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西东没有行李，他只有刚砍来的树杈子和上面的果子。他找了颗泛黄的，递给麦芽儿。
“甜。”他吃什么果子都觉得甜，无论熟不熟，反正就没有计西东不吃的。
麦芽儿没有接果子，直接把大黄的竹筒挂在他脖子上，这才觉得满意。觉得自己终于收拾好了行李。
计西东不在意这个，他剥开枇杷的外皮，把橙黄果肉放在麦芽儿嘴边。新鲜的果子气味芳香，麦芽儿嗅到味道觉得口齿生津，不由地咬了口。
酸是真的酸，果肉还有些硬，只有些许甜味，不过她喜欢酸的。紫叶李没成熟的时候口味酸涩，她都能当糖豆嚼着吃，更何况是快要成熟的枇杷。
阿夺挑了半熟的果子，洗干净后用小竹篓装着，绑在她腰间。
“路上吃。”他说。
行李已经收拾得差不多，很快就要出发了。山上的各位都很穷，真没什么是需要收拾的。
麦芽儿低头一看，见小竹篓里的果子成熟程度都挺高，笑眯眯点头。曹冬至见了，也连忙挤过来，递过来一颗果子。
“熟的。”他说。
他运气不错找到一颗全熟的果子，只可惜果子有些小。麦芽儿接过来，掰开和他一人一半吃了，又把种子留下来收好。
“这个好吃，回去看能不能种。”
其他孩子听了，也都找出自己觉得最好吃的果子递过去，等着以后生了果子吃枇杷。
云开将这一幕看在眼里，面上露出神秘微笑，他就知道这小娃娃是个会拉拢人心的。
收拾好东西，方觅弓直接下令让人将茅草屋推倒。
邙丘山是两国交界，起到一个国境线的作用，以前前朝遗孤在这里住着也就罢了。现在人都要带走了，屋子若是还留着，到时候北通的人住进来，就不好了，想想那样的场面就让人觉得憋屈，总觉得给了北通一点好处，战场上的同僚就白死了。
怀揣着这样的心情，方觅弓干脆让人把带不走的桌椅板凳水桶等物，全都拆了个七零八碎，绝对不给敌人留下丝毫便利。
做完这些，他检查一番后才心满意足地带人下山。为了防止有人逃窜，山上这些人全都被放在队伍中间，再让小兵逐一盯着，采取人盯人的方式看守，只差没有绑一根绳子牵奴隶一样牵着。
他们带来的人多，前后队伍绵长，浩浩荡荡下山去。麦芽儿是被抱着走的，走的时候还一个劲朝着躲在暗处的暗卫们挤眉弄眼。
留在山上的柳相北等看不到人影了，确定没有人埋伏，这才跳下树。和他一起跳下来的还有两个同僚。
三个人看着变成废墟的营地，都有种被抛弃的感觉。
“麦芽儿走的时候是不是看你了？她是不是留烤红薯了？”同僚问。
“红薯早就吃完了。”
柳相北舔了舔嘴角，他有些想念烤红薯的滋味，不过麦芽儿偶尔会给他留东西吃是真的。
三个人先去厨房废墟看了看，里面什么都没有了，能带走的都被带走，带不走的那些都是不能吃的东西。倒是不远处营地边上的苗圃里有些麦芽儿种的蔬菜，可这东西也不能当饭吃。
柳相北怀揣着希望去翻找麦芽儿住的屋子，发现有遗漏一只竹筒。捡起来，发现入手重量稍重一些，显然里面是有东西的。
他将还泛着几分苍青的竹筒在手里颠倒两下，就听里面有石子一般的乱响，声音不重，只有在特定的角度会响几声。
柳相北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在同僚古怪的目光下，直接抽刀作势要劈开竹筒。这竹筒本来是分成两半的，用的时候两头绑上绳子，偶尔东西装得多了，中间还要再绑一道绳。竹子是山上砍的，绳子是路边薅的劲草晒干揉的，都不是什么结实东西，平时拆的时候直接一抽绳结，便能打开。
杀人不眨眼，抽刀必见血的柳相北也不知怎地，难得捏着刀踌躇起来。
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他有点怕，怕这东西只是小娃娃无意间忘记的，里头并没有什么好东西，不过是些碎石子。可心里头却还是有期待。
暗卫们心里打着鼓，两顿饭没吃，他们饿得抓心挠肝，忽然其中一人凑近竹筒嗅了嗅。这竹筒被劈开过，自然不是密封的。一股子油面交融的香味若有似无，将人肚里头的馋虫勾了起来。
“头，开了吧。”那人小声道。这一句轻飘飘的话，却给柳相北极大压力。
这一刹那，他觉得自己像是个赌徒。赌盖碗里的大小点，若是大的那便是天大的好处，开出来若是小，那就是白费了自己这会儿的踟蹰。
那股子香味让这位刺客出身，从来就没有个着落的暗卫不由吞咽口水。这赌局必赢，只是要开了才知道赢得究竟有多大。
不知道砍过多少脑袋，刺过多少胸膛的尖刀被主人握着，小心翼翼割开那做工粗糙的手搓细草绳。
答案揭晓，三人皆是眼前一亮。
他们蹲在地上，分吃塞了半竹筒的油饼和肥肉，目不转睛盯着地上一小堆造型古怪的小石子。
一人拿起来在手里颠了颠，颇为不确定道:“这好像是金子。”
铸造金元宝剩下的金水，滚入炉灶灰烬里沾染上一堆尘埃，成了长的奇怪的金石子。可再难看那也是实打实的金子，这东西长的丑却值钱。
柳相北眨着眼看那些金石头，摸了摸心口，觉得怪怪的。跟了多年的主子一走了之，反倒是刚认识没几个月的小娃娃记挂着给他们留东西吃，还会替他们遮掩踪迹。
他是个直脾气，旁人都说他冷血重义，向来以主子为天。可他自己知道，所谓的重义，不过是他听他爹的话罢了。
他爹说什么来着？奥，对了。
那年逃荒，他爹指着皇族的马车说道:“看到没，那些都是天命的贵人。话本子里的天命皇权，去找他们讨一口吃的，以后给这些人卖命。”
这话说得声嘶力竭，说得咬牙切齿，用尽了全身气力。
说完这话，他爹就瘫在地上不会动了。瘦成排骨的躯干上，顶着个鼓鼓囊囊硬邦邦的大肚子，总算是没了活气儿。
柳相北:谁还没挨过饿，受过苦，今日是在下的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