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是在这里等人？”
张书文抱着昏睡过去的小白夜，跪坐在蒲团上，他的面前是一身白袍仙风道骨的国师。
国师坐在棋盘旁，左右手互搏，听到徒弟的话并没有回应，而是继续沉浸在棋盘中。
今日是五月十五，圆月高悬在天穹，时不时有夜鸟展翅发出的声响，间或几声蝉鸣。
彰德避暑山庄占地极大，历来都是帝王避暑之处，百年来几经增添，山水亭台，楼阁宫殿一样不缺，耗费巨资，极尽奢华。
这里最早是祭祀场所，所以至今还保留有祭台。比京郊的祭台占地更大，规格更高。
高台之上，夜风凛冽，张书文用衣袖包好小白夜，目光痴迷地看着天上月。他有一种错觉，似乎只要伸手就能碰触到皎皎明月。
一盘棋局下完，国师盯着棋盘良久，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开口道:“下去吧，这孩子留下。”
张书文不敢多问，脱下外衣，包住沉睡的孩子，将人放在蒲团上，无声离开。
山间的风有些喧嚣，张书文摸黑走下层层台阶，走到一半时，忽然看到下方走来一人。
这人提着小灯笼，灯笼的光绒绒地照亮一小片地方，是个小姑娘，梳着双丫髻，身穿石榴红长裙。发髻上有一晃一晃的珠花，上面坠了铜铃，一步一响，颇为娇俏。不一会儿，人就到了近前。
“姑娘是？”
张书文有些茫然，不明白这脸生的小姑娘是怎么进来的。彰德避暑山庄作为皇家园囿，有重兵把守，不可能有人轻易进来。所以，她是怎么进来的？
“应邀而来。”
山风吹散石榴红的裙摆，铜铃声一如小姑娘的话音清脆。张书文脑子有点混沌，神使鬼差般让开道路，侧身站在旁边，行了个同道礼节，低声道:“师傅等候多时了，请快去吧。”
麦芽儿点头，提着灯笼继续往前走。
她走的很快，一步两个台阶，张书文回过神来时，人已经登顶。
“不对啊，师傅约的人，怎么是个小姑娘？师傅什么时候约人了？”张书文仰头看着那抹红走上高台，消失在视野里，有些遗憾自己没有问一问在何处见过她。
好熟悉的感觉，好灵动的小姑娘，究竟在何处见过呢？
……
“你破了我的阵。”
国师看到独自赴约的小姑娘，被那抹红灼了眼。他知道坏事的是个年纪不大的丫头，可当真看到人时，不由震惊她身上仿若无穷尽的气运。
“你……做过许多好事？”如若不然，怎么能有如此气运？这要救过多少人，做过多少好事，才会有如此气运加身，得上天眷顾？
“你可愿为我所用？”
国师有些意动，突然明白为什么她能坏了白衣阁与黑衣卫的规矩，明白她为什么能从陈家庄顺利来到此处，是上天眷顾啊。
麦芽儿提着灯笼走到蒲团旁边，小白夜被包得严实，正吐着口水泡泡睡觉，伸手摸了摸他脖子上的脉搏，发现没什么问题，这才算放心。
她无视对方的话，不愿意跟着对方的节奏走，只是道:“你是大盛的国师，八年前夏至日祈雨的那个？”
国师颔首，这是他最自豪的事情。
“本就该下雨的，与你祈雨有什么关系？”
轻飘飘的一句话，落在心头，让端着仙风道骨气质的男子脸色微变。
“你要是有本事，去年大雨，洪水又怎么会冲垮河堤？祭那河伯有什么用？本该修浚河道，疏散百姓的。”
小姑娘声音不大，一言一语都没有什么情绪起伏。只有山风吹动发髻上的小铃铛时，会发出些许声响，让人知晓她是真实存在。
“就那河伯，就算有，也不过是个恶神。”
国师跪坐在原地，目光死死盯着赴约的小姑娘。
只见她放下小灯笼，盘腿坐在蒲团旁，解下绑在身上的石榴红颜色的包袱皮，从里面拿出薄被，将熟睡的小孩儿盖住。
一名身穿黑色劲装，背着长刀的少年人上了高台，从她手里接过小孩儿，把人包好抱在怀里，便静立不动。
“你说的天命，很无趣的。”她说。
小姑娘拿出一枚令牌，放在地上，灯笼微弱的光照亮上面的内容。
诛杀令，六百六十六。
这是殿前司的诛杀令，是帝王亲自安排，要消灭白衣阁的诛杀令。
“夫子说君权神授，你信这些东西，那帝王的安排你应该听从，我处理白衣阁与黑衣卫也算师出有名，希望你不要怪罪。”
国师捏紧手指，看她的目光里越发多了几分探究。
“你究竟是什么人？”
“诛杀令六百六十六，灵希。”小姑娘收起令牌，重新提起灯笼站起来。
“我来，只有两件事。带我家孩子离开，另外通知你一件事。”
国师从未在与人交谈时，如此落于下风，被人牵制。明明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不过是身上有些气运罢了，竟让他没来由升起一种古怪感觉。
这是一种被俯视，被看穿的感觉。
“血祭，强掳幼子草菅人命……”小姑娘细数罪名，“你的命天不收，我收。”
这话如同惊雷炸耳，国师只觉得脑中剧痛，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容稚嫩的小姑娘，惊道:“你究竟是什么人？竟敢对堂堂国师说这种话？！”
回应他的，是小姑娘直接转身离去的背影。
黑衣少年单手抱着小白夜，另一只手抽出背后长刀，破空声在空荡祭台上回荡，棋盘应声而碎，玉制棋子被劈碎几颗，落地后打着转，发出声响。
少年收刀，快步跟上小姑娘，一同下祭台。
国师跪坐在原地，只觉得五雷轰顶，整个人都在颤抖。这究竟是什么人？竟敢对神明不敬，对他这个国师不敬！
这就是变数，如此猖狂的小丫头，就是变数！！！
走了几十阶台阶，麦芽儿把灯笼塞进黑衣少年阿夺手里，倚着他的肩膀深深吸了口气。
“头疼。”
国师这玩意儿写邀请信不说明地方，她用了很长时间猜到地方，混进来后不敢耽搁，直接用了神识找人，这会儿脑袋都快炸了。
阿夺丢开灯笼，将小白夜放在地上，解下身后背着的长刀，蹲下道:“上来。”
等小姑娘在肩头趴好，他才一条胳膊托起小白夜，手里拿着刀，一只手背在身后扶住人，快步走下台阶。
“以后别折腾。”他道。
阿夺不知道他的小姑娘做了什么，只知道这样做让她难受。
国师:受到了降维打击
国师:遇到如此气运的对手，根本玩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