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戈带着麦芽儿径自离开，计西东跟在后面，一脸茫然。
他们是在一间破庙里找到白夜的，白夜抱着羊皮球，站在坍塌殆尽的破庙里，看起来有些可怜。
止戈快步走过去，开口道:“要走了。”
“还没把我娘挖出来，我要带上我娘一起走。”
止戈这才知道，白夜的母亲埋在这里。原本是打算休息一日，明日挖出来的，可惜局势不等人。
“挖吧。”
他叹了口气，暗道这都是些什么事情。
计西东的动作很快，只用了一刻钟的时间，就把尸骨挖了出来。
邙城潮湿，已经过去许多年，尸骨腐化，几乎拼不出完整人形。
止戈叹了口气，把还在昏迷中的麦芽放下，找了个破布将那些尸骨收殓。
他道:“等到了安全的地方，烧成骨灰带回去，让你娘回到故土，也算入土为安。”
这是当年景朝送去北通和亲的公主，意在维持两国和平，最终却死在了邙城。
她并非是景哀帝的女儿，而是从臣子家眷里挑选出来封为公主的。
前朝往事，如过往云烟。
止戈忽然理解白夜为何会那样决然地割下北通王的头颅，对他而已，那不是父亲，是仇敌。
“走吧。”
止戈收拾好尸骨，叹息一声，示意计西东把麦芽儿带上。他的任务是保护小殿下，其他人都不在任务中。
计西东茫然与他对视，眼中满是困惑。
“我身上有味道，你把人背起来。”止戈说完这句话，看向之前放下麦芽儿的地方，空空如也，哪里还有人。
“人呢？”
他要疯了，用手比划道:“我这么大一个小祖宗呢？”
白夜把母亲的尸骨绑在背上，提起羊皮球，慢吞吞道:“她走了。”
止戈:“……”
“你们都不拦的吗？”止戈要被这俩人气疯了。
白夜:“为什么拦？芽儿姐姐要做什么，都是可以的。”
计西东眼中满是茫然，他揉揉肚子，吐出一个字:“饿。”
“走吧，去找吃的。”
白夜拉起计西东的手，“我知道哪里有吃的。”
现在是吃饭的时候吗？止戈简直要被气疯，一个两个都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
……
麦芽儿一边揉着脖子，一边在城中行走。她看到百姓已经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为他们指了路，又把一只哨子递到精神还算好的老人手里。
“先进山，之后我们去找你们，找个安全的地方，听到哨声就吹哨子回应。”
老人接过哨子，看到她身后背负的长剑，认出她是今日在城外防守的人，虽然诧异她是个女子，但并没有说什么，而是从身上拆下一个小包袱递过去。
“这是吃的。”
麦芽儿接过，笑道:“我会还给你的。”
目送这些人从城墙破损处离开，麦芽儿从包袱里拿出一块饼子，一边啃一边朝着城门口走。
敌人越来越近，已经不足十里。
她穿过没了城门的门洞，忽然停下脚步，捡起一张纸条，用火折子照亮，努力辨别上面的字迹。
【交出麦芽儿，我等即刻退兵，保你十年安稳。】
少女嘴里叼着饼子，没忍住笑出声，险些让食物落地。她揉揉隐隐作痛的脖子，眯眼看着距离越来越近的敌人。
总有魑魅魍魉，想要她的命啊。
她并不知道萧玉的本意，这个纸条对她而言，是绝对的挑衅。
少女吃下最后一口饼，站在门洞下的凹处，倚靠着墙闭目养神。她面上没什么表情，手指轻轻在剑柄上敲击，一声一声，颇有节奏。
“小王爷，城门下似乎有人。”
有暗卫过来禀告。
“谁？”
暗卫道:“对方速度太快，没能看清，要不要过去试探？”
“不必了。”闫行景已经没有这种属于世俗的好奇心，他看着越来越近的敌人，尽管已经下定决心，仍旧有些不甘。
“你们，可愿意与我一起死？”
“属下愿为主子卖命！”
他们是被豢养的暗卫，经过严密训练，永远将主子放在第一位。
“那么……”闫行景看着越来越近的敌人，握拳道，“去吧。”去送死吧。
萧玉笃定邙城会将人送出来，他已经迫不及待看到麦芽儿到北通后，会为北通带来什么样的变化。良种！北通最缺少的，便是良种。
他知道，得到麦芽儿，就能得到良种！
无论如何，都要得到她！
“把人交出来，饶你们一命！”
马蹄声近了，麦芽儿睁开眼，看着逼近的敌人，果断出手。
已经跳下城墙的柳相北，被吓了一跳，忙道:“快回去，他们的目标是你。”
“呵呵。”
麦芽儿回以冷笑，直接拔剑。
所有人都以为，麦芽儿胆子小不敢杀人，哪怕剑术绝佳，也不过是致人重伤罢了。
陆放把这种行为称作妇人之仁，云开觉得她是胆子小。
只有麦芽儿自己知道，她刑司的人动手必须要有理由。他们动手，不叫杀人，是——处刑！
前世的刑司第一剑，能让整个修真界魑魅魍魉胆寒；这一世她没有动手杀人，只不过是因为职业操守，师门没下任务罢了。
敌人越来越嚣张，她不想忍了。
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北通这些人，彻底惹毛了她。
想要她？区区蛮夷，食人之辈，也敢猖狂？
找死！
云开趴在城墙上，不可置信地看着如同变了一个人的麦芽儿。
“这是鬼上身了？这倒霉孩子，怎么跑过来了？”
然而没有人回答他，包括闫行景在内的所有人，都在城下。
这是一场屠杀，多方面的，各种意义上的屠杀。
萧玉做梦也没想到，邙城的丧家之犬会如此不要命地抵抗，直到少女披荆斩棘来到他面前，他还自信满满道:
“北通才是最强大的，和我去北通。”
回应他的，是脖颈的剧痛。
直到彻底沉入黑暗，萧玉都不明白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不明白为何事情没有如同他预想的那样发展。
明明他还没有为父亲报仇，明明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
止戈赶过来时，正巧看到麦芽儿收剑，被她面上冷凝的神情吓到。
六六六哪里是什么胆子小，分明是一把大杀器！
这样的杀器，陛下竟然经常关她禁闭，拍她脑袋，那群贵女竟然敢阴阳怪气，御史台的老不死竟然敢弹劾。
止戈简直要疯。
“小殿下？六六六？灵希？麦芽儿？”
止戈努力呼唤，从称呼到诛杀令的代号和名号，再到名字。他有点肝颤，怕她哪根筋搭不对，失去理智。
这尊大神，哪里用得着他这种三脚猫功夫的暗卫保护。
麦芽儿:杀我亲友，扰我家园，烧杀抢掠，还吃人，真当我不会生气？
萧玉:……和我想的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