慧生命就成了幸存人类的首要威胁。
所以他们就像那些能对人类造成任何伤害的动物一样被系统轻易地蒸发了。当然，在此之前系统的AI对他们独特的基因都进行完全的保存。
也许这种存在方式和这些选择不做人的家伙想象的不太一样，毕竟他们并不是作为星球的掌握者而是为了维护海铎04上的生物多样性的标本存在下去的。
“你现在可以对所有人说话了，”无足鸟递给了林升一个话筒，她对于这个折磨了林升几个月的星球上的生物没有半点好感。
无足鸟的声音透露出一丝俏皮：“他们现在内心一定非常精彩。”
林升一想到那个画面也笑了，他把嘴凑到话筒面前。
“咳咳。”
全星球上每一个拥有听力系统的人都听到了一道被口水呛到的声音——
“咳咳咳，我太紧张了，让我重来一遍。”
这个滑稽而又严肃的一幕让全海铎04的人类终生难忘。
就这样，一个人类文明出逃者几百年时间里诞生的后辈文明，在这一天和他们的创造者在这样幽默的局面里真正的接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