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蓄谋把麦芽儿骗回家，吴用一直是把人当成自家的，在情感上与其他侍卫对小姑娘的态度不一样。
旁人当麦芽儿是陛下的小公主，吴用将她当成自家孩子。
他家孩子有本事，而且运气好，不但捡回小白夜，还混了个小公主当，而且能把国师气得跳脚。这可是天底下，绝无仅有的好宝贝。
一个李老头，也敢欺负他家孩子？
吴用问清楚情况，认为自家有理，直接摩拳擦掌转身回去找陛下告状。
“陛下，李御史抢小殿下的鱼，扣住小殿下不让她离开。”
霍炀正生无可恋批奏章，闻言猛然坐起，一拍桌子，怒道:“走，跟朕去要人！”
这老头，越来越嚣张了。
吴用收敛神情，毕恭毕敬跟在后面。
“是。”
……
“你也就只有这点本事了。”
李御史捏起一片薄如蝉翼的鱼肉，直接塞进嘴里，摇头道:“也还成。”
麦芽儿放下刀，拉住要拿生鱼片的小白夜，严肃道:“不能吃，这东西生吃脑袋里会长虫，虫子会吃掉你的脑子。”
小白夜僵住手，不可置信地看她，发现不似作伪，连忙收回手，用力在衣服上擦了擦。
“不吃。”
虽然他有脑子懒得用，可也不愿意脑子被虫子吃掉。
李御史嘴里的生鱼片还没咽下，一时间吐掉也不是，咽下去也不是，用惊恐目光看着麦芽儿，想说话嘴里又有东西，一不留神被呛到，剧烈咳嗽起来。
嚼碎的肉糜掉在脚背上，李御史羞愤里带着一点庆幸，还好没有咽下去，他可不想脑子里长虫子。
想到某种可能，他就后背发毛。
小白夜目光鄙夷看着对方，这个老头好笨啊，竟然会被食物呛到。
小孩儿跳到麦芽儿身后，探出脑袋，盯着须发皆白的李御史，暗暗决心远离对方。
陆夫子说过，傻子是会传染的。
李御史发觉小孩儿鄙夷的目光，越发羞愤，剧烈咳嗽几下，总算将喉间和鼻腔里的肉糜全都清理干净，这才觉得舒服。
“你，你说的是真的？”他喜欢吃鱼，尤其是鲜鱼直接切片，新鲜又美味。从未有人告诉他，鱼脍不能吃，京城里也流传这样的吃法，大家都是这样吃的。
“此话当真？”李御史再一次问。
“当然是真的，这种东西不能直接吃，吃多脑袋里面会长虫子，你不知道吗？”麦芽儿一直觉得年纪大的人知道的东西多，结果这个老头竟然不知道。
李御史将信将疑，看小姑娘说的笃定，先信了三分，可更多的还是不相信，毕竟所有人都这样吃，他也没见出问题。
“吃多了，会头疼，也会眼瞎，有的还会行为处事异于常人。”麦芽儿认真道。
小白夜抱紧她，“可怕。”
李御史仔细回忆，似乎的确有喜欢吃鱼脍的人有过这样的病症。难道这小丫头说的是真的？
“这要怎么治？”
李御史瑟瑟发抖，想撬开脑壳看看有没有虫子，只是想一想脑子里可能有虫，就觉得头皮发痒。
“半夏说治不了，虫子在脑子里，被发现时已经虫子生虫子，脑子里很多虫了。那种虫子能长很长很长。”
麦芽儿展开手臂，比划道:“我上次见过这样长的。”
在清河县有喜欢吃鱼脍的人暴毙，衙门以为是谋杀，家属也怀疑是仇杀，便由仵作解剖，最后只在死者脑子里发现虫子，没有发现其他致命伤。
从那之后，清河县的医者，就格外注意这种情况，接连发现许多脑子里有虫子的死者。经过衙门排查论证，发现是吃鱼脍的问题，吃了未经烹饪的生鱼片，就有可能脑子里长虫。
所以麦芽儿倒不是吓唬人，她是亲眼见过的。
“真的，不骗你。”小姑娘举例说明，将清河县发现的几个例子说出来。
李御史听得浑身不自在，连忙将生鱼片丢进锅里煮熟。
“水煮鱼片，晚上吃水煮鱼片。”
他后怕不已，看菜刀和案板的目光都带着仇恨的光。
“要扔掉吗？这些东西？”
人都是惜命的，别看这老头天天撞柱子，表现自己进言的决心，其实能活着谁想死呢。为了清名去死，是死得其所，为了生鱼片死，就有点憋屈了。
“用热水烫一烫就好了，案板可以生熟分开，这样也能减少感染风险。”
麦芽儿口中头头是道，李御史听了视为真言，决定下次发俸禄，就置办个新案板。
“你这丫头，倒是不错。”李老头总算看麦芽儿顺眼几分，挑剔道，“只是这小孩儿胆子小，畏畏缩缩在女子身后，以后怎么能成好男儿？”
小白夜翻白眼，抱着麦芽儿的腿仍旧躲着。
他才不要做什么好男儿，他只要零嘴糖果，还要有人玩。舅舅那样的好男儿，天天累得比大黄狗还要惨，他才不要做。
生鱼片全都被丢进沸腾的白水里，就连鱼头也被李御史丢了进去，麦芽儿环顾厨房一圈，除了盐和米，竟然什么都没看到，只有灶台下面有一把蔫了吧唧的小葱。
“你就吃这些？好惨，朝廷不发铜板的吗？”
她看了米，发现都是碎米，和她在上泽院吃到的差不多，甚至还不如上泽院，至少上泽院的是新米，这些碎米是陈米。
李御史面上窘然:“小丫头懂什么？我这叫清廉！”
麦芽儿嘴角抽了抽，将鱼肉捞出来放在盆里，没有笊篱，便用勺子将沸水里的浮沫捞出来，洗了米倒进锅里，又添上柴火大火煮沸。
李御史目光惊异，“你真会做饭？米太多了，别浪费粮食。”
“熬粥本就是要这样多的米，你闭嘴。”麦芽儿有些嫌弃这老头。
“你没钱买鱼，骗我和弟弟说在你家吃饭，结果你家什么都没有，太坏了。”
李御史面上讪讪，自知理亏，不再言语。
麦芽儿挑出几根还算硬挺的小葱洗干净切碎放到一旁备用，又将剩下的小葱种到墙根处。
“这样放葱，以后就能每天吃到新鲜的，偶尔浇水就行。”
四体不勤的李御史大为敬佩:“你这小丫头，倒是有几分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