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这都是你干的

“所以你也看到了,林升,我尝试着探寻这一件瑰宝所蕴含的奥秘。”

墨义很早就对林升升起来兴趣,而当林升诉说出自己的目的后,墨义很快就将目标放在了那个被墨黑黑所掩饰的冬眠舱。

“我不知道你是否记得,林升,在你从甬道里逃出来,从你那个被掩饰得很好的备忘录助手里钻出来的时候,我就对你口中的冬眠舱感兴趣了。尤其是你将它完全地涂抹上了墨黑黑,对于孩子们而言,有时候一卷藏宝图给他们的吸引力比摆在他们面前的财宝要多得多。”

林升有些放弃了挣扎,在林升看来,他自己已经输了,墨义此刻诉说这些抢夺的理由和缘故有什么意义呢?

“墨义,你总不会以为这样讲就会能让我原谅你吧?从任何道德上的层面来说,对他人的财物的掠夺都是难以接受的,如果现在换成是我抢走了你重要的东西,哪怕你将‘人工道德规范’再如何的修改,难道你会为我这样的行为欢欣鼓掌吗?如果说你为了自己的良心而向那些类人赎罪,为何你不直接将情绪模块直接关掉呢?”

林升再次被凝滞在了空中,三个几何体在他的面前跳动,墨义非常赞同林升的说法。

“是的,从道德层面上,或者说,以第一个黄金时代的冬眠者的角度而言,我的行为并不正确。但掠夺,或者抢劫其实是一个主观性的看法,不是吗?我知道你也是这么想的,对吧。”

林升对这种说法只能报以沉默,他甚至都不能捂住自己的耳朵闭耳塞听,那些几何体在空中以不同的频率震荡,墨义的话顺着荡漾的声波随着耳膜的激振传到林升的耳朵里。

“如果把抢劫的定义进行灵活的变通,每个生命都可以是抢劫者。而当一些生命团结起来,这个行为就不能用道德来衡量它是否正义。如同你说的一样,将别人的财物归为己有时一项可以说是广受认可的抢劫,哪怕在如今的复合体许多人也赞同这一项理念,它毫无疑问地表明了一个态度——那就是不能将别人的劳动成果据为己有。”

“但那些本来就存有的事物呢?那些蕴藏在恒星聚变中的力量,蕴藏在我们脚下大地里的矿物甚至我们自己呢?如果一个更高的存在跳出来向我们展示证据,告诉我们其实是祂的财务,祂是否就能决定我们的未来?就像你所帮助的类人,倘若我在未来将它们的步履迈向银河,在未来的某一天我是否又能收回它们呢?”

“当然,也许你会觉得我在危言耸听或者说一些胡话。但是林升,我敢保证我从来没有这样真诚过。”

真诚?林升对墨义的真诚倒是毫不怀疑,述说真正的谎言,或者说那种完全的虚构信息对于复合体里生活的人而言是一项需要艰苦训练的事项。

复合体很早就达成了这样的共识,谎言流行开来所造成的影响和成本比它带来的便利要高得多,拥有备忘录助手的人类只需要能识别它们的真假就足够了。

但这毫不影响“欺骗”这一种行为的诞生,部分的真实或者选择性地叙述对于复合体而言更为常见,而且他们的效果比那些需要精心编织的虚假事物要可信得多。

所以对于墨义那充满恳切的声音,林升只是迅速地瞥了一眼依旧躺在完全复制舱里的墨义本体,他脸颊两边的肌肉往后拉伸——林升对这种说法表示无言的嘲笑。

面对这样无解的情况,林升已经非常有自制力了,他已经极力在抑制自己对于墨义这种歪理的愤怒——这无异于抢了他还要让他为此感到高兴和认同。

林升一直有一个强烈的看法,那就是死亡是非常非常糟糕的一件事。也许只有在这件事上他和他身体的看法是完全一致的,甚至他很快就接受了复合体社会中对于这种另类的“永生”的运行规则。

永生技术绝不像人们初看一眼时那么单纯,甚至从更加久远的时代,那个刀耕火种的时代、那个野蛮和愚昧大于文明和理性的时代起永生的诱惑就战胜了一切。

甚至这点在林升过去那个全世界迎来了近乎永久的和平的时代也同样如此——当全世界的力量终于被汇聚在一起,那些最聪明的头脑们不再因为政治或者种族间的矛盾汇聚在一起的时候,关于永生的议题或者实验的资源永远是最丰富的。

几乎所有人都相信这一点,包括林升在内,所有人都觉得人类肯定会踏上这个阶梯,并有很大可能最后成功。哪怕从社会学角度,一个永生的世界充满着我们现在难以想象的东西,可能在政治、经济、哲学、文化等方面彻底颠覆现有的人类社会形态,出现一个全新的文明。

