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小姑娘抱着东西离开，王贵妃还没有回过神。
她看着掌心一颗小小的，圆圆的，还没有完全成熟的野果子发呆。
这孩子，似乎不太一样啊。
不知怎的，竟从一个陌生孩子眼中看到濡慕之情，是错觉吧？这孩子在皇帝那里备受荣宠，到她这里有了落差，不会难受吗？
王贵妃咬一口野果，酸涩滋味在口腔炸开，而后才是略微有那么一丝的甘甜。
果然，这种东西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好吃。
认认真真吃完野果，王贵妃这才意识到，自己破了，戒。坏了过午不食的规矩，也坏了在佛堂不吃东西的规矩。
王贵妃拿了农具，挖了坑，将果核种下，又浇了一些水。
做完这些，看着夕阳，捂着自己隐隐发疼的胃部，才后知后觉想起来，这果子不熟，怎么可能发芽呢？
真是失策了。
她怎么从一个小孩子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呢。太奇怪了。
王贵妃独自立在夕阳下，缅怀过往。
晚饭果然汤里有野菜和油豆皮，还有煮得香甜过滤过许多次的豆浆和炸得焦香酥脆的茴香小油条，用的是新鲜的小茴香叶子。
麦芽儿高高兴兴吃了饭，照例被捉去药浴，身上的疤痕也要上药，还要喝上一碗修改过许多次的药汤。
做完这些，已经是入夜。
她抱着小枕头，趴在床上看陆放给的书，这些书有是流传下来的经典，更多的还是陆放自己写的。
大多是兵书，也有史书。
看完一本，她就势一滚，直接钻进纱帐里。
侍女们见状，连忙吹灭了灯，无声退下。
第二日，仍旧是一大早习武。
对麦芽儿来说，一日不练剑，就觉得自己是个废物点心。
侍女们有了昨日的前车之鉴，都不敢嚼舌根，只是在廊下候着，随时准备伺候。
倒是周嬷嬷长吁短叹认为这不是一个公主该做的事情，贵女应该娴静。
她的态度林悦不在乎，麦芽儿也不在乎。
一人绣花，一人拿着竹棍练剑。
早饭和昨天的不一样，有豆沙馅的芝麻团和野菜粥，麦芽儿吃过饭，仍旧想要上山。
早有准备的周嬷嬷拦住她，“教琵琶的先生已经到了，正在外面候着，等您接见。”
麦芽儿想起之后的课业，觉得脑壳疼，还是陆放的功课好做，至少还能翘课。
教琵琶的是个教坊老人，年过四旬，名叫云生，人称云娘子。云娘子是个骨相美人，肤色偏黑，身材高挑，是个极精神的。
“奴婢云生，拜见公主殿下。”
麦芽儿仔细看这人，总觉得有点眼熟，却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莫非是认识的人里，有和她长相类似的？
“周嬷嬷先安排住处，我……本殿下有事要出去一趟。”
山上还要干活呢，她要看着，不能把井打偏。
“殿下，快回来！”周嬷嬷没能追上人，只能让人给云娘子整理屋子出来。
云娘子低眉顺眼，一副逆来顺受模样。
林悦路过，看到云娘子，脚步顿住，再往前走时，差点失神撞到墙上。
“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林悦竟也觉得云娘子眼熟。
麦芽儿到山上时，几个殿前司的侍卫正围着她标记的地点打转，一旁是拿着工具的几十个工匠。
吴用今日轮班休息，也来凑热闹，甚至还带了小白夜过来。
小白夜看到麦芽儿，直接抛弃舅舅，抱住麦芽儿不松手。
“糖，糖，糖！”
把路上摘的野果塞进小白夜嘴里，麦芽儿用棍子指了指距离自己半丈远的空地。
“在这里挖。”
工匠们面面相觑，都不觉得下面有水，他们也不是没有在附近挖过，就连国师都来看过，可以确定根本就没有水眼。
白夜吃到酸果子，生气地扯扯麦芽儿的衣角，松开她的腿，转而去吴用撒娇告状。
吴用笑着把小孩儿塞给手下， 指着麦芽儿画的地方，下令道:“挖。”
无用功罢了，下面怎么可能有水？挖出来的土都是干燥的，周围草木长得也不茂盛。
工匠们心里有反对意见，却不敢说，没有办法，只能动手开挖。谁都不觉得能挖出水，毕竟国师说过掘地三十尺都不可能挖出水。
一上午的时间，挖出来的都是算不上潮湿的泥土和小块石头，丝毫没有地下有水的迹象。
吴用也有些怀疑。
他将麦芽儿带到角落，问道:“下面真的有水？挖了一上午，土都是干的。”
麦芽儿新摘了果子，用小刀削皮，递给小白夜。又削了一个，递给他。
小姑娘蹲下，用树枝摆出水脉走向，抬头见吴用啃着果子，满脸茫然，直接放弃解释。
“算了，说了你也听不懂。”
吴用捏了捏拳头，不忿道:“现在御史台那几位老大人可都盯着你，等你犯错。不要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除非你又想被弹劾。”
说起御史台，麦芽儿就想起那个李御史。
她摸摸下巴，努力思考。
“他们盯着我干什么？想想明天吃什么不好吗？”
“这是御史台的本分。”吴用义正言辞，实际上他也很纳闷，那群御史台的老家伙，怎么全都盯着麦芽儿。
刚开始是质疑麦芽儿的身份，怀疑她是假冒的。
和陛下吵了几次架，假意撞墙几次，发现陛下态度坚决后，干脆开始挑剔公主的德行。真是一群见风使舵的老头。
“昨天他们这些人还挑剔礼部送来的备选封号，说你什么都没做，配不上封号。”
吴用和麦芽儿是多年的交情，说话也直接，恨铁不成钢道:“你就不能做点什么事情，让他们闭嘴？你可长点心吧！”
麦芽儿有些后悔给李御史送鱼，这老头真不好玩，全逮着她挑剔。
“这不是做着呢。”小姑娘小手一挥，拉起在地上玩泥巴的小白夜。
“接着挖，下面有水。我和白夜去吃饭，你们有人送饭的吧？”
吴用一脸牙疼表情，“有，肯定比你的伙食好。”
小白夜很久没见到麦芽儿，乖乖跟着她走。路上遇到好看的野花野草全都塞进怀里，丝毫不管会不会脏。。
麦芽儿用藤蔓编了个小筐装野菜，不经意回头，就见他手里正抓着一条蛇在玩。
“别动，不许动。”
这是毒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