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芽儿鼓着腮帮子跳下凳子，静静看这位知县在原地转圈。
“明日！不，现在就去！拿着这张地图……… 不！麦芽儿也去！”
林直目光狂热。
这哪里是个寻常小孩儿，分明就是个小财神！
这简直是清河县的福星，无论是那农业八字，还是这个金矿，都是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农业八字！金矿！都是好东西啊！”
若是京城那些经常和林直打交道的官员看到，定然会诧异这位木讷小官竟也会手舞足蹈。
麦芽儿站在原地未动，她盯着石头地面缝隙里的灰尘，想了一番前事。一年不到的光景，她经历了大起大落。
若是寻常孩童，自然记不住太多。可她并非真正的垂髫小儿，她前世是承灵宗邢司里令邪修闻风丧胆的第一剑。昔日锦衣夜行以震山河，今日她也不介意为脚下的这块土地做些什么。
那位叫麦二牛的爹还在时，她可以做个孩子。
可如今，她不做了！
只见幼童抬头，黑白分明的双眼，瞳仁如沉水曜石，华光内敛让人丝毫看不出的情绪来。
“我要你发誓。”
林直微微一愣，“又是你爹教的？”
其余两个大人坐在旁边听着，都觉得有趣，实在是这小娃娃还没他们大腿高，偏偏这神情语气像是个大人。
就是，挺好玩的。
麦芽儿可不管旁人如何看，她继续道:“你就当是我教的。”
小娃娃伸出三指朝天，林直不以为意，不过还是笑着照做。
“北山矿脉出于清河县地界，皆用于清河百姓。”
麦芽儿省去了前面三清的称谓，见林直慢悠悠重复了，继续道:“农业八字为能人总结，应推而广之，以利万民。”
原本歪歪扭扭坐着的吴用坐直身形，若有所思地看向麦芽儿，这孩子……怕是不简单啊。
方觅弓脸上同样没了笑，“以利万民”多大的口气，真的是小孩儿能说出来的吗？难道是……想到邙丘山上带下来的那些人，他表情有些古怪。
若是当年前朝有这样的皇族，何至于被夺了天下？
林直却没有想太多，他只觉得周身有一股压力，连语气都严肃几分。
“农业八字为能人总结，应推而广之，以利万民。”
无形的压力陡然散开，还来不及说话，窗外便有旱雷炸响。
惊蛰阵阵雷霆响，便是青龙欲抬头。
已是三月，这样是旱雷倒是不多见。林直捏着宣纸，推开窗看向窗外，只见乌云积聚，显然是要下雨了。
麦芽儿心中满意，这誓言算是成了。 此方天地倒是有趣，处处压制她用神识，倒是愿意回应她这半截的誓言。
从此往后，无论旁人如何想，这誓言自然会有天道促成。
“下雨了！”院子里啃饼子的小孩儿纷纷躲在屋檐底下，他们还不知道这场雨意味着什么。
林直确是惊喜。
“这雨来的正是时候！”
春雨贵如油，如今战事停歇，就等着这场雨来耕种。
麦芽儿抱着手，歪头看着窗外落雨，揉了揉没吃饱的肚子，自顾自去外面吃饼。
三个大人也没在意，只惊奇这场雨来的正是时候。
金矿今日自然无法去了，下雨上山总归是不方便，而且很危险。
麦芽儿啃着阿夺给她的饼子，眼珠子往刘安月所在的方向看。
这位方家三夫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闹了一路的别扭，方见羽也是茫然无措，干脆凑在麦芽儿身边啃果子。
计西东也在这边，正抱着自己的树枝杈子吃果子，偶尔吃到好吃的就分给麦芽儿一半。
云开在衙役的看管下，偷眼看着。越看越满意，他是真觉得麦芽儿以后能成为主子手里祸国殃民的工具。
可他不知道的是，这小娃娃不但不想祸国殃民，还想要清河县好好的，让天下百姓好好的。这可是连天道都认了的。
吃过饼子，天色已经黑了，运送行李都士兵们总算回来，大黄牛和大黄狗浑身是雨，行李也都淋湿了。
没了被褥，晚上睡觉还是有些冷。
好在方家财大气粗，直接让人送来了干净被褥和许多吃食。方家老夫人派人要接回孙子，可方见羽一手抓着麦芽儿，一手抓着计西东，死活不愿意走。
这位可是方家最受宠的，后宅妇人们无奈，只能依了小少爷的话。至于刘安月，她们倒是没说什么。
前任知县扩建过县衙，这里屋子不少，住起来倒是比在山上宽敞。林直分了房间，三五个小孩儿住在一起，五大三粗的汉子住在一起，麦芽儿这个唯一的女娃娃和刘安月以及馒头奶奶一起住。
刘安月以后要是会了方家，她就和馒头奶奶住 。
林直家就在城中，他家里人知道县衙来了许多人，也过来帮忙。林直是家中长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名叫林悦。
林悦十岁出头的年纪，从小就学刺绣，绣活极为出众，以往还跟着她娘一起绣花，供兄长读书。
如今兄长考中，更是调回清河县做知县，她再也不用为了几文钱去做女工。林直也乐意骄纵，一份俸禄分三份，一份孝敬长辈，一份家用，一份给妹妹和家里的猫花销。
这般年正是喜欢玩闹的，平日在家里狸花猫都被林悦做了好几身衣服，看到麦芽儿就是眼前一亮，直接找了根绳子量身量。
“难得有长得这么好的小娃娃，姐姐给你做衣裳。”林悦如今吃喝不愁，就是技痒。
拉着麦芽儿转了几圈，越发觉得这小娃娃像杨柳青年画上抱着大鲤鱼的福娃娃。
“就是瘦了点。”
林悦摸摸小娃娃胳膊上的肉，再看她的手指头，有些遗憾。那年画上的娃娃白白胖胖，这小娃娃可不够胖。
麦芽儿想跑，可林悦是和家里大肥猫天天相处的人，连灵巧的猫儿都能随手抓住，更何况是个小娃娃。
于是，麦芽儿就被人抱在腿上，好一通揉捏。
“哥啊，这孩子要多吃点，长成大花那样才好看。”
林直这个妹控加猫控毫无底线地点头，拿起一叠方家送来的云片糕，直接塞进麦芽儿嘴里。
“阿妹说的对。”
对林直而言，猫与妹妹与铜板都是正义。
麦芽儿觉得成了林悦的玩具。
麦芽儿:我，布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