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前。
“王大人,昨日我们是进宫了吧?”
宫门外,户部尚书许河海心情复杂,“你说陛下怎么不上朝呢?”
兵部尚书王冬青眉头紧锁,迟疑道:“大概是有大动作吧。别问我,我可不知道的。”说到后面,他连连摆手。揣测君心这种事情,王冬青不想落人口实。
他也很纳闷,陛下不问政事多日,昨晚怎么会召自己入宫。如果不是有家里人和同僚作证,他几乎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你说今日陛下会见咱们吗?通报的人怎么还没回来?”
林直站在角落,以眼观鼻,仿若没有听到上峰的话。陛下昨晚没有召见自己,这让林直心中有微妙的不快。为什么被召见的不是他?
转眼一日时间过去,林直看了眼天色,抬手朝两位大人告辞。
“下官还有公务要办,两位大人也早些回去吧。”根据他一个多月的经验,陛下是不会见人的。
户部尚书见他疾步离开,连忙把人叫住:“红薯和玉米的推广,你写个章程出来。让我……”看一看。
话还没说完,林直已经点头。
“定不辱使命。”
年轻户部侍郎腿脚轻快,兵部尚书见了,摇头道:“这小子还是年轻,活泼得很。”
户部尚书许河海问他:“陛下交代给的事情,你怎么想的?”
往清河县派兵三千,无论怎么想,都觉得有些没头脑。陛下怎么突然想派兵,难道是得了什么消息?
“枢密院那边怎么说?”户部尚书问。
兵部尚书嫌弃道:“我管他们怎么说, 陛下做事,他们还敢置喙什么不成?”
本朝官制实行双轨制,相互约束之余权职并不清晰,经常会出现一件事四五个部门能管,却都无法全盘接管的事情。
派兵的事兵部可以做,枢密院也能管。枢密院如果存心过问,兵部这边多多少少会有些为难,非战时调兵,不是简单的事情。
不过在调兵三千这种小事情上,枢密院还不敢和素来脾气不好的陛下对着干,自然是一路放行,甚至会协调一二。
两位尚书大人面和心不和地聊了几句,商量着明日还来,便各自回家。当然陛下交代的事情会好好办,毕竟那位疯起来真能扭了他们的脖子。
新帝霍炀脾气不好,这是天下人都知道的事情。
宫中,帝王寝殿里,国师立在跪了一地的宫人之间,神色晦暗地看着躺在龙床上人事不知的帝王。
气氛有些凝滞,宫殿里专门伺候新帝,知道内情的宫人们,都怕国师突然暴起,抽出墙壁上充当装饰的棠溪宝剑取了陛下的性命。
陛下死后,他们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都会被国师安排殉葬。
这些宫人心知肚明,相较于脾气不好的陛下,真正难伺候会要人命的是国师。天下人崇敬国师,都认为他的神灵降世,可在他们眼中国师不亚于黄泉恶鬼。
“罢了,好生照料陛下。不可有任何轻忽。”
本以为不会醒来的人,竟然在昨夜醒了。召见户部尚书与兵部尚书,甚至还见了素来不得宠的小太子。国师很失望,回到国师府直接砸了一墙博物架上的珍贵瓷器。
“霍炀小儿!你怎么不死!”
素来仙气飘飘的国师此刻目光狰狞,站在崩裂的瓷片之间,怒目圆睁,哪里还有什么得道高人的模样。
“霍炀!”
被毒哑的下人急忙入内打扫, 用最快速度收拾好地面火速离开。
谁能想到,忧国忧民会在烈日炎炎之下,登高台乞求上苍降雨的国师,私下里会是这样的性格。
收拾好心情,第二日国师仍是那个忧国忧民心怀天下的国师。
新帝在寝殿召见外臣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京城,许久没有见过陛下的京官们纷纷递折子求见。后宫佳丽们,也都按耐不住的,求见陛下的呼声越发高涨。
内侍劝退前来传话的宫女,抱着厚厚一叠折子踏入帝王寝殿,小心翼翼将折子放在桌案上。
“国师大人,今日在宫门外求见的,除了林大人,三省六部三司都有人来。北通也有使者求见,想要商量秋季牧场的事情。”
霍炀一睡不起,朝堂的大部分事情都落在了国师肩头。他喜欢这种大权在握的感觉,素来处理得游刃有余。今日听了却只觉得烦躁,恨不得把折子丢出去。
“和北通有什么好谈的?把人赶出京城。陛下素来和北通不共戴天,不见。”
内侍欲言又止,终究还是退下。
国师翻了几本折子,就见其中内容全都是求见陛下。这些折子平时会有人拦下,今日不知为何,全都被挑出来呈在案前。这样多的求见,是霍炀昏迷以来第一次。
这个新帝并不得文臣们的喜爱,可终究国不可一日无君。之前在国师的授意下,群臣都以为陛下染了上“修仙”的毒,不敢触摸虎须。
夜半召见臣子的事情,好似一碗水倒进热油锅,臣子们都忍不住要求见陛下。陛下这是怎么了?病了?还是心情不好?小太子年纪还小,您可不要有什么三长两短啊!经历过动荡的文臣们,不想再过前朝那种颠沛流离的生活,只想见到陛下,以求心安。
皇帝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个活的皇帝,有个能够骑马安天下的帝王。
甚至有人开始猜测日日进宫的国师是不是有问题,陛下再昏庸无道也是大盛的定海神针,他们想见陛下。
“来人,请各位大人进来。”
合上质疑自己的折子,国师头疼地揉揉眉心,无奈让人去宫门口请人。
“陛下同意我见他了?”林直惊喜。
“是请各位大人进宫。”
宫人言语里有些不敬,林直没有听出来这点微妙含义,亦步亦趋跟在比自己官职大许多的官员们身后进宫。
“国师有令,请三品以上官员入内。”
四品的林直停下脚步,张望着这座帝王宫殿,目送官员们入内。
少顷,户部尚书许河海匆匆出来,面上忧心忡忡。
“小林啊。”许大人拍拍林直肩膀,“陛下病了,国师说大限将到。”
林直愣住。
“夏至那天陛下摔下祭台,从那时候开始……”
林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他急忙道:“太医怎么说?”
“太医说……”
陛下病了,大限将至。
消息被封锁,可这样的大事怎么可能封锁得住?
就在国师以为可以冒险开始准备扶持小太子上位时,他听到了一种呼声。
从零星几点,到蔓延整个京城,甚至各州府都有官员百姓联名上书。
“请国师为陛下延寿延年!”
霍炀这样的昏君,竟得了民心?这些人疯了?
霍炀:飘了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