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林升只能无聊地看着克莱尔和云中紫捣鼓这艘上搭载的设备。
“关于人工重力立场的调整数据我也发给你一份了，”克莱尔身边围绕了一圈透明的全息屏，上面密密麻麻的显示着飞船周围的引力场情况。
“林升，我觉得你也最好看一看，起码如果到时候和我们分开后不会落到那些散布着的重力井里面。”
从手环里调出来克莱尔发送过来的大致模型，当林升第一眼看到足足有1pb大小的数据量时他就打起了退堂鼓，不过在考虑到克莱尔提到的关于“引力井”的危险，林升还是向她确定了一遍。
“那落到引力井里非常危险吗？”
克莱尔头也不回，林升可以看到她和云中紫正在小心翼翼地操控着这艘飞船，大厅中央几乎穿过天花板的投影中一个小小的蓝点在无数亮着红色的丝线或者橙色的平面里穿行。
“这不是危不危险的问题，如果你落入其中，最好祈祷你戴着的玻色-爱因斯坦凝聚体头盔足够坚固以及所处引力井的位置变动不会太严重，如果周围没有同伴将你解救出去，那你就只能寄希望于未来有一天能被拾颅者把你的脑袋捡回复合体了。”
林升还想问些什么，但是让他毫无意料的是飞船在下一秒就剧烈的颤动起来，飞船里一切没有固定起来的东西就像无头苍蝇一样在空中胡乱的飞舞起来，但有些不同的是那些杂物在很短的时间里就获得一个很高的速度，他甚至能看到一根金属管就像一位骑士手中的长枪一样插入了那些被钉在天花板上的一个冬眠舱里——那根看起来很脆弱的空心金属管直挺挺地没入了大半，橙黄色的液体涓涓地从天花板上流动下来，然后在复杂的重力作用下扭成许多破碎的水珠。
克莱尔和云中紫依旧好好地站在大厅中央，就好像周围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桑旅就好像进入了游乐场的孩子，它在空中像一片真正的叶子一样被风吹的翻滚，震动着的叶尖发出呜呜的笑声。
林升现在完全理解克莱尔所说的引力井的危险之处了，当他从周围突然变化的环境里回过神来的时候，他看到之前云中紫用于给自己充电的电缆像一条潜伏着的银蛇向他袭来。林升完全不觉得自己也能享受这个充电的过程，他猛地一蹬地，就像在太空中一样飘在了空中，紧接着他就惊恐的看到之前克莱尔扯到地面上的金属墙皮将一块锋利的刀片一样对着他的脖子袭来。
“克莱尔救我！”
当那块旋转着的金属墙皮距离林升只有十几米的时候慢了下来，它就像被一股相反的力量在撕扯一样，林升放大的瞳孔里甚至可以看到附在金属墙皮另一面那些缠绕着的真菌丝线和孢子如同雪花肥皂泡泡被戳破一样，无数细小的粉尘和孢子伸进弥散在整个大厅里。
林升觉得自己戴着的保命头盔此时竟然有如此之大的漏洞——虽然摸上去确实是一个实体的罩子，但是空气和那些外面的物质却可以毫不费力的进来，考虑到这和自己搜索到的玻色-爱因斯坦凝聚体的性质完全不一样，林升在当时就放弃了对于其中原理的深究。
但现在他非常后悔没有多花些时间来了解一下这个头盔的其他功能。
嘴边升起来的遮挡物没有半点作用，如同雪花般的无数白色孢子被扭曲的引力线牵引着向林升袭来，哪怕竭力摒住了呼吸，那些毛茸茸的菌丝就像有智慧一样的贴附到他的身上。
甚至林升的睫毛上都覆盖上了洁白的菌丝，当他眨眼的时候能看到如同一指宽的菌丝“布料”垂在眼前。
“咳咳咳！”
这种美丽而又恶心的画面让林升的胃壁痉挛起来，在剧烈的咳嗽中林升不知道吸进去了多少菌丝。
等到如临大敌的两个寻踪者终于将飞船开出这个洞口处交缠的引力扭曲区域，回过头来看到的是一个就好像被裹在雪白的虫蛹里的林升。
林升挣扎的站起来，他就像触电一样将附在身上的一层厚厚的孢子抖落下来，然后弯下腰将头盔里的一直埋到他嘴边的菌丝倒到地板上。
“我还能活多久？”林升直接瘫坐在铺在地面上的菌毯上，当他抹去挂在眼帘上的两团菌团后，用一种死鱼般的眼神看了眼落在自己身后的墙壁。
林升从来没想到自己的旅途会以这样的滑稽方式死去：“你说我能在这些菌丝干掉我之前找到我的冬眠舱吗？还是说现在我们得中断这一趟旅途会复合体治疗？”
云中紫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向林升：“你就没尝尝它的味道吗？”
听到云中紫的话，林升下意识地咀嚼了一下嘴巴里残留的菌丝——它们尝起来就像加了过多的糖分的龙须糕。
“可你不是说这些菌丝——”
