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的伤虽然包扎得粗糙，可的确比没处理之前舒服太多，甚至有些发痒，这是血肉开始愈合的征兆。除了包扎得丑了些，倒是挑不出其他错处。
药也是好药，配伍极好。
丹砂伸手摸了摸小姑娘脑袋上随意绑的发揪，语气古怪道:“我真不是个好人啊，你这样相信人可不行。”
她决定睡一觉明日就带陵守离开，绝对不能让无辜者平白受累。想到那些追杀自己的人，丹砂浑身颤抖。
那位林大人已经知道她和陵守的身份，想来过几日就会赶自己走的吧。她明日就走，绝对不能给别人任何赶走自己的机会。
“你怎么就这么蠢呢？别随便对别人好。”丹砂眼眶有些发热，“在我们那里，你这样蠢的，连骨头都被野狗吃了。”
她抱住小姑娘，如同抱住曾经失去的最珍贵之物。
麦芽儿困得要命，平时林悦也喜欢把她当抱枕，早就习惯，丝毫没有被惊醒，反而翻了个身，隔着薄被滚到丹砂怀里。
丹砂茫然看着怀里的人，双手僵硬地举着不敢有丝毫动作。片刻后，才小心翼翼将手再次放在小姑娘头上，拆开发带，让头发散着，好让她睡得舒服些。
阿夺和柳相北坐在门外大眼瞪小眼，终于还是柳相北站起来，低咳一声道:“你进去看看，人不会是跑了吧。”
阿夺摊手，一副爱咋地咋地反正他不管的态度:“要去你去。”
“那是个杀手。”柳相北说完这句话，满意地看着阿夺站起来，直接推开门冲进去。他握着刀柄蓄势待发，慢悠悠跟在后面。
阿夺这瞬间想到了无数种惨剧，顾不上向柳相北发难，绕开屏风就往前冲。
旋即，他身形一僵，恶狠狠盯着矮塌上的丹砂怒道:“你男的女的？”
“别吵。”丹砂责备道，“不要吵人睡觉，她累了。”
听听这是人话吗？穿着他的新衣裳，抱着他的小青梅，究竟是哪里来的勇气说这种让人误会的话?
阿夺目眦尽裂，冷道:“你是男的还是女的 ？”
“男女和你有什么关系？”丹砂忽然想到什么，扯出一丝笑，压低声音用雌雄莫辩的语调道:“怎么你要和我抢人？”
丹砂面色苍白，唇色浅淡，她的眉毛是剑眉，眉色又深，双眼是瑞凤眼。脖子上又裹着纱布看不出有无喉结，再加上盖着薄被看不出身体曲线，又特意压低声音说话，还真会让人困惑。
更何况阿夺先入为主，当即就觉得外面来的野猪要拱自家白菜。
他直接炸了。
“放手！信不信老子剁了你的爪子！”
“女孩子不喜欢很凶的人的。”丹砂还在试图拱火，在她看来，那种陌上公子如玉的男子，才算是好的。
阿夺这样难掩凶戾，活脱脱是条野狗的完全不行。
柳相北眼看事情发展越来越诡异，真有几分捉奸的样子，忙道:“这是女的 。”
阿夺积聚半响的怒气，陡然散去，茫然地看着怎么看怎么像男子的丹砂。这是女的？真的假的？
管他真假！都要让麦芽儿离这人远一点！
他一把抱起被吵醒后茫然睁眼的麦芽儿，把人丢到肩膀上背麻袋一样背着，声音里夹着怒:“柳相北，看门就好好看，别让乱七八糟的人跑了。”
麦芽儿撑着胳膊抬头，对上丹砂似笑非笑的目光，扯出一丝礼貌的笑来。用指尖掐了掐阿夺背上的肉，“放我下来，饭都快吐出来了。”
“吐出来就再吃。”阿夺心中有气，大步往外走。
丹砂看这少年如此虐待人，不由皱眉道:“那小子怎么如此凶？”
柳相北翻白眼，阿夺凶？他也就凶那么一会儿。用不了一刻钟，怕是要求着麦芽儿蹬鼻子上脸。
“丹砂姑娘要问麦芽儿的事情，问过了吧？林大人那边还等着，请随我来。”
丹砂浑身一僵，她什么都没问。
一下午时间，全都跟着那小姑娘的节奏走了，看她被高深莫测的夫子教训，看她指挥高手捉鱼片肉，又被她处理身上的伤。
一切，都跟着小姑娘的节奏在走，她甚至连拒绝都是无力的。
“……能把人叫回来吗？”
柳相北摸了摸鼻子，翻白眼道:“不能。”
丹砂:“……林大人那边，我并无去的必要。”她明天就要离开。
“可林大人让你去，穿衣服，我在外面等着，别想逃。”
面对柳相北这样的高手，丹砂没有拒绝的能力，只能换上矮塌旁的衣衫出去。
鞋子没有合脚的，麦芽儿拿来的是草鞋。编织得细密，草茎也特地处理过，竟有几分柔软。丹砂惊奇地看着脚下的草鞋，这样不计物力做一双草鞋的方式，她是没见过的。
这东西大多是穷苦人家穿的，一年四季，盛夏寒冬，都是这样的鞋，能穿就行，没人会计较是否柔软舒适。
真奇怪啊，怎么会有人在草鞋上用这么多心思呢？
她怀揣着满心古怪情绪，推开门出去，朝靠在廊柱旁的柳相北道:“您这样的高手，为何要在这种小地方?”
“有吃有喝有的住。”柳相北不是个健谈的人，说了这句话后，就走在前面引路。
丹砂:这理由她简直无法反驳。
林直在书房处理公务，手边是母亲周氏派人送来的点心，他不太爱吃这些东西便放着没动。柳相北带人进来，林直顺手把东西塞过去。
“留着当夜宵。”
柳相北喜欢甜的，当即提着装满点心的食盒出去。
“怎么什么都吃？”
路过丹砂时，他听到嘲讽意味满满的一句话，猛地停下脚步。
看着面无表情，没有半点开口迹象的丹砂，他有些怀疑自己幻听了。
一定是昨天没睡好，才听错的。
柳相北安慰自己，提着食盒出去，当即拉了两个同僚换班。三个暗卫出身的衙役，蹲在廊下分吃食盒里五花八门的点心，干脆利落地安排好了这几天的人盯人计划。
“这个好吃。”一人指着云片糕。
“这个也好吃。”一人指着豌豆黄。
柳相北啃着甜饼，不想说话，他觉得什么都好吃。
书房内，林直将笔墨交给丹砂，“丹砂姑娘请把你知道的布局画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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