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升和小叶子度过了一个不怎么美妙的夜晚。
由于拗不过桑旅——小叶子给自己取得名字，加上小叶子一同展示给他的扶桑的信，林升最后还是同意了小叶子和自己一齐前往废墟区。而考虑到昨天和克莱尔分离后她发来的关于要给自己的备忘录助手做一下伪装的提醒，林升几乎一宿没睡，墨黑之前送来的墨黑黑在这里终于派上了用场——林升花了大概三个小时才把自己的备忘录助手涂成了黑色。
甚至当他看向桑旅的时候，他同样想把这片叶子给漆成黑色，这样做很显然能够让他们这一支小队里多出一个在任何设备中都相当于隐形的刺客。
小叶子极力反对林升这个不靠谱的一件，它甚至把它宽大的叶面卷曲起来，紧紧地缩在床底：“你在想什么啊林升！我可是一片绿色的叶子！你知道对于叶子来说在它表面涂抹上一层可以吸收所有光线的颜料意味着什么吗！”
林升当然不肯放弃这种想法：“我就不信你的能量运作方式靠的是光合作用！”
“那你为啥不给自己涂上！你还可以把吃饭改成输液呢！那样不更快吗！”
这场闹剧最后的结果是林升妥协了，但在这个过程中，两个家伙可以说是“争斗”的筋疲力竭，而不等林升躺下四个小时，就又到了他设定的出发的时间了。
这样的结果就是当第二天站在通往N-31引力场激发器运输飞船的转运平台边缘的云中紫和克莱尔看到林升的时候，他们看见的是一个精神不振、气喘吁吁的年轻人。
“呃，”看到林升的样子，克莱尔甚至少有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云中紫将他的惊讶十分夸张地表现在了自己的脸上，“你你你——”，这才分别了不到半天，林升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林升把自己身后背着的休眠舱放在地面上，重新挺了挺感觉到酸痛的腰——原本的银色的三相金属现在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黑色棺材，一片绿色叶子的叶尖从休眠舱的上顶露出一个小角。
林升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居然还要自己背东西！当他和小叶子带着自己的备忘录助手从小型货运飞船上来到克莱尔告诉他通往下层的运输井的时候，他被在空中巡视的机器拦下来了。
“前方货运枢纽，飞行器禁止靠近。”
原本让人感到恢弘的建筑在林升被拦下后就变得就好像是穷山恶水一样，没有备忘录助手的林升只能背背背起了行囊——依靠自己的公民手环和小叶子提供的微薄的引力场操控，从被机器人拦下的那个位点到克莱尔所提起的位点，可是足足有5公里！
“所以运输飞船呢？”林升气喘吁吁地说，他在这儿只看到了站在平台边缘的克莱尔和云中紫——这里显然是一处非常偏僻的地方，除了偶尔能看到远处缓缓往下降落的大型货运飞船，周围甚至看不到其他事物运动的痕迹。
“我们是要等远处的货运飞船来接我吗？”
“不。”克莱尔否定了林升的猜测，她示意站在自己旁边的云中紫告诉林升真相，“如果你想让我教你点有用的骇入技巧的话。”
云中紫咽了咽口水。
“我们是偷渡下去，克莱，”云中紫改口道，“根据我得到的消息，在这块平台十分钟后会有一班运载着精炼矿石的飞船速降到N层。”
“偷渡可是不对的行为！”
藏在备忘录助手后面的小叶子嗖的一下冒出来：“我们可不能做这样的事情，不然我就——”
当小叶子看到站在林升面前的那个陌生男子把轨道炮瞄准自己的时候，它立刻缩到了林升的后面。
“好可怕！好可怕！”
林升感受到躲在自己身后，贴着自己发抖，叶面发出簌簌声的小叶子，看着被云中紫瞄准着的两门轨道枪，无奈的笑了笑。
“它叫桑旅，”林升把手够到身后试图把这片胆小的叶子拽出来，“扶桑说就让它跟着我。”
云中紫好奇地走到前面，用自己的两门轨道枪戳了戳躲在林升后面蜷缩起来的小叶子——他和克莱尔老早就发现小叶子了，那个露出在黑色的备忘录助手上的一点绿色真的像不让人注意都难。
被云中紫拿枪戳了戳后，林升明显感到小叶子抖得更厉害了，叶边甚至滑动空气发出了风吹过树林时候的呜咽声。
“好啦，别吓它了，它真的，”林升说着说着忍不住笑了起来，“它真的有点胆小哈哈哈哈！”
云中紫和克莱尔都忍不住笑了，原本林升还在想应该怎么说服他们接受桑旅加入这一趟旅程，现在看来这应该不是一个问题了。
甚至在林升看起来是一个冷美人的克莱尔都忍不住上前来逗一逗它。
“我是探路者，这位紫眼睛的家伙是火力手，林升是主顾，你的定位是什么，小叶子？”
林升和云中紫对视一眼，这两个合格的捧哏异口同声：“他是一面盾牌。”
“我不是盾牌！”
由于没有在人类社会生存过，桑旅以为他们真的要把自己当成盾牌用，它也顾不上害怕，反而急急忙忙地反驳：“我——我，我的定位，定位是——”