“它们通常只会对类人又或者单纯的生物质下手，又不会对活得人类怎么样”显然那些人类尸体没有划分到活的区域里，克莱尔看了一眼在空气中漂浮的菌丝，顺手拿下来一片放在嘴里，“这些菌丝只是单纯的被设计出来用于生产充满糖分的食物的。”
“当然如果你选择接通它的命令指令板，也可以针对性的生产一些符合胃口的食物出来。”
“那个东西究竟是什么？！”
“一个工厂，植物类型的分子重组机器，由一个疯子生物学者设计制造的。”
林升看到云中紫听到克莱尔说到“疯子生物学者”时脸上露出了厌恶的表情，他手腕处的银丝就像精准的子弹一样将他周围的一切孢子精准地拦截下来，然后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林升暂且不去想在飞船中央放火与导致那些遍布飞船里的孢子导致粉尘爆炸的可能性。
“这些植物当然不会对于人类有什么危害，但它会捕猎一切非人的生物质并储存起来用于自身的生长和生产食物，特别是捕猎类人。”
类人在复合体里的定位，在那次可怕的灭绝后变得模糊不清了起来。就像一觉起来一个星球的首脑宣布消灭了全世界所有的猫猫和狗狗一样，而对于类人这种被人类创造出来的造物，人类的观感更为复杂。
一方面，这一个种族原本正是被那些堕落者创造出来的奴隶又或者是玩物，这导致了在复合体尚且没能明白意识体对自己的影响时，这个潮气蓬勃的人类社会充满了对于他们的亏欠和内疚。
另一方面，那些被拯救出来的类人，毫无疑问因为他们的外表获得了人类的喜爱，而他们身上所展现出来的懵懂和纯洁又让人类文明升起一丝对于他们的宠幸。
就像堕落帝国对于先辈子弟一样，人类文明在那短短的几十年里给予了类人社会太多的帮助，甚至其中星际探索的一批学者甚至还考虑过提前为他们物寻一颗宜居星球，以便于这些可爱的小家伙建立属于自己的国度和文明。
而在一夕之间，曾经的美好就变成了梦幻泡影。
但复合体里依然有无数的人曾为了拯救类人族群而殚精竭虑——道德伦理委员会突兀的决定让那些不忍心灭绝掉类人的人类只有十几分钟来转移类人。而对于整个恒星系构成的引力武器系统，除了少部分的特殊机构外，对于当时的拯救者来说，有什么比得上废墟区这样一个充斥着混乱引力场的地方更能防备那可怕的攻击呢。
“大概有两亿的类人在几分钟里被转移到了废墟区中，在丧失了我们的援助后，他们大都很快变成了枯骨，复合体估计只有几千万的类人在后面的危险中存活了。”
“至于这一个以类人为第一捕食优先级的植物，也只是那些憎恶类人的学者设计出来的罢了，”克莱尔冷笑了一声，“自主生物设计从它诞生后就出现了无数针对性的生物武器。”
林升有那么一刹那能够理解那些袭击人类的类人了，在获得了短暂的几十年如同天堂般的生活，却在一夕之间被扫入地狱，残余者的仇恨肯定是永世难忘。
难道还能指望那些幸存者去感谢人类吗？
“但为什么还要继续消灭类人呢？理论上那些类人不是不会对人类的意识体产生不好的影响了吗？”
克莱尔一时不知道一个怎么向林升解释，她望向云中紫，希望他能解释清楚。
云中紫想了想应该怎么解释这个问题，最后他一拍手掌蹦到林升的面前，向林升问了一个古怪的问题。
“你看过过去那些古人关于另一种规则或者理论宇宙的幻想吗？就是那种单体战力可以因为学习知识和道理的而获得提高的宇宙。”
“你是说‘修仙’？”林升少有的用上了中文。
“对对对！‘修仙’！”
云中紫用古怪的口音重复了一遍林升刚刚那个词，他起初说上几个字还很绕口，很快就变得流利起来——林升再一次听到了中文。
“完全不同的语系理解起来还真有些困难，你们这些带有大量含糊和暗示的不简洁和重复性语句是怎么流传那么久的？”
云中紫先是好奇地问上了一句。
林升没有就此做出解答，他只是直直地盯着他。
云中紫举起双手做了一个投降状：“成道之基，是这样说的对吧，那些记载里当有人阻止或者破坏那什么主角的这个东西的时候，主角往往会不择手段的消灭对方。”
“这和消灭类人有什么联系？意识相态争端不是在消灭大部分类人后相当于结束了吗？”林升心里惊讶于自己将那场惊人的屠杀说的如此理所应当，甚至当时在那些大鸟背上从云中紫手环里看到的屠杀场面也已经被蒙上了一层薄纱看不清楚了，“那剩下的小部分类人完全够不成威胁吧。”
“当然、当然，你别打岔，听我慢慢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