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炀是个急性子,吃过饭,直接拉着刘老头商量怎么让红薯发芽。
刘老头看看被霍炀再次挖出来的红薯苗,再看看嘟着嘴不高兴的麦芽儿,心情有些复杂。
他道:“埋在土里,多透透气,多给水试试。我们先拿几个试试。”
先拿几个试试?霍炀觉得费时间,略一思索道,“既然不知道要浇多少水,不如一次多试几种方式。”
水,空气,温度,土壤。
霍炀没有种过红薯,不知道怎么育苗,坑要多深,水浇多少,这都是学问。不过他知道不能浪费时间,知道怎么让效率更高。
不知道怎么做?那就多个方案一起做!总有做对的时候。
麦芽儿坐在小板凳和阿夺一起吃果子,看着两个大人一边商量一边干活。一下午时间,刘老头把院子里不多的空地全都刨了个遍,甚至从其他地方挖土过来用。挖坑埋红薯浇水,两人很快就用掉了七十多斤红薯。
日影西斜,霍炀看着院子被挖出来的坑坑洼洼,心中满足至极。
户部做不了的事情,他能!
残阳如血,晚霞如火,昭示着明天的好天气。吃过晚饭,余晖很快落幕,霍炀高高兴兴打水烧水。
“闺女儿,爹给你洗澡!”
“不要!我自己洗!”
霍炀有些遗憾,不过闺女儿是个女娃娃,当爹的给她洗澡的确不太合适。调好水温,他看着有点深的小木盆,有些担心自家孩子不小心呛水。
“闺女,你自己洗能行吗?”
麦芽儿捂紧衣带,用下巴指了指厨房门外,命令道:“你出去,我自己会。”
“得嘞!爹在外面,有事叫我。”
霍炀心脏乱蹦,被小娃娃气势汹汹的语气萌到。这天下,也就他闺女儿敢用这种语气和自己说话,霍炀心里头冒甜水泡泡。他闺女,亲生的!
此时,远在京城的小太子正在关禁闭,他年纪不大,和阿夺同岁,却远远没有阿夺活泼,是个有些沉闷的孩子。
关禁闭三个月,对小太子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如果可以不应酬,他甚至能关起门来,一整年不出东宫。可父皇让他关禁闭,这就让人委屈了。
小太子赶走想要侍奉沐浴的宫女,脱掉刺绣精美的华服,直接迈入浴桶。脑袋埋入温水里,感受着耳膜处传来的沉闷水声,泪水和温水融为一体。
父皇为什么不愿意见自己?是自己有什么地方做错了吗?
小太子委屈得想哭,却只有在浴桶里才会无声流泪。毕竟再年少老成的孩子,也受不了自己孺慕的父亲忽视自己。他怕别人说太子软弱,只敢躲起来哭。
随着时间流逝,肺中氧气耗尽,小太子从水中探出脑袋,肉嘟嘟的脸上眼尾飞红,一双眼湿漉漉的,像是受了欺负的小动物。
“父皇不见我,是不要我了吗?”
偌大宫殿里,宫人早已屏退,这一声稚子的问询自然无人回应。
北边,名叫黑水村的小村落里,霍炀正坐在院子里数星星。今日多云,璀璨银河被薄云遮蔽,他数着数着,想到了自家喜欢看星星的儿子。
“那臭小子,也不知道现在在做什么。”
坐在旁边昏昏欲睡的阿夺听到这句话,瞬间支棱起耳朵,什么臭小子?二牛叔又找借口要揍自己?
想到这里,阿夺连忙脚底抹油开溜。
霍炀发现阿夺的小动作,嗤笑一声,只当没看到,仍旧抬头望着天上繁星。莫名其妙来到黑水村,成为坡脚二牛一个月有余,他有点想儿子了。
麦芽儿洗完澡,换好宽松的衣服打开门。
“爹,我洗好了。”
“得嘞。”霍炀高高兴兴跳起来,去厨房把用过的水倒掉。 远在天边的儿子,哪里有近在眼前的闺女金贵?
“闺女啊,你说这世上有没有轮回转世?”难道他已经死了,现在是转世?霍炀心里打嘀咕,随口一问,没指望麦芽儿能说出什么道理来。
麦芽儿困得睁不开眼,被霍炀按着脑袋擦头发,听他这样说,顺嘴道:“人死后尘归尘,土归土。天道轮回究竟是怎样,只有死了的人才知道。”
霍炀手一顿,低头看还没自己大腿高的小娃娃,吃惊她能说出这么一番话。
“谁教你的?”这话绝对不是小孩子能说出来的。
“陆夫子教的!”
麦芽儿甩锅,“陆夫子说,人死了是另一种生。他还说黄泉是个好玩的地方。”
陆放考功名屡次不中,却是个肚子里有货的师长,村里的小孩儿最喜欢听他讲奇奇怪怪的故事。
“陆放骗人,别听他的。黄泉不是个好地方,我家芽儿要长命百岁的。”霍炀暗自咬牙,竟然教小孩子这些东西,那陆放可真不是个好老师。
夏天前半夜燥热,麦芽儿的头发很快被擦干。霍炀牵着她的手,把人带到睡觉的屋子, 给她肚子上盖好小被子,看孩子睡着,这才转身离开。
他径直出门,随手捡了一根竹竿,在村头空地上舞了一套棍法,随后又练了一套刀法。
他浑身大汗淋漓,一口气将平生所学统统耍了一遍,躺在地上剧烈喘息。
“国师!”霍炀咬牙切齿,“老子一定会回去,扭断你的脖子!”
他一心觉得,自己如今的境遇是国师动了手脚。
国不可一日无君,国师当政,霍炀根本不敢想对方会将他的国家治理成什么样子。他想回去,想回去!
回去治理这个国家,让许多黑水村这样的百姓,吃饱穿暖,让麦芽儿和阿夺这样的孩子,再也不挨饿。
霍炀心中烦躁,不知不觉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他猛地睁开眼,看到头顶绣着张牙舞爪龙纹的床帐帐顶,心中一喜,喊道:“来人。”
守夜的宫女昏昏欲睡,被声音吓醒,反应过来后连忙跪爬在龙榻旁的地上。
“传户部、兵部尚书入宫。”
宫女大惊大喜,忙不迭应下,快步冲出去。
“陛下醒了!”陛下活着,他们就不用死了。守夜的宫人们面面相觑,皆是欢欣异常。
轮值的殿前司侍卫拿了牌子,疾跑出宫,将在梦会周公的两位尚书大人从府里挖出来,丢进轿子里,赶回宫中。
霍炀坐在龙床上,看着衣衫不整的两个官员,当即冷笑一声。
“户部尚书许河海。”
户部尚书战战兢兢道:“臣在。”
霍炀:我要做个好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