桑旅支支吾吾说不出自己的定位，林升觉得如果它有泪腺肯定已经哭起来了。
“好了好啦，大家逗你玩呢，桑旅，没人想把你当成盾牌，你只要做好一片叶子就行了。”林升给这片感觉快要“哭出来”的叶子解围。
而在误会接触后接下来的几分钟里，林升、云中紫甚至是克莱尔都遭到了这片叶子的“报复”。
桑旅把自己卷成一个叶筒——林升觉得这可能就像一个人气的鼓鼓的时候表现，然后这卷叶子开始一个个敲这三个捉弄自己的家伙的脑袋。
“所以为啥就敲我敲得这么重！”
相较于克莱尔和林升，桑旅敲云中紫的脑袋时候甚至让他打了个踉跄。
“谁叫你用枪瞄准我！”
林升站在平台边缘，看了看正捂着头抱头鼠窜的云中紫，没理会那两个小孩子，刚刚的嬉闹就好像给他也注入了一些活力，林升问向克莱尔。
“所以我们怎么偷渡？”
克莱尔变回了她一向的冷静的姿态：“等到运输飞船降落到平台边缘的时候，我们跳到它的外壳上。”
林升沉默了一会。
“非跳不可？”
“如果你想登记那些东西的话，”克莱尔扫了一眼被林升放在地上的冬眠舱，“而且如果走正规路线，武器到时候可能就没用了，运输枢纽的人员会给我们的武器登记——在面对同样的人类敌人时候它们就只能在你遇到危险的时候才能把功率调到最大。”
“而显然废墟区的人有很多办法避免登记。”
林升没有再提了，他清楚如果真正交火的时候自己的武器因为对方身份而不能使用会是一种怎样的结果。
与脑海里如同科幻片一样惊险的过程不同，真实的跳船结果出乎意料的顺利，当那个长度几公里的，在侧面上写有大大的“组合物质，偷盗必究”的运输飞船贴近这处平台时，三个偷渡客加一片叶子的神奇组合就这样悄无声息地从平台上滑翔到了飞船上方的一处较为平整的甲板上。
而到了N-31号引力场发生器，林升和小叶子还没有好奇地多打量几眼新环境，就被克莱尔和云中紫拉上来通往废墟区的引力牵引器。
与M-31那摆放和建设都十分混乱的建筑完全不同，N-31显得如此棱角分明，它就像是由几十层各种棱形、三角形等几何图像拼接而成的，层与层之间的建通被无数就像碳纤维管一样的黑色甬道连接。
林升甚至有一种这才是真正的未来城市的感觉。
甚至和在M层乘坐引力牵引器时需要在空中时不时做出各种复杂的路线变动来避开那些不守规则的横冲直撞的家伙们不同，牵引器在N-31的运动充满了一种几何的简洁和直观的美感。
甚至林升他们只用了十分钟就从引力场激发器的东面来到了西面面对废墟区的位置。
“这种可以预料的结果一点都没有混沌的美感，一切都太平淡了，一点波澜都没有。”
云中紫刚从牵引器里走出来，脚落到地面上的第一句就是对这趟旅途的吐槽。
林升原本还想反驳一下，他其实觉得这种方式比云中紫口中那些“刺激”、“惊险”和“波澜”好多了——什么样的人才会把交通工具和上面的词汇联系到一起啊！
但当林升看到克莱尔赞同的眼神，甚至搭在备忘录助手上的小叶子都点了点叶柄表示同意后，林升表示自己这个时候还是不要发表意见比较好。
林升此时无比赞同其他人把艺术之都同时叫做混沌之都的说法。
虽然没见过M-31对待废墟区是一种怎么样的态度，但N-31层的做法就是将一个废弃的星际战列舰简单的改造成了一个小小的集市并停在了废墟区的正面。
“人脑盲盒！一信誉点一开！新纪元1000年到新纪元1050年的都有！上一个买家据说获得了一套基于AI研究所改良过的光量子算法！”
这是林升从运输艇上下来，从战列舰顶部乘坐电梯来到废墟区门口的集市里听到的第一句欢迎词。
“草！”
看着电梯左边一大块未知材料的桌子上那码的整整齐齐的脑袋，云中紫和林升直接骂出了声。
林升现在无比庆幸自己带了克莱尔，他觉得那个笑眯眯的摊主下一秒就会把自己的脑袋扭下来摆到摊位上叫卖。
原本搭在备忘录助手上的桑旅在看到这一幕后就像真的变成了一片晒久了以后蔫了的叶子。
“不要去买那些东西，只有很少一部分才有价值，但大部分里面都是无用的信息，甚至可能是那些摊主自己生产的。”
克莱尔这样解释那些摊贩上的脑袋。
“所以那些人头都是假的了对吧。”
林升还没来的及松口气，就听克莱尔否定他的猜测。
“那些倒不是假的，战列舰里的商贩售卖的产品都是检验过了的，只有废墟区内部的市场才见不到真货，哼哼，”克莱尔冷哼了几下，“不过一信誉值一颗，他们也真敢卖这么贵。”
林升甚至听到克莱尔说了一句让他毛骨悚然的话。
“说不定市场里面也有我以前的脑袋，好在每次我都把数据格式化了，再不济死前也加密的很好。”
林升、云中紫、桑旅听到这句话都沉默了。
但无论是林升发抖的手又或者云中紫甚至变成黑色的瞳孔都显露出他们内心显然并不平静。
“走吧，”扫了眼周围的商品，克莱尔招呼云中紫和林升跟上自己。
“哦哦哦好的！”
林升如梦初醒，他紧紧地跟着克莱尔的脚步，生怕在流动的人群里和她走丢。显然虽然他有预想到废墟区的危险，但刚刚看到的那一幕场景对于他来说还是太过刺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