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闭的医疗门，“手术中”三个字在黑色的液晶屏上已经亮了很久。
看着谭秋千蹲在门边发呆，一动不动抱紧手臂的姿势同样也保持了许久。
周佳起心下一叹，收起手机走了过去。
“是顾胜男的电话，说人都已经抓起来了，包括家里面那几个。”
周佳起解释着拍了拍谭秋千的肩膀，“不会再有事了，我保证。”
然而谭秋千并未应声，甚至连眼神都没发生一丝变化，依旧空洞神滞。
周佳起蹙了蹙眉。
相比眼前的境况，他反倒希望她能像之前那样抓着护士不撒手，任性地哭闹一场才好。
想了再三。
“我有一个同事，内脏都被捅破了，最后都活过来了呢。”周佳起说道。
“我还有一个同事，身上中了两枪，最后不也抢救回来了？”
心酸往事点到为止。
“总之这点小伤死不了人的。”
周佳起说完，又觉得也不好把话说得太满，于是默默又加了一个，“……吧。”
于是上一秒还一脸希冀地抬头看过去的谭秋千，下一秒瞬间又一次泪眼汪汪。
肉眼可见的幻灭失望。
如此一来，周佳起有点酸了，“那家伙命硬着呢，老话说得好，祸害活千年！再者说……”
再说那祸害知道有人一心想着他老婆，留一口气他也会活过来吧。qupi.org 龙虾小说网
这种话，周佳起当然没有说出口，只听谭秋千那边却发出声音:
“都是我不好。”
周佳起愣了一下，“你说什么？”
谭秋千喃喃自语着:“是我不好，我为什么要犹豫那么长时间呢？”
“如果我一开始就把他打死……或者我动作再快一点，也许陈拓就不会被捅一刀了，是不是？”
周佳起还没说话。
“对！就是这样！”谭秋千忽然起身，“都怪我，我为什么要犹豫？坏人就该死不是吗？”
“坏人如果不死，那死掉的就是好人了呀！”
谭秋千点头的同时泪如雨下，“是我的错啊……我为什么要害怕，是我害了他……全是我的错……”
“不是，不是。”周佳起忽地捧住眼前这张泪脸，“害怕很正常，这不是你的错，任何人遇到那种情况都会有这样的反应，真的！”
过于急切的解释，让周佳起忘掉了男女之间的分寸，等他反应过来，手心传来的温度很快又让他意识到了另一件事:
“你在发烧！”
只见谭秋千脸色通红，眼神都变得有点涣散，周佳起紧跟着又将手背贴上她的额头。
结论更加确定了。
“我没事。”
谭秋千胡乱拨开他的手，晃了下身子打算离开。
忽而眼前一黑，后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一片混沌之中，谭秋千恍然看到一袭白衣的陈拓，在一团迷雾中由远及近。
苍白的皮肤不带一丝血色。
不疾不徐地过来，也看不清是在走，还是在飘。
谭秋千有点慌，连喊了好几句“回家吃饭”！
却没有任何回应。
谭秋千急了，上前去抓，却抓不住。
去抱，又抱个空！
就在她哭喊无效，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翩然而去之时。
一把菜刀横空而出。
回旋，侧切。
陈拓倒地。
毙！
翩翩白衣被鲜血染红。
“啊！”
谭秋千惊叫一声，从梦中惊醒。
现实中，映入眼帘的仍旧是一片刺眼的白。
鼻间充斥着消毒药水的气味，悬吊的盐水袋，一滴一滴的药液正顺着针管流进自己的手背。
“醒了？”
男人的声音落入耳中。
谭秋千扭头看去，还没说话，一把枪直接顶在她的脑门儿。
叮！
“36度2。”
周佳起看着体温枪上显示的数字，露出微笑，“总算是不烧了。”
谭秋千:“……”
“你都烧了两天两夜了，一直迷糊着说胡话。”
周佳起解释着。
“醒了就好，现在感觉怎么样？肚子饿不饿？”
谭秋千回过神来，立即一扫周围，“陈拓呢？”
并不算小的房间，却只有她这一张病床。
“他……”
周佳起含糊了一下，谭秋千心头便随之一跳。
“他怎么了？他在哪儿？你快说啊！”
周佳起语气平静，“他在隔壁，去看看吧。”
隔壁？
隔壁。
想来病房的隔壁……应该，也不会是太平间吧？
从周佳起的表情中看不出什么线索，谭秋千只好给自己打着气，走去了隔壁。
刚要进门，一名护士正好出来，手里的小推车上摆着各种医疗用具，其中还有一撮带血的纱布。
还挺红。
兴许就是刚拆下来的？
谭秋千想着。
看来真不是太平间。
人还活着！
谭秋千接着往里走，老远就看见陈拓仰面躺在床上。
一动不动，貌似睡着了。
身上的伤因为盖着被子，眼下完全看不出来。
能看到的只是他的额角敷着纱布。
手关节的地方红红的，大概是涂了碘伏一类的消毒水吧。
谭秋千悄悄走过去，等离近了才发现，原来陈拓并没睡。
眼睛还睁着呢。
只不过眼神直勾勾的，始终望着天花板。
哪怕她人都站到旁边了，目光也不曾偏移一下。
尽管如此，谭秋千还是鼻子一酸。
“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本来她还在想，周佳起刚才支吾那一句，会不会是诈她。
就跟肥皂剧里演的那样，男主假装植物人，大家合起伙来逗逗女主那种。
不过现在看来，这俩男人比编剧们可有人性多了。
不仅没闹她，连装睡都舍不得装一下。
——瞪着锃亮的大眼等着她呢！
想到这里，谭秋千更激动了。
狠抽一口气，一头扎进陈拓怀抱里，正要哭上一鼻子。
“你看我这样像是没事的？”
冷不丁一个拷问袭来。
生冷如冰。
谭秋千一愣，眨了眨水汪汪的眼睛。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都被扎了一刀，还能抢救回来，真是太好了。”
男人的声音却更冷，“所以你的意思是我防守的不好，应该一刀扎死我才对是吗？”
谭秋千:“？？？”
眼含的热泪又给憋了回去，谭秋千二目圆睁，又默默将视线移向门口的周佳起。
对方摇了摇头，亮给她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