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你需要吃掉一颗太阳来充能？！”
哪怕林升过去从来没有使用过能够使用曲率的飞船，但是他依旧对于这一个结果保持怀疑的态度：“真的需要那么多吗？”
“当然不是这样，船长。曲率引擎虽然需要消耗大量的反物质，但是显然并不需要一整颗太阳。”
林升面前出现了密密麻麻的投屏。
“这是无尽探索号的详细耗能。当然，虽然飞船配备了一台零点能发电机能够提供几乎无限的能源，但是对于一些瞬时耗能极高的运作系统，我依然要使用外来的能源。”
“就像跃迁引擎的使用，如果你不想在这个曲速泡里待上十多年的时间，那么捕获一颗恒星用于跃迁是很有必要的——那起码够我们几百年里都可以在宇宙里乱跳，而不是跳上一次后就坐在反物质制造机和充能装置的进度条旁边发呆。”
对于复合体而言，物质比能源更加的稀缺，从复合体制造出第一台零点能发电机起，能源问题对于复合体而言就永远成了过去。
真空并不是空的，而且有着非常复杂的模型——它更像是如同一加负一得到的一种平均——真空中到处充满着称作“零点能”的电磁能。
“零点能”中的“零”指的是，如果把宇宙温度降至绝对零度，也就是宇宙可能的最低能态，那么其他部分能量就可能保留下来。
而实际上，这种能量是相当多的。
大小相当于一个质子的真空区所含的能量可能与整个宇宙中所有物质所含的能量一样多。
但问题在于哪怕质能转化公式告诉复合体如何能用能量来制造物质，E=MC^2这个公式依旧几乎断绝了用能来制造物质这一条路——那实在是太不方便了，而这个空荡荡的宇宙里现在看来也不怎么缺少物质不是吗？
“所以你就想到了偷走其他星系的太阳？”
无足鸟满不在乎：“反正它们又没有主人。而且我老早就想尝尝恒星的味道了，要知道复合体那些管控能源系统的AI对此可是赞不绝口。”
“它们说那就像一粒刚刚出炉的辣椒奶油泡芙。”无足鸟的话语里隐隐透露出一丝期待。
“听起来复合体对如何烹饪太阳非常的拿手，”林升忍不住吐槽了一句，要知道他可是曾经去过太阳上的观光站，对于太阳的庞大和闪耀心怀敬畏，“你们是怎么搬动那个东西的。”
“那我怎么会知道！”无足鸟的这个答复让林升有些意外，“如果把我放在太阳的面前我倒是可以试试吃掉它，但显然复合体使用的是魔法。”无足鸟卖了个关子：“你知道复合体已经吃掉多少颗恒星了吗？”
“一百颗？”
林升觉得这已经是一个非常夸张的数量了，要知道太阳的体积是地球的一百三十万倍！想想过去坐上一整天的高铁都难以跨越半个地球，不难理解这是一个何等庞大的数据。但是。即使这样一个庞然大物，在茫茫宇宙之中，却也不过只是一颗质量中等的普通恒星而已。
“乘以一万差不多了吧，”无足鸟非常轻描淡写地说出了一个非常恐怖的数字。
“这怎么可能！”
“请原谅这个孩子啥也不知道，”马文插了一句嘴，虽然忙于对于飞船航线的引导和规划，但分出一小点线程来偷听林升的谈话并不是一件什么难事。
甚至在林升心里啥也不知道小叶子也能说得上话：“无尽探索号的建设就用了起码一颗呢！”
林升不说话了。
数值膨胀对于数学而言再简单不过了，只要把倍数增长改成指数，甚至是指数的指数，那么哪怕一个非常微小的数字也能很快就变成一个庞然大物。
理论上如果不是零点能发电机的存在，银河系一定会暗淡不少。甚至复合体认为宇宙都有可能因此变得非常的空荡——复合体可不认为整个宇宙里就只有他们对于更高维度发起了研究上的冲锋。
“你还记得飞船的情景模拟系统吗？它的运作有点类似里的空间魔法，显然我们这艘飞船的内部要比外表看起来大得多，不是吗？但是要把两立方米的东西塞进一立方米里面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对于时空的探索就是如此的困难，实际上复合体还得感谢那些把自己变成其他形式的永恒者和那些升维者。
“如果宇宙里其他的文明没有类似的存在，那么这种技术他们永远无法实现。”
这无关乎科学技术的水平而是达到这一目标所需要的条件就是如此，对于那些蜷缩在微观时空尺度下的其他维度，发展到一定程度后对它进行干涉和研究并不是什么难事。
虽然“额外时空”这个理念在复合体很早的时期就被提出来了，毕竟“小宇宙”这个概念在很多科幻作品里都属于烂大街的设定。
但真实的情况却是，在那些升维者和永恒者出现以前，复合体很早就宣布了宇宙不允许“小宇宙”的存在这一事实，在当时的复合体看来，制造“小宇宙”和过去制造“第一类永动机”是一样的性质。
看看那些蜷缩在微观尺度下其他的维度就知道了，如果小宇宙真的被允许存在于这个宇宙里，那么显然理论上游离在宇宙膜缝隙之间的更高维度不可能一直没有发现过哪怕只有一毫米的维度膜。
