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 压军功

小兵听了,看向城外,想到刘夺刚才的话,忽地喉头一哽。

“怪不得这小子拼命……我还以为是有后台,来搏战功的呢。”

刘夺自然不知道旁人对他的看法,即便知道也不会在意。

他下了城墙,快步去城中校场找赵寻剑。

“赵将军。”

赵寻剑正在看战报,见他过来,便将手里的东西递过去。

刘夺看过之后,面色越发冷峻道:“萧猎虎找死。”

“今晚需要一支队伍绕到敌军后方。”

赵寻剑话还没说完,刘夺便道:“我去。”

“先去写遗书。”赵寻剑深深地看他一眼,心中感觉莫名,不由叹道,“你不该回来的。”

不回来,就不会死。

刘夺离开的脚步一顿,转头看他,眼中冷光凛冽。

“死在战场上,是我之幸。”

“罢了,去吧。”

赵寻剑心中复杂, 接过亲卫送来的密信,看过后浑身一震。

“赵家怎么敢!”

“前有豺狼,后有虎豹的滋味,不好受的。”熟悉的声音响起,原本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缓步走出,朝赵寻剑行礼。

“赵将军。”

云开先生面上笑容清冷,眉心皱起,语气颇为无奈。

“您早些做决断比较好,平边军与清河县,就等着您救命。”

赵寻剑大惊: “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跑了吗?”

“在下不才,愿留在清河县襄助将军。如今这局面,将军不如自立为王。清河县这些年是有底子的,大可以 转入北山,静待时机。只等……”

云开先生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把剑抵住脖子。

“来人,把这个前朝余孽关起来。”赵寻剑眼中燃着火,恶狠狠盯着云开。

“我知道你们这些人的算计,自己得不到,也不要别人好过。可惜,你们的算盘要落空。”

刘夺写好遗书,出来看到五花大绑正被押送离开的云开,眉头皱了皱。

“阿夺!你不能京城过好日子,沦落到边境卖命,就没有想过为什么吗?凭什么别人能在彰德好吃好喝,你却要在这里拼命?”

云开说话又急又快,一双眼死死盯着刘夺。

赵寻剑脸色大变,“别听他妖言惑众!”

压着云开的亲兵连忙往前走,却被刘夺叫住。

云开见状以为得逞,又道:“如今清河两面夹击,你以为你能活命?那丫头认贼作父,如今怕是脑袋都挂在城墙上了!你竟然还要给霍炀小儿卖命?”

刘夺脱掉脚上破了洞的鞋子,扯下袜子,塞进对方嘴里,一字一顿道:“夏虫不可语冰,亡国者只会猜疑。”

少年的手用力按住云开的嘴,目光狠厉,让后者想起山上的孤狼。

不知道多少天没洗的袜子,满是尘土和臭味,还有浓重的血腥味,熏得云开几欲作呕。他试着挣扎,却没能挣脱少年人带着血痂的手。

更让云开感到无法接受的,是刘夺说的话。

亡国者只会猜疑。

云开惊疑不定地盯着刘夺,发现他浑身都是血浆凝固后的黑红色,衣服破损,不知道有多久没有收拾过自己,多久没有睡过一场好觉,眼中满是血丝,褴褛又狼狈。

赵寻剑没想到刘夺会这样对待一个颇负盛名的谋士,连忙上前将人拉开。

“写好了?”他问。

回应他的,是刘夺递给他的薄薄信封,从手感看,里面似乎只有一张纸。

“不多写点?”

“写什么?”刘夺困惑。

赵寻剑突然意识到,他没有父母家人,从常理看,的确没什么好写的。可也不能这样自暴自弃,总归要留些念想。

“写给师长朋友也好。”

刘夺脱掉另外一只袜子,赶在云开被带走之前塞过去,光脚踩着地面,用眼睛乜斜长官。

“写什么?”他仍旧问。

赵寻剑被噎到,只能道:“陛下自有他的考量,你不要因此生了芥蒂。”

刘夺用后背回应他,捡起鞋子,慢吞吞往营帐走。

“你要去干什么?”赵寻剑看到他就头疼,这小子在战场上完全是不要命的的打法,战绩赫赫,以至于军中不少人都以为他压这小子的军功。

赵寻剑心中委屈,不是他想压军功,实在是陛下和指挥使都下令,让他压军功。那两位都认为刘夺不是帅才,堪堪只是猛卒。

他也是没办法。

“洗澡,包扎,换衣服。”刘夺头也没回,“给我一把长刀,匕首也要,再准备一杆长枪 。”

这要求很好满足,赵寻剑却觉得乌云罩顶,一边希望这小子活着回来,一边又怕回来后无法赏赐。

压军功,这样的牲口,要他怎么压?

“四季商行送来了药,我让人拿给你。”

刘夺已经走过大半个校场,闻言脚步微顿,微不可查地嗯了一声,嘴角翘起,很快又压下去,恢复面对战友时的冷脸。

夕阳落幕,夜色降临。

麦芽儿悄无声息回到满芳苑,从后窗进入卧房,坐在床上,掏出夜明珠,抓了一把簪子拿来占卜。

一刻钟后,她盯着卦象沉思,发呆。

推翻重来,再算一次,发呆。

三次之后,她起身,穿上鞋子,再次潜入暗夜,直奔国师最近闭关的,位于祭台下方的道场。

面容沧桑,满头银发的国师刚睡着,迷蒙间察觉不对,睁开眼,就见床头立着一个人。

想叫人,却被对方用脚踩住喉管。

“胆子真小,放心今天不是来取你小命的。”

油灯被点燃,国师看清面前满头汗水,鬓发紧贴在腮帮子上的小姑娘,气得差点晕过去。

“你想怎么样?”

“解释解释这个卦象呗。”

国师看着小姑娘随手画的卦象,恨不得让人当场暴毙。

“你不是会吗?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一切都是你在捣鬼!”

“废话少说,这么大一个国师,连这个都看不懂?”麦芽儿有些不耐烦。

“算什么?”国师同样不耐烦。

“你是国师,你不知道我要算什么?你算不出来吗?”

“你!”

他从未受过这种侮辱,在床上被人踩着脖子质问。若非这只是个黄毛丫头,他的年纪都能当她爹,否则对一个成年男子来说,这种境遇绝对是屈辱。

国师惊觉自己的想法不对,他按住小姑娘手里的纸,语气陡然严肃。

“究竟要算什么?怎么会是这样的卦象?”

乱,非常乱,太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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