事实也正是这样。

但现在林升觉得有些时候死亡也并不是那样的可怕和难以接受。如果让他认同墨义的“歪理”,虽然他现在一时半会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观点。但此刻林升宁愿挑战死亡。

而当林升向墨义表示出他的愤慨和誓死不从的时候,墨义却发出了酣畅的笑声,那让林升感到不寒而栗。

但接下来墨义的举动却让林升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了,原本将他牢牢束缚的力量变得松懈,一股柔软而不可抗拒的力量轻柔地将林升推到那金属地板的中央,推到那个林升熟悉的造物面前,推到这个由科技的黑洞作为祭品,由亘古不朽的造物拼凑而成的祭坛之下。

“我指的是你,林升。你还没有意识到吗?你才是那个抢劫者,你才是那个掠夺了这一切的人类。”

林升只能仰视面前这一台复制舱,面前那如同镜面的弧形舱门宛如一个用于投影的展板,当林升将自己和它贴得如此之近的时候,他才惊愕地发现,那个被吞在他冬眠舱内部的墨义是一个虚影——一个和过去一般无二的投影。

林升惊愕地发出短促的惊叫。

“我的确犯了一个错误,当你把一项奇点技术产物和帮助那些类人重获文明两个选项摆在我的面前的时候,我确实毫不犹豫地就选择了前者,那就是我忽略了它潜藏的危险。我在之前已经告诉过你了,胖丁的死,包括我的死亡,都是你的杰作。”

“我肉体的死亡你不是已经见识过了吗?那个就像疯掉了一样的墨义?他之所以会变成那个样子,就是因为他完全接受不了他被你抢劫的事实。”

“不不不不不不不!”

林升不清楚事情的发展怎么突然会演变成这个样子,他甚至都已经做好了接受真正的死亡的准备。现在林升已经完全的轻松了,没有任何其他的力量作用在他的身上,他环顾了周围好几遍,脑子里回放了好几遍墨义自己刚刚的说词。

“我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这一切明明是墨义你造成的啊!”

“你当然没有失忆,但你还记得这台复制舱的名字吗?”墨义的话就像是魔鬼的低语,“这是一台基于十一维结构的思绪、意识、记忆及逻辑和行为完全复制舱,而且它的复制目标就是你——林升。”

“我相信你已经明白一项奇点技术意味着什么,尤其是这样一项复合体从来没有过的奇点技术。”

在类人和奇点技术面前,墨义的确是背着自己的良心选择了后者,但就像他之前所说的一样,道德就像人工道德规范一样灵活可变——哪怕是过去的时代也是一样,在过去,处于不同地位的人做了同样一件事,他们受到大众的看法往往截然不同,人们常常对于一些人因为职业或者其他的东西就有了不一样的宽容。

如果抢走一只松鼠冬日严寒里的储备粮、将一只向往自由的虎鲸关进游泳馆就能获得一个全套的核聚变的技术资料,甚至将那些动物变成富有更高智能的生物——只要不是落在自己身上,哪怕道德水准再高的人也会毫不犹豫地执行。

或者说,道德水准越高反而更容易做出这样的选择。杀一救百或者电车问题在于道德上的讨论已经足够多了。

“我很早就说过我对于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没有任何的兴趣,不是吗?”

那些理中客或者卫道士将自己摆在那样的地步,给出那些,说到底也只是因为那个抉择没能落到他的自身上罢了,不同的行为性质会附带不同的道德属性,制造死亡就比放任死亡要恶劣得多,而如果是同样的放任,显然更少的死亡要胜过更多的死亡。

所以墨义毫不犹豫选择推迟告诉林升这个好消息,他开始对这项技术进行解码。

这无疑是一项极其可怕而又危险的技术,没人知道这种可怕的技术造物是在一种怎样可怕的情况下被研究出来的,而对于墨义而言,最关键的是这个疯狂的设想竟然成功了。

宇宙,或者说目前复合体所发现的宇宙结构最多就是十一维的,对于意识体的归属,复合体目前普遍的认知是它的最小结构可能是第六维,也就是对于与现在的复合体而言,如果一种技术能将一个外界认同死亡的人类从三维到六维的层次打印出来,那他就是毫无疑问的本人。

在克隆人出现后,关于克隆人是不是被克隆者自己在长达20年的讨论后尘埃落定,而之后哲学家们和很多人一直在考虑一件事,如果一个完全的,100%被复制的人出现了,那复制体和被复制者谁是自己,如今终于有了答案——他们都是自己本人。

哲学用一千年解决不了的问题,如今终于被科学技术解决了。

“当然,这台复制舱更准确的是运用到了六维的层次,它应用了全息理论,但在我看来,说它是基于十一维的原理也毫不为过,同时它还提供了一种全新的思路——一种关乎终极武器的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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