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放眼望去尽是死路

“他想要留下来?!”一声短暂的惊讶,随后是一阵莫名的沉闷。

“它还算得上是我们的一员吗?”一个稍显年轻的声音带着些许的兴奋,紧接着就被另一个不容置疑的声音打断了。

“起码他曾经是。”

“这样正好,”就像是在安慰其余的人一样,“我们总得试试那些应对的方案是否可行,”一声短暂的叹息,“我们已经被困在恐惧中难以进步很久了。”

一个和平的社会绝不会将自己大部分的生产力放在生产武器和防御工事上;一个明智的社会也不会要求自己的每一个民众都掌握完备的重建文明的技巧;一个健康的文明更不会将发展科技视为唯一正确的道路,也不会暗中反对对外界的探索。

远视主义带来的灾难,甚至超远视主义的应用所带来的灾难,在黄金时代,人类对自身的伤害和人类内部的分裂趋势已经相当的明显了。

而在这样的情况下,复合体为何依然要推进个人工业主义,为何依然要将那些可能仅仅只有一些方向偏离的同类推出“人类”的旗帜下。

原因实在是再明显不过了,那就是对于未知的恐惧,对于那一个所谓的“天灾”的恐惧。

“格利泽的技术水平起码说明了也许除了我们以外还有其他文明……”

“差的太远了。”

没有圣者再说话了,所有人都清楚地明白格利泽那是怎样的取巧,也许它们对于意识体的研究有着一些独到的见解。

但那也就仅此而已了,早在格利泽星系中的无尽探索号向太阳系发起联络的短短两个小时以内,格利泽的一切技术手段对于人类而言就是透明的了。

“升维就是一条死路!”

升维技术对于复合体而言并没有任何技术上的难度,至于其中所需要的资源问题,对于现在的人类文明而言资源问题就是一个杞人忧天的笑话。

但是复合体所有的升维者数量从他们诞生起就没有任何变化过。

当那几名追求真理的学者自愿地躺上“手术台”完成转化的那一刻起,复合体的升维者数量就固定住了——除了引力艺术馆里艾雪那一次的意外,升维者的数量一直都是固定的。

就像艾雪当时所遭遇的,自觉处在狭**仄的空间中一样。就像理论所描述的那样——“其余的额外维是蜷缩的,卷曲的,隐藏着的”。

那升维所获得的一切对于现实世界(指宇宙的四维时空)还有什么意义呢?!

就像你可以在一个虚拟的世界中,在由计算机和网络构建得逼真的游戏中将自己的视角调成上帝视角一样。

这个十个甚至十一个维度所构成的宇宙,那个所囊括了引力和量子力学,将一切的作用都完美地统一起来的理论揭示的是一个无情的事实:宇宙中所有粒子都被局限在一个四维的膜宇宙中,而膜宇宙又漂浮在一个更高维度的体宇宙里。

那些构成宇宙中一切物质的弦本身都被困在了膜宇宙中,其中只有极少的事物可以互相地作用。

但问题是复合体却依旧难以取得更加有效的进步,在对于那段曾经来自高维时空的高维天灾演绎法的研究上从未有过大的理论上的进展。

就像一个人已经跑到了路的尽头,跑到了所有人的最前面,但是他却依然听到更前方有人在呼喊着他的名字一样。

这本来可以说是一件值得欣喜的事情,就像复合体中研究的学者发现现有的理论依旧有着不够融洽的地方一样。

但问题是前方没有路了。

“准确地说是看我们是否有那样探究真理的决心。”

“如果决心真的能够和真理还有数据对抗就好了,”AI研究所的圣者指出了问题的关键,“你知道在无尽探索号的非平行光锥信息态矢量跃迁引擎启动时我投的拒绝票。”

就像云中紫还有杨云等人给林升最初的教导一样——知识在整个复合体中真的都是开放的,这也意味着那些林升所查询到的关于时空和维度学方面的不确定的推论,复合体同样是真的难以确认它的真实性。

就像那个看起来就很荒谬的,同时有着一大堆数据推论和运算模拟的“同一性聚集曲线理论”一样,对于许多理论复合体同样有着互相矛盾和不确定的地方。

造成这样的原因一是由于验证这些理论的难度和可能造成的隐患,就像复合体不可能为了验证自己解体后应该怎样应对一个分裂的可怕人类势力而去真的解体一次一样。

更重要的就是对于验证这一行为本身可能带来的后果的恐惧,对于那句简短的关于“天灾”的叮嘱的恐惧。

对于一个允许绕过光速的宇宙,对于一个有超远距离通信技术实行的宇宙而言,哪怕是银河系都是如此冷清简直都是不可理喻的。

……

“我们应该代表整个人类向整个宇宙问好!一切的社会学模型还有那些理论都告诉我们只要跨出第一步!将会得到的是一个怎样温暖的拥抱和问候!是时候开始行动了……”

