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噩梦与回忆求推荐票求收藏求追读

虽然对那一层黑色涂层下所隐含的东西很感兴趣,但墨义最后还是忍住了自己的好奇心——他现在已经过了那个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的时间段了,对于墨义来说,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让林升帮助自己劝说那些孩子跟自己一起走。

在嘱咐了安慰机器人在林升醒过来后通知自己后,那个悬浮在空中的小球跌落在下方胖丁柔软的皮毛上,然后立刻融入了进去。

作为需要维持整个蜂群式泰坦舰载机生产工厂运作的管理者,墨义有着永远处理不完的线程和工作。

胖丁悠扬而又缓和的歌声在墨义消失后停顿了一下,但随后继续响起的声音中深藏了一种化不开的悲伤和忧愁。

对于林升来说,他就觉得自己身处的环境瞬间变化了,他只记得上一秒自己还在夕阳下倚着窗沿和旧日的好友相谈甚欢,下一秒自己就又回到了那个阴暗狭小的科考船里。

胖丁搂着林升,将自己嘴巴凑到林升身边,尝试用更加轻柔的声音让他睡个好觉,但这恰恰起到了相反的效果,林升只觉得自己身体一轻,画面就转到了自己当时和桑旅商量着去外面看看的时候。

我一定是在做一个可怕的噩梦,林升心想,但是对他来说周围的一切却看起来是如此的真实——虽然林升做不到像克莱尔和云中紫一样过目不忘或者能把自己想要记住的东西真切地记录下来,但是经过生物改造的他毫无疑问记忆里也是远超常人的。

甚至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的身体比他对于那段痛苦记忆的更加深刻和清楚,毕竟人的大脑有时候会出于保护自己而忘掉一些事情。

“林升,我们真的要尝试在刮风时出去看看吗——”

桑旅的声音在黑暗中是如此的清晰和熟悉,与自己记忆时候的情形一模一样——在黑暗里的扶桑的回答如同卡顿的播音器,让人一听就会错认为这是一个脑袋不清醒的老人的痴语。

那熟悉的语调让身处黑暗的林升下意识地喊出了声音:“不!扶桑你不能出去!”

但他没有获得任何的回应,就像自己早已在那一场恐怖灾难中死去,现在只是一个没能消亡在大风里的亡魂一样。

耳朵里依旧回荡着桑旅迟缓的回答,这林升甚至开始怀疑自己之前获救的经历是否是自己在死前无谓的幻想——也许自己真的已经死掉了?

尤其是想到自己刚刚遇到那只胖丁形状的安慰机器人。不管怎么看,在和隐者的沟通里突然冒出一个过去记忆里的卡通形象出现在那里未免也太过于违和了,还有那变化成了奇怪的型状的隐者。在林升看来,这正是自己大脑的潜意识想象不出来后面的发展自我欺骗和逻辑混乱的体现。

林升不得不接受了自己死掉的事实。

更何况,谁会在自己的梦里只见到一片黑暗,只听到一些声音呢?甚至当林升跪在地上,把耳朵贴在一处没有铺着电缆的地板时,他毫无疑问听到了那深深刻在他灵魂里的声音,那种砰砰的风声。

这种种细节对于林升来说都指向了一点,那就是他从来没有成功逃离过那座科考船,反而是在当时就死在了路上。

至于现在自己的经历,毫无疑问这是玻色-爱因斯坦凝聚体头盔起的作用,也许这个头盔保住他脑袋的副作用就是让他一直回忆自己死前的经历?

林升觉得这简直太合理了。如果换做自己,在知道使用这个头盔的同时会不断回忆死前的悲剧或者惨状,他一定要么对自己的生命倍加珍惜,要么从此远离危险的废墟区不再踏入一步。

记忆中原本已经变得模糊、不愿想起的记忆变得清晰起来,此刻他耳朵里原本模糊的声音也同样变得清晰起来。

“桑旅,我们一直呆在飞船里什么也做不了,”捂住耳朵,林升试图屏蔽掉远处传来的自己的声音,但那声音无孔不入,就像周围无孔不入的黑暗一样一直钻进了他的耳道深处,“现在距离那道灰幕只有不到二米的距离了,我觉得我们可以尝试一下。”

桑旅说完那句话用了足足五分钟,在此之后,林升迫不及待地,用一种焦急而又期冀地声音做出了答复。

看着记忆里自己那时的表现,林升内心涌起的不是怒火而是悲伤——他怎能去埋怨过去的自己呢?那是他当时的抉择,同时也是他自身历史中最为真实最为清晰的部分。

在飞船飞过甬道一个拐角处吗,在那个晚上商议后决定在刮风时越过那道灰幕之后,整个团队里可以说就只剩下林升一个活泼的人类了——越到后期,云中紫和克莱尔就越表现得像一台冷冰冰的机械。

这并非是一种贬义的说法,而是一个事实。

在林升做出这样的决定后,克莱尔在第二天就拿出了一个完整的逃生计划,包括对整个飞船进行改装的计划和探测分析刮风的规律的计划。

但这哪怕对于两个超人来说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这意味他们两个人得将一艘宽一百多米的悬浮飞船改造成一艘陆行船,同时还要将整个飞船用于悬浮的作用器反置,还有对于飞船外壳型状的加固和更改……

用克莱尔的话说就是:“就像你得一个人在几个月里一个人那把扳手将一艘战斗机改成深潜作业潜艇,所以之后我们可能得关掉一些不必要的模块来用于计算。”

对于克莱尔和云中紫的这种说法,林升一开始是无所谓的。他甚至对自己排不上什么用场感到有些不安和躁动——这让他在一开始没有断电的日子里自学了怎么启动这艘飞船和复合体常用的一些命令语句和编程模块。

