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强压心中怒火，让米公公退下，这才道:“朕看你是想要去见闫行景！”
闫行景对自家孩子不错，霍炀一直是知道的。
这三年来，那王八蛋闫行景想方设法寄信进京，通通被他拦截。看着那些报喜不报忧的信件内容，霍炀每次都气得要命。
二狗这小兔崽子，图谋他的江山也就罢了，竟然还想图谋他家闺女。
谁还不是从年少时光走来的，霍炀清楚地看出那些信字里行间隐藏着的情愫，哪怕这些念头就连闫行景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他每次气得要死，还要伪装成自家闺女的语气，简短回信。
哼，王八羔子，竟敢肖想他闺女！
这辈子都不可能！
霍元站在一旁，听了这话心中大惊，看麦芽儿的目光有些不善。这妹妹，养着养着就成别人家妹妹了，这可不行。
“才不是！”
麦芽儿注意到屋内两人的目光越来越危险，深知这个锅绝对不能背。她爹脾气不好，兄长又是个变态蛇精病，绝对不能在这种事情上让他们误会。
实际上，如果不是霍炀提起，她根本想不起来有闫行景这回事儿。
她指着桌上的舆图，认真道:“我想去做一件事。”
“哼！”
霍炀冷哼，扭头并不看她。
“我昨天梦到刘老头和刘老太了，想去北山脚下扫墓。”刘老头刘老太是他们在黑水村的邻居，是刘夺的爷奶。
当年北通突袭，屠杀了黑水村绝大部分人，只有一群年纪不大的孩子活了下来。
小姑娘声音里带着哭腔，霍炀忍不住把头转回来，只见小姑娘眼圈通红，鼻尖也是红的，泪水挂在睫毛上降落未落样子，看起来颇为可怜。
北山脚下不止埋葬着刘老头和刘老太，还埋葬着黑水村的大部分人，以及清河县那些亡者，还有死去的将士们。
茫茫大山脚下，密密麻麻都是坟茔，时过境迁，如今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麦芽儿道:“我要去北山！”
霍炀到嘴边的斥责，突然说不出来，原本的满腔怒火，如同被浇了冷水，顿时偃旗息鼓。
关于北山脚下那个黑水村的往事历历在目。
那是难得一段悠闲时光，当初多悠闲自在，如今就有多恨。霍炀有些心酸，他难得软了语气，宽慰道:
“如今北地不太平，过些日子再去清河，到时候朕与你一起去。”
麦芽儿抹了把脸上的泪水，可怜巴巴道:“我要现在去，我梦到了他们。还有河边卖白粥的大娘，城门口卖包子的大叔……他们都死了，不知道他们在地下会不会挨饿受冻，我想去给他们烧纸。”
“……”
霍炀想说，阴曹地府不过是无稽之谈，他烧了那么多纸钱都没人托梦。
可转念一想，自家孩子没死，烧的那些纸钱都不知道便宜了哪个孤魂野鬼，怎么可能托梦呢？再说了，世上哪里来的鬼神。
尽管霍炀根本不相信那些鬼神之说，可终究狠不下心告诉麦芽儿这世上根本没什么鬼神。
麦芽儿本来是假哭，可哭着哭着便真心实意起来。
她想到黑水村那些村民，想到死在北通弯刀之下的麦二牛，想到清河县里那些百姓。
总是买两串糖葫芦给她三串的糖葫芦小哥，煮粥好喝的大娘，会给她留一份生煎包的大叔，卖冰雪冷元子的妇人总是会给她多撒一把葡萄干。
清河县的一切历历在目，清河县是他们这些人一点一点建造起来的，每一片瓦片都有他们努力过的痕迹。
而如今那些曾经和她一起努力奋斗过的人，大多都已经魂归九泉，他们都死了。
麦芽儿想着想着，鼻头酸涩，真的哭了起来。
霍元第一次看到她如此情真意切地哭泣，当即有些慌神。
“父皇要不派人送妹妹过去，速去速回，大抵不会出什么问题。”
霍元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相对于王贵妃诞下的那一对龙凤胎，他对这个妹妹更为喜爱。那一对龙凤胎看到他总是害怕，可麦芽儿从来没有怕过他，或许就是因为如此，霍元才会对麦芽儿格外关注。
霍炀心中冷笑，他哪里会看不出麦芽儿的想法，一哭二闹三打滚，不过是想要达成自己的目的罢了。
他冷声道:“太子以为派谁去合适？”
霍元稍微想了想，便道:“儿臣以为王构堪当大用，三年前他带兵斩敌首，可见是有些真本事的。这些人能从北通全身而退，自然能护住妹妹。”
麦芽儿一边用帕子擦自己面颊上的泪水，一边在心中吐槽，王构可没有什么本事全身而退，不过是阿夺拼命罢了。
不过这关口不是争论这些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这一哭就止不住，抽抽噎噎停不下来，只能努力用帕子擦拭脸上的泪水。
霍炀也是第一次看到麦芽儿真哭，也有些慌，可他终究还是忍住了，面上保持冷肃。
他深知这小丫头最会蹬鼻子上脸，绝对不能给她太多好脸色。
非要这个关口去清河县 也不知道闺女的脑子是怎么想的。
“改日等清河县的部署完成，朕派人送你去。”
霍炀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底线一低再低，原先是等以后他和麦芽儿一起去，如今变成了清河县部署完成派人送她。
这种诺言，在麦芽儿眼中不过是敷衍小孩儿。
她开口想说话，却率先打了个哭嗝，忙捂着嘴，声音沙哑道:“现在就要去！刘奶奶给我托梦了，她说她好饿，我要给她烧纸钱，让她在下面买小馄饨。”
霍炀气笑了，尤其是看到霍元开始给麦芽儿拿帕子，换下她湿透的帕子，心中越发生气。
他这个儿子脑子不清楚吗？就没看出麦芽儿在装哭，这时候还想着什么小馄饨！以为谁都和她一样，眼里只有吃饭！
“父皇，儿臣以为清河县的部署可以派王构去。兵部尚书王冬青钻营多年有些门路，又宠爱这个儿子。若是派王构去，王冬青就算是为了儿子，也会从旁协助，粮草军械等物，有他在朝中斡旋，父王便不必过多费心。”
霍元也是突发奇想，越说越觉得王构是一个不错的人选。
麦芽儿心中觉得王构不是镇守清河县的合适人选，却不敢说话，生怕露馅，暴露自己真实目的。
她继续哭。
气得霍炀想打孩子。
“不许哭！”妈的，手痒！
霍炀很想把刘夺找来揍一顿。
麦芽儿:哭，可真是解决问题的好方法。
刘夺:为啥我要挨揍？
霍炀:感觉闺女要搞事，算了，估计搞不出来什么大事情。
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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