相较于现在这样一个冷清的复合体而言,在那样一个过去理论井喷,技术飞速发展的复合体拥有着超人的热情。

在将自己能够做到的防护手段做到极致以后,在个人工业主义和备忘录助手在整个人类中普及以后——

整个人类文明甚至为了这一步做出了整个社会形态上的变化,就是为了迎接可能温暖的拥抱或者冰凉且黑洞洞的枪管。

但是他们什么也没有等到。

一个刚刚止住啼哭的婴儿带着好奇的眼神直接降生在了宇宙那唯一的,遂古之初就空无一人的宝座上。

没有一个学者肯相信或者承认这样的事实,所有人都将问题归结在了信号发送的广度和频率上。

也许是这个宇宙比较空阔而我们所处的位置则相对的偏远?也许广播的速度太慢而信号衰减得太快?也许被黑洞或者大质量的星体挡住了?也许……

没人相信没有更高层次的文明了,甚至有的学者认为这是因为哪怕相较于宇宙而言就连快子信号也太慢的缘故,更何况宇宙实在是太大了。

但是后来依旧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即使整个银河系中文明的数量就超过了五十万又怎么样?或者说那才叫一个更奇怪的问题,就连一个小小的银河系都诞生出了如此之多的文明!

一个起码已经存在了130多亿年的宇宙中居然找不到更高层次的文明?!无论是哪一种可能的猜想都是如此的糟糕——也让天灾理论更让人信服。

这也是复合体对于科研总是抱有一种奇怪的激进和保守的态度的原因——人类在太阳系这样一个蜗牛壳中搭建了一个完整的道场,并将它打造的几乎坚不可摧。而许多的研究,无论这样的研究有多么危险,却依旧要提高安全后在太阳系内进行的缘故。

谁会允许对于诸如黑洞这样危险的天体研究在自己的母星系进行呢?这就像一个国家决定在自己的首都进行核武器的试爆,甚至为此他们还为此修建了完善的人防工事一样。

而对于类人的态度则同样如此。

谁会因为家里的孩子被猫咪咬了一口就为此消灭掉家里除了人类以外的一切生物呢?

这样种种的古怪之处对于一代代逐渐演变而来的复合体中的人们而言都是如此的正常的。

而对于林升而言,就是这些矛盾和古怪的地方给他带来了“这就是人类的未来!”的美好的观感和赞叹。

就像狂热的追星族对于明星的自我美化,林升将这些或好或坏的制度或者方式视为了更高的智慧地体现——一种古代人无法理解现代人的体现。

但所有的学者都明白这其实是一种对于未知的妥协,虽然这未必不是一种智慧,但这绝非林升所想的那种,这只是一种单纯的出于生存的妥协。

“总之,这也算我们对于那胖老家伙们(道德伦理委员会)的胜利嘛!”几个圣者对这样一个结果非常的满意。

他们大多人的研究方向或多或少都处处受到道德伦理委员会的掣肘。天知道他们等这一天等的有多久了!

即使每一位圣者无疑都对人类和人类文明本身抱有最为厚重的期待和关注,但是支撑着他们走到这样的道路的无疑还是对于真理的探究的热情。

这也是人类道德伦理委员会同样看这些家伙们不爽的原因之一——将真理和人类摆在他们面前时,他们无论选择哪一样都有着极大的可能。

“乐观的想,”活得最久的圣者,也就是在太阳系中活动了最长时间而不是逃离进神经组合网络的圣者对于计划表示信心,“出了问题我们还是能补回这个窟窿不是吗?”

“哈哈,就当做女娲补天了!”

“那我们这算不算是先把天劈了个窟窿?毕竟没有窟窿怎么补嘛!”

气氛最后还是变回了一如既往的欢乐,毕竟对真理的探究从来就是一件让圣者们感到幸福的事情。

“不过一切的防护还是都要以最高的安全度来进行。”

最后一句话为会议画上了句号。

就像科研越接近真理往往越难进行下去,到了复合体这样的层次,每次对于科研的探索所需要面对的都是莫大的危险。

不过不把天劈一个窟窿怎么知道上面又是怎样的风采呢?

思格德永远不知道自己在一个遥远的星系做出的微小的举动带来的是怎样的进步,就像登月者在月球表面所踩出哪一个脚印一样。

所有的路都是人走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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