就像既然太阳的“燃烧方式”是聚变就可以推论出其他的恒星也是依靠的核聚变进行的一样，如果小宇宙真的具有可行性，那么最为方便的方法不是制造而是捕捉一个。
对于很早就开始维度学和时空结构研究的复合体而言，制造“额外空间”不是什么难事，但问题是如果你造出来的“小宇宙”甚至都装不下一个电子，那么制造它就毫无意义。
这也是复合体原本以为小宇宙不可能的原因——想要在三维时空中制造出一个小宇宙，你就需要将三维时空结构扭曲成近似于更高维度的时空结构，你所想要扭曲的时空尺度越大，那么就越麻烦。
就像画一条一厘米的直线不是一件难事，但是要保证从银河系这头画到另一头都从不弯曲那就完全成了另一码事。甚至考虑到微观尺度的蜷缩维度和复合体想要达到的目标的大小对比，这个比喻甚至小的非常不恰当。
而且这一个麻烦和另一个麻烦相比更是小儿科——那就是达成这一步所需要的能量。
跃迁引擎仅仅只是将目的地和出发地之间“曲折”的空间拉直就需要恒星来提供庞大的能量，而现在所做的可是将这片时空塑造成更高维的结构——就像漫画里的纸片人试着将他所在的那一页漫画纸折成一个纸屋子。
“你知道波江座空洞吗？林升？”
林升当然清楚那是一个什么东西，他有些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你是指？！”
“就是你想的那样。”
宇宙空洞在天文学里指的是纤维状结构之间的空间，空洞与纤维状结构一起是宇宙组成中最大尺度的结构——看看这个宇宙最大尺度的结构就不难理解这是一个怎样的存在。
而波江座空洞是宇宙中存在一个直径约为10亿光年的超级“空洞”！要知道银河系的中心厚度也才12000光年！
“那个空洞理论上不该在那里形成，”马文对此也表示难以置信，“复合体一直有人认为波江座空洞里所有物质被在很短的时间里就用完了。”
“所以考虑到制造它所需要满足的条件，哪怕在宇宙尺度上复合体也敢说很少有人能够做到，毕竟那样做在宇宙里实在是太过于明显了。”马文对复合体的技术非常的自信，不过出于机器人类那一贯的谨慎，他还是补充了一下限制条件，“除非复合体的发展历程在宇宙中具有普遍性。”
所以复合体的小宇宙无疑也是一项奇点技术，而且哪怕是现在的复合体，想要搬空一块直径十亿光年地域里的东西也是不可能的！
“宇宙里有高人啊！”小叶子发出了崇拜的惊呼。
所以复合体不愿意离开太阳系不是没有原因的——就像前文说的，奇点技术的发明很大程度上和技术水平关系不大，它更像是一种巧合与捷径。
而复合体有的奇点技术可不少，哪怕对于外部的威胁有着充足的准备，就像波江座空洞很早就出现在宇宙中一样，复合体并不想去试试那些可能的宇宙老牌高级文明的实力。
这也是复合体对“人类”这一标准很早就除去了那些诸如外形或者存在形式的条件的原因——相较于坚持那可悲的肉体原教旨主义所提供的凝聚力共识，多元化带来的好处简直大到离谱。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共同的外形没有好处，对于旧世纪的人们来说，一个统一的共识带来的好处是显而易见，就像一些把宠物视作家人的人和其他人容易生起矛盾——如果你觉得给自己的狗拴上链子是伤害了自己家人的自由和身体，那么对于其他不认识你“家人”的路人而言，这显然意味着一些麻烦。
（特此声明：作者本人非常喜欢动物，既是猫党也是狗党，对于其他宠物形式也无任何反对意见，同时对于将动物视作情感寄托和家人般的存在没有任何反对意见，此处仅仅是为了方便理解做一个形象的比喻，而不存在任何隐喻。）
好在复合体独特的存在机制避免了这一个问题，甚至对于那些存在，复合体抱有同样地位的尊重——这样的好处就是当第一个升维者出现在太阳系的境内，他就兴致勃勃地和复合体讨论起关于小宇宙新的可能性。
这也是现在林升能坐在这个额外空间里的原因——显然高维存在的生命来搭一个“纸房子”比复合体自己干轻松多了。
听完无足鸟和马文的解释，林升伸手有些惊异地摸了摸阻碍在自己和宇宙之间的玻璃幕墙：“所以我是怎么看到外面的东西的？”
“只需要用上一点‘折纸’的技巧……”
“我们就要到了！”
马文打断了无足鸟对于高维时空学的教授，林升则赶紧将自己背对过去，以此避免看到无足鸟在玻璃幕墙上显示出的公式和视频教程。
“很好！”林升无视了无足鸟那好为人师的倾诉欲望，他像一个海盗船长一样一只脚踩在凳子上，意气风发地下达了指令，“让我们吃掉那颗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