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嬷嬷直接面见霍炀，将这些日子的事一一禀告。
“陛下，小殿下如此行事，规矩上有些欠缺，不能不管教。”
霍炀刚看过户部送来的税收数额，心情还算不错，忽然听到有人告状，顿时有些不高兴。
“嬷嬷觉得，芽儿应该如何？”
“奴婢以为，小殿下应为天下贵女表率，不可肆意妄为，至少不可偷溜出去玩。更不该直呼陛下名讳。”
“玩？你觉得芽儿是出去玩？”
霍炀选择性忽略直呼名讳的问题。
他是个半路太子，当年是跟着先帝一起打天下的，完全是泥腿子出身，什么规矩道理，本质上在他眼里都是虚的。
要不然，也干不出刻个假章当玉玺，更干不出力排众议废了让世家安稳度日的蓄奴的制度，执意定下不可买卖奴隶的律法，最终引得世家不满，频频污蔑，被宣扬为暴君昏君。
他本就不是个讲规矩的人，更多还是随心所欲。
还是个极为护短的。
闺女生气，叫他名字怎么了？大不了，私下里教育两句，轮不到旁人上纲上线。
“陛下，小殿下如今的年纪，不适合胡闹，您也要为小公主考虑。那刘夺，既无亲族协助，又无盖世之能，不堪大用，绝非良人，如此放任他与小殿下接触，万万不可。”周嬷嬷铁了心，想要让霍炀下旨约束麦芽儿的行为。
她眼中，麦芽儿不是亲生，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比得过王贵妃生下的小公主霍婉。
这些年，也不见陛下下令让麦芽儿改名，连个正经儿封号都没有，之前虽有旨意最终却不了了之，由此可见，哪怕得宠，也还远远到不了极为宠爱的地步，定然比不过霍婉。
霍炀原本不错的心情，因为这番话差到了极点。
“周嬷嬷出宫养老吧，朕让人安排宅子，再赏你一千两白银。”
这是个老部下，当年为他做过不少事，霍炀不想处罚。
心中却无比后悔，自己因为周嬷嬷严苛，让她作为麦芽儿教养嬷嬷的事，实在有欠考虑。
“陛下！奴婢都是为了您，为了小殿下。”
周嬷嬷连忙下跪，她想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被如此厌弃。分明是小殿下不守规矩，难道不该管教？
“你可知，芽儿昨日去做什么？你可知，你口中不堪大用的刘夺，又做了什么？”
“奴婢知晓，昨夜是刘夺将小殿下送回牡丹苑的。此人素来不知规矩为何物，欺小殿下年幼，屡屡哄骗。”
霍炀觉得自己看走了眼。
是他疏忽，竟安排这样一个教养嬷嬷在麦芽儿身边。闺女向来报喜不报忧，这几年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也不知受过多少委屈。
如此目光短浅，只讲规矩的人，如何能教养好她？
“出去吧，收拾东西，朕让人送你出宫。”
霍炀不想多言，这样的人，还是放出去的好。
他很难想象，自家闺女每日听到这番言论，心中会如何想。
那些守规矩的世家贵女，可能让百姓多吃一粒米，多得一根线？那些守规矩的大家闺秀，可能千里奔袭，只为夺敌军首级？
她们不能。
那些守规矩的世家贵女，在后花园扇扑流萤时，他闺女在清河县为生计奔波忙碌。
那些守规矩的世家贵女为了一株牡丹，耗费千万金时，他闺女在黄河决堤后大片沙土上与人一起兴建家园。
那些人泼茶赌书时，他家闺女在琢磨小麦叶黄，豆茎霉斑要如何处理。
有可比性吗？
能比吗？
比得过吗？
霍炀再看户部的折子，那份兴奋，顿时变得沉甸甸起来。
“规矩？朕本就不是什么守规矩的人。”规矩能当饭吃？能让千万生民衣食无忧？
去他娘的规矩！
麦芽儿在小书房整理，不知道周嬷嬷被送出宫，直到晚间王贵妃送了个管事嬷嬷，说是接手牡丹苑的杂务。
看着请安的管事嬷嬷，她才知道，周嬷嬷已经离开。
“行了，牡丹苑事情不多，你看着处理，有些需要交接的，和麦团团说。不必找我。”
麦芽儿不耐烦这些事，如无必要，根本不想管，她还有其他事要做，不想在这些小事上费心。
秦氏肚子越来越大，如今在牡丹苑住得舒坦，越发不想家，胆子也大了些，有点故态复萌的意味，不再战战兢兢。
吃饭时，看麦芽儿只夹眼前一道菜，问道:“遇到什么事了？”
早前秦氏对麦芽儿的印象不深，只知道她备受陆放关照，甚至可以影响陆放的决策，其余的并不知晓。
后来，如愿嫁给陆放后，也只当这是个贵人，招惹不得。
如今几个月时间接触下来，秦氏与她熟悉了，才知道这是个如何的人，知晓自家夫君为何如此看重这个小姑娘。
这小姑娘虽说年纪不大，却是个大事沉稳，小事也不含糊的，平日看不出来，只觉得是个软乎乎谁都能捏一把的面团，实际是个明澈的，心中自有一杆秤。
秦氏喜欢没事和她多说几句，暗暗觉得不愧是自家夫君教出来的孩子，护短的样子都一模一样。
她知道之前后宫闹出来的那些事，最终结果虽然和自己关系不大，仍旧觉得感动，更增添了几分对这小姑娘的了解。
这是个极为护短的。
麦芽儿完全不知道秦氏心中九曲回肠，想了想，觉得没遇到什么大事。
也不糊弄人，便如实将自己心中所想说出。
“在想明年的节气，北地的节气与南边的不同，不能直接照搬。很多作物，南北不能同时种，需要将时间错开。去年南边的玉米有虫害，户部准备的种子是北地这边的，还没有在南边大规模种植过，川蜀湿热，水肥方面，还要斟酌。”
秦氏听得晕晕乎乎，完全不懂，惊奇道:“你这小脑瓜，怎么装的是这些东西？”
麦团团将秦氏手边放凉的白水换下，重新倒上温热的，在旁边笑道:“小殿下经常忙这些，陆先生对这方面也有很多不知呢。”
秦氏没想到还有自家夫君不懂的，闻言顿时眼前一亮。
“这样好，总算有人能压他一头，这些日子他越发嚣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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