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身上沾染了尘土，霍炀抱着她，衣袍上也沾上了灰。
宫人们看得心中发怵，又感叹这位新认的公主殿下受宠。
别说身为君王的男子，就算是寻常人家，也没有当爹的这样抱闺女的道理。
寻常人家孩子刚出生时，当爹的或许还会抱一抱。再大一些，别说是女孩儿，就连男孩儿当父亲的也不会多亲近。
男主外女主内，作为男子，很少去管家中孩子的事情。只有聪慧嫡子，才有可能被带在身边教养。
原本众人们以为太子与陛下的关系已经是融洽了，比寻常父子关系还好。此刻再看被陛下护着的人，才知晓，原来陛下是这样的慈父。
真奇怪，“英明神武”的陛下竟然是个慈父。
出了院子，霍炀将人放在轮椅上，目光不善地盯着小姑娘沾染尘土的脸。
“你倒是护着他。”
霍炀有种自家好不容易找回来的白菜，被一头猪觊觎的感觉。只要想到总有一天自家的白菜会被猪拱，就浑身难受，恨不得把人再揍一顿。
麦芽儿小心打量他的表情，看不懂老父亲那复杂的神情。就像清河县卖羊肉水煎包的老板，把闺女嫁到隔壁街卖糖水的人家时，水煎包老板的表情差不多。
生气，郁闷，不忿，还有几分意难平？
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表情？前世今生都没个正儿八经的女性长辈教导，一直在生死线和温饱线上摸爬滚打的小姑娘，实在是看不懂这样高级的情绪。
“饿了。”小姑娘试图转移话题。
霍炀没好气看她，“就知道吃！”
这孩子怕是个傻的，被人占便宜都不知道，以后很容易被骗走的吧？想到总有一天小姑娘会被不知道哪个狗崽子叼回窝，霍炀就烦躁得厉害。
“明天……十天后开始，让嬷嬷教养你。”霍炀不舍得从明天开始，选了个自认为妥当的时间。
时间选在十天之后。
止戈差点翻白眼，陛下退一步，再退一步，完全没了底线。简直被六六六小姑娘吃得死死。
一个时辰还未到，让黑衣白衣们写的东西还没写好。霍炀让人在附近的亭子里摆上膳食。宫人们忙碌起来，不一会儿就布置好一切。
麦芽儿也被侍女带到不远处的宫殿，换了一身衣裳，又重新上药。
伤不重， 几天就能好。反倒是刘夺不知轻重地一捏，造成脚踝处一圈青紫，是真的要养好几天了。
太医来看诊，留了活血化瘀的药膏，嘱咐侍女们避开脚踝上伤口涂抹。淤青也要细细揉开。
“万幸没伤到骨头，这些日子都不要下地行走。”
霍炀听了太医的回禀，当即变了脸色，二话不说，再次走入采薇院，将趴在地上等待疼痛过去的刘夺又打一顿。
计西东被塞了一袋馒头，蹲在角落里啃馒头，脚边还有一壶侍女送来的温热的茶水。吃几个馒头，喝一大口温水，分外满足地努力填饱肚子。
他饿了一整天，浑身无力，食物一点点下肚，才觉得整个人活泛起来。
馒头吃到一半，一个圆脸的侍女提着食盒小心翼翼走过来，鼓起勇气，小心翼翼道:“殿下让奴婢用食盒里的吃食，和您换剩下的馒头。”
计西东捏着装馒头的袋子不松手，戒备地盯着圆脸侍女看。
被一双毫无情绪的眸子盯着，侍女都快吓哭了， 强撑着不让自己晕过去。
努力解释道:“这里面有肉，有汤， 有肉包子，有鱼丸……奴婢放了许多吃食，都是没有骨头的。”殿下特地吩咐，不让有鱼刺和骨头，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圆脸侍女还是照做。
“殿下说让您用馒头，换这盒吃食。”
圆脸侍女瑟瑟发抖，她觉得这个黑衣少年伸手就能掐死自己，太可怕了。
“您把馒头给我，我给您这个。”
她真哭了，不明白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不好说话的人。到底是同意还是拒绝，为什么不能说句话？
计西东嗅到食盒里菜品散发出的气味，茫然盯着对方，不知道这人要做什么。说了那么多，他都听不过来。
直到圆脸婢女哭出来，他才意识到这人在说什么。
殿下让用馒头换食盒？殿下是谁？
计西东懵逼，左看右看，看到三丈开外坐在凉亭里的麦芽儿，四目相对，看到她点头，才明白过来。
他分外不舍地把馒头递给对方，换了食盒。打开食盒的盖子，便发现自己被骗了。
食盒有两层，有肉有菜，还有米饭和馒头，东西种类很多，份量极少。他的半袋馒头还有三十多个！亏了！亏大发了！
计西东气呼呼端着盘子干饭，吃几口，灌一大口茶水。
圆脸侍女去而复返，这次提着铜壶。
“殿下让奴婢用这壶酸梅汤，换您那一壶茶水。”圆脸侍女真哭了，她不明白，为什么姐妹们喜欢排挤自己，让她来送东西。
酸梅汤，茶水。
计西东戒备看她，觉得这人又来坑自己。看看自己的小茶壶，再看看酸梅汤的大铜壶，好像不亏，可以换。
抢过酸梅汤，灌下一口温热的糖水。
计西东整张脸皱起，咽下后，又吨吨吨喝了几大口。甜的，又酸又甜，可惜不凉，口感有点涩。
少年有些遗憾，不过他不挑嘴，继续吃几口饭菜，就吨吨吨一大口酸梅汤的干饭生涯。
他以前吃饭不这样，以前吃完饭才会喝水。胃疼的次数多了，被人硬生生改了习惯。就连吃饭要嚼几下，都有规定。虽然他懒得嚼那么多下，总是偷偷咽下去。
“你倒是对他好。”霍炀吃醋了。
看自家闺女连一个外男吃什么，吃多少都要过问，就连酸梅汤的温度都特地交代，简直细致到极点。
老父亲表示，酸得牙都快掉了，酸死个人。
霍元亲眼看小姑娘交代侍女，也很诧异。这简直是当儿子养的吧？ 而且还是当成三岁小孩来哄。
怪不得看起来脑子不好使的黑衣少年，那样听话。
“这小子怎么看怎么像个傻子。”霍炀说话都是酸溜溜的。
“计西东不傻，他只是反应慢些。”
计西东:天大地大干饭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