但随着对飞船的改造和飞船的行进,克莱尔和云中紫不得不关掉更多的模块。作为寻踪者的两人,他们的备忘录助手并不像杨磊或者那些科研人员和工程师一样擅长研究和分析数据,这在当时导致克莱尔甚至有时还要冒险在刮风时将计划改造成的飞船模型放出去收集一些必要的数据。

而在飞船被初步改造完成,这艘陆行船开始向前行进后,林升甚至都很难见到他们了——舰桥前端的卸货舱室里遍布了各种线缆和仪器,每当刮风的时候,无数仪器都会一齐发出如同地狱般的惨叫,不断跳出的黄色和红色警报在一分钟内就能布满舱室里每一处空间。

这让林升将自己领地缩回了舰桥下的舱室之中——既然自己帮不上什么忙,那就不要去添乱了。

从最后的一百米开始,克莱尔和云中紫在最后的十几天里滴水未进,他们就像真正的机器人,背后连接着电缆一左一右地站在两边对于飞船的操控位上,将所有的精力和程序都放在突破灰幕上。

甚至当林升在某个黑暗里想去看看他们,瞅一眼机器警报时的黄光和红光,跟这两个已经变成泥塑的家伙说说话的时候,他进去后第一眼就看到身上铺满了一层向周围探索生长的银色霉菌的云中紫——显然他已经将自己的备忘录助手用到了极致,空气中每一根晃荡着的银丝的尽头都连着一台机器。

“那好吧,林升,我就陪你去舱门看看。”

桑旅那迷糊的声音再次传到林升的耳朵里,这又让他回忆起离灰幕还有一点距离的那个时候。

现在想起来,林升觉得自己那时候大抵是一脚踏入了一个名为疯狂的深渊边缘。虽然这个庞大的飞船里他可以到任何自己想去的地方,但除了零星的光亮外就是黑暗的飞船内部让他如同缩在监狱黑暗的禁闭室里——甚至比那还要糟糕上一万倍。

而在飞船的内部,风声和飞船的震动让林升逐渐觉得外面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对于某种没见过的危险,尤其是在这种没有真切见到真容的危险中被很好的保护起来后,人们常常会失去对它的恐惧和敬畏。

甚至对于当时黑暗和孤独的恐惧而言,林升甚至不觉得死亡是一种痛苦,在当时从来没有出过飞船的他看来,所谓的大风又能有多大呢?就算是再猛烈的风也不能将一片空中的柔软的纸片、随风飘荡的叶子撕扯成粉碎吧!

这就是林升当时所想的。

黎明前的黑暗总是最让人难熬,揭晓答案前的沉默也同样如此。

在离灰幕快要一百米的时候,收集到足够数据的克莱尔在那时已经肯定了林升的猜想——那也是他和克莱尔最后一次交谈。

这让当时的林升既兴奋欣喜又紧张不安——理论上可行的事情的事情太多了,如果万一呢?

可能是想自己揭晓那个答案,也可能是想见识一下从未见过的恐怖的大风,还有可能是在这一趟自己毫无作用的挣扎中做出点自己的贡献和努力,又或者是处于某种阴暗的自毁想法,还有就是自己的脑袋已经疯掉了——总之,那无数莫名的念头下,林升瞒着克莱尔和云中紫做出了一个最为错误的决定,他忽悠着桑旅和自己一起去舱外看看。

“桑旅,等会我打开门,你就先溜出去看看,如果风不大就喊我出去,风很大的话就立马赶回来。”在一阵脚底和楼梯的碰撞声后,林升有些紧张和兴奋的语气在空气中想起来。

“好。”

如果那个时候桑旅不是休眠模式一定会拒绝自己的提议吧,林升痛苦的想着,但他知道自己此时只是一个被困在永恒的痛苦的记忆牢笼里的囚徒。

记忆里的黑暗中亮起了一束亮光——林升知道那是自己在用手电寻找舱门在紧急情况下用于开门的纯机械装置,在手环上光亮的晃动中,林升惊恐地看到在晃动的光亮中,自己的头部逐渐变幻成了一个可怖的怪物。

牙齿逐渐向外突出变成一个不断交错的螯肢,脸中央的鼻子溶解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数如同桑旅叶子上脉络一样的层叠的条纹,眼睛如同细胞分裂一样迅速地增长起来,那些泛着邪恶眼神的眼珠子在他脸上如同浮在烂泥沼泽上的骷髅头一样起起伏伏,眼皮同样不见了,睫毛和脸上的胡须向脸的外围如同蝌蚪一样游去。

林升的头部变成了一个可怕的蜘蛛怪物,这种瞬息之间的可怕变化一下子让林升怔住了,那些细小的睫毛和胡须增长成了一个蜘蛛几十根巨大的节肢,而在下一秒它们就变成了无数吐着蛇信子的恐怖毒蛇。

那一个厚重的铁门如同一个薄纸板一样被这个怪物的螯肢撕扯得粉碎,那些空中挥舞着的毒蛇狠狠地咬住桑旅叶子的边缘——林升甚至看到小叶子的叶边变成了如同中了剧毒一样的紫红色,紧接着桑旅就被甩出来舱外。

“林升!救救我!”

桑旅那迟钝的声音瞬间就变得清晰明快起来,然后紧接着记忆里那如同打铁一样的可怕风声就灌入林升的脑海。剧烈的头痛中,林升看到那个自己幻化中的怪物向自己挥舞着大螯扑来。

“啊!”

林升惊叫一声,紧接着他就发现自己周围的一圈柔软的粉红色绒毛。

“你醒了?”胖丁轻柔的声音从耳边响起,“,休息的还好吗?墨义一会就到,他现在还有点事情要处理。”

揉了揉太阳穴,林升露出一种复杂的表情:“嗯,我睡得还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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