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耶律明光看来,这就是个张牙舞爪,会露出利爪,却不敢真正挠人的小猫,远远没有到成为猛兽的地步。
根本不足为惧。
眼看场面没能控制住,麦芽儿只觉得糟心。
力气渐渐流失,雨水冲刷肩头的伤口,血流得欢快,她明显感觉到体温在下降,已经要撑不住。
忽然,林子里传来尖锐鸟叫。
她猛地睁大眼,看向声源处,不知何时站在树上的黑衣少年手握长弓,身形消瘦高挑,已然拉弓,她见状连忙往旁边挪了挪。
耶律明光笑着道:“你放下刀,我还能……”让你活两天。
他的话还未说完,便是胸前一凉,一支箭贯穿胸膛,竟是被箭势带着后退了两步步。
长箭偏右,并未伤及心脏,而麦芽儿,刚才是往左边挪的。
耶律明光向后倒下,不可置信地看向脸色苍白,眼中却有光的小姑娘。
“你怎么……”
长箭足足有四尺长,两指粗细,贯穿胸膛,箭羽在半空中摇晃,发出嗡嗡的声响。
麦芽儿横刀在前,目光戒备地盯着完全被这一箭吓到的敌人。
尖锐哨声在林间此起彼伏,如同敌人的丧曲,在她听来却是天籁。
一匹快马,直接冲进人群,在麦芽儿身边停下,连滚带爬下马,迅速抽出身后背着的长刀,将人挡在身后。
“欺负谁呢?老子让你们闯进来了吗?”
刘夺用力甩掉眼前遮挡视线的雨水,目光黑沉,眼中满是戾气。
一只手提刀,一只手背在身后抓住身后人的衣角,他的手在颤抖,几乎要握不住薄薄布料。
麦芽儿拍了拍他的手背,反被紧紧握住手。
北通人后退一步,惊疑不定地看着突然出现的莽撞青年,不明白他哪里来的胆量,竟是一人单挑的架势。
很快有人惊呼出声,“小人屠?”
刘夺当年在清河县时经常清理闯入边境的游兵散勇,后来又入平边军,他年纪最小,下手最狠,搏命在前,在战友心中留下深刻印象,同样也是北通小兵心目中的梦魇。
就连早年用在闫行景身上的小人屠之名,也用在了他身上。
不认得刘夺的北通人,也被同伴寥寥三个字吓到。
“不可能,他此刻应该在清河!”
北通人面面相觑,有人提出异议,却更添几分退意。
耶律明光躺在地上,盯着明显已经开始害怕的手下,气得呕出一口血来。
他嘶吼道:“咳,区区大盛,也值得你们怕?杀了他们!”
说话间,牵动伤口,疼痛剧烈,险些晕厥过去。
有一人劈刀要砍,刚有动作,还未冲到刘夺面前,就被一支箭贯穿胸膛,这一次正中左心,当即便没了行动能力,直直倒地抽搐几下便不动了。
“主子。”黑衣人想要带走闫折,却被他格外阴沉的脸色惊到。
“晚了。”
闫折看着远处冲过来的侍卫与兵士,尽管早就知道追击的人数不少,此刻看到黑压压的人头,还是心中郁结。
闫折始终认为,霍炀追击,是为了斩草除根,对方已经知道他与麦芽儿的身份,自然会动手。就算是他自己遇到这种事,也会选择斩草除根一个不留,免得徒增祸患。
“霍炀想要麦芽儿的命。”
闫折注意到靠在战马身上,双目紧闭,被人紧紧握住一只手的麦芽儿,她已经丢了不趁手的兵器,倚靠在马匹身旁,显得格外脆弱。
青年浑身气息冷厉,面对敌人不假辞色,背在身后的手,竟在颤抖。
闫折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可他深知双拳难敌四只手的道理,哪怕有个刘夺,有藏在暗处射箭的人,也不可能抵得过霍炀派来追杀的侍卫。
区区几人,怎能挡下上千人?
旋即,他就被惊掉了下巴。
刘夺看了眼比自己慢了几步的侍卫,丢过去一枚令牌,语气中没有丝毫温度。
“反抗的杀了,放下武器的留着。”
领头的侍卫捧着诛杀令,肃然道:“是!”
计西东连射几箭,射杀试图反抗的敌人,长箭用尽后,他丢开已经有裂痕的长弓,迅速下树,朝着岸边跑来。
看到肩膀染血的麦芽儿,他脸色猛然大变,直接从刘夺手中抢过长刀,二话不说朝着那些还在反抗的敌人挥去。
他力大如牛,并无什么招式,全凭本能,便将一把长刀舞得生风,无人能挡。
刘夺看了眼被黑衣人挡在身后,表情空白的闫折,冷笑出声。
“国师大人,末将奉命接小殿下回去,告辞。”
他从马背上拿下一个布包,抽出一件黑色披风,直接把人从头到尾包好,再也没给周围人任何目光,直接把人抱上马。
“我们回家。”
麦芽儿脑袋有些发晕,她抓着披风,开口说了句话。
“什么?”刘夺将人搂在怀里,耳朵凑到她嘴边,想要听清楚。
“芽儿说什么?再说一遍。”
少女浑身上下只有下巴露在外面,脸色苍白,唇色暗淡,竟是比上次见面时还消瘦了些。每日投喂的努力,全部化为泡影,刘夺气得要命。
他直接调转马头,踩着耶律明光离开,至于那位国师大人,他奉命出来找麦芽儿,和国师有什么关系。
反正他任务里没这个人,就算有,也不需要他管。
“好气……”刘夺总是听清小姑娘说了什么。
连日来,被人下药,自认为还不错的手上功夫全都不能施展,连耶律明光那种手下败将都打不过,麦芽儿越想越气。
刘夺将披风的兜帽整理一下,将人彻底包好,发丝都不漏出来一丝半点。
“不气了,先睡一会儿,吃饭叫你。”
他声音压低,竭力克制住杀意,不想将人吓到。
“不想吃饭,疼。”
“好,不吃饭,我们喝粥好不好?先睡一会儿,到了叫你。”
麦芽儿本就因为失血脑袋昏昏沉沉,接连几日没有正常饮食,没什么力气,此刻卸了防备,窝在青年的怀里,蹭了蹭软软的披风,哪怕衣服湿漉漉,有些难受,也抵不住困意,睡了过去。
刘夺不想管那些人如何解决,直接抱着人,控制着骑马的速度,以防颠簸,朝着之前看到的镇子而去。
客栈掌柜盘账,听到声响,抬头就见一个面色阴沉的青年,抱着人冲进来。
“客官打尖还是……”
“最好的房间,热水,还要几套新衣裳,要最好最舒服的。”
一把金花生落在柜台上,掌柜顿时喜笑颜开,“小二,快带人去上房。”
谁能和钱过不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