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用不明白，堂堂太子怎么会因为这种小事情，说出如此郑重的话。
吴用走后，霍元打发宫人收拾东西回避，止戈钻出来，谨慎道:“殿下，陛下不知六六六是个女娃，准备给她挑媳妇呢。”
所以真不和陛下说吗？止戈觉得项上人头摇摇欲坠。他莫名觉得不安，却又觉得这种小事情，似乎不用与陛下特别提及。
“挑吧，那群女人，孤不想多看，给她挑着玩挺好。”
宫人匆匆走来，遥遥禀告，说是明月公主来了。
霍元脸色有些难看，挥手让止戈离开，揉了揉眉心，做好心理建设才道:“让她来。”
如今霍炀还在世的亲生孩子只有霍元一个，明月公主陈琼月并非亲生，是认的干女儿。
其母陈欣蕊，是陈家嫡女，早年有陈氏阿娇之名，被誉为京城第一美人。当年陈家跟着先皇戎马打天下，这位陈家嫡女是在先皇膝下长大的，就连当时的太子炀都称一声陈姐姐。
明月公主的父亲是晏家人， 年幼时因为各种事情离家独自打拼，直接改姓为宴，以示对晏家的嘲讽。宴平乐有从龙之功，陛下幼时好友，如今虽未有宰相之名，却也有宰相实权，是朝中重臣。
只凭借从龙之功，明月公主的父母就是勋贵中的勋贵，是京城最顶级的门户。 明月公主第一次见到皇帝，便被封为公主，这份荣宠，是京中所有贵女都眼红的。
大盛开国以来唯一的公主，又有那样的爹娘， 明月公主即便不是皇帝亲生，也比前朝批发一样的公主日子逍遥自在。
明月公主陈琼月在宫女太监们的簇拥下走入御花园，看到霍元便是眼前一亮，加快脚步走过去。因为速度太快，气喘吁吁，两腮显出桃粉来，看起来娇俏灵动。
“太子哥哥。”
霍元见她，莫名想到那个穿布衣踏草鞋的小姑娘，麦芽儿脚步总是轻巧的，习武留下的习惯，总是提着一口中气。
明月公主脚步发沉，气息浑浊，快走两步呼吸就已经开始不稳。
霍元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把明月和麦芽儿放在一起比较，而且还把明月比输了。
“你来做什么？”霍元忽然不太高兴，他其实不太喜欢明月公主，总觉得父皇放在她身上的目光太多，有明月的地方，父皇就看不到他。
被忽视的感觉并不好，霍元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我爹又熬药了， 我不想喝，我想住在宫里。”
陈琼月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怜巴巴看人的模样，像极了一位宫妃养的奶猫，分外惹人怜爱，让人不忍拒绝，恨不得将全世界给她。
霍元不喜欢猫，他能硬下心肠。
“你先天不足，该喝药就要喝药。想住在谁宫里，去后宫找人说，找我没用，后宫的事情我管不着。 ”
陈琼月从小到大，除了在亲娘陈欣蕊那里挨过揍，亲爹宴平乐那里受过冷暴力，最大的挫折都来自太子霍元。
越是如此，陈琼月越是喜欢有事没事来找霍元。这个哥哥和旁人对她不一样，她很喜欢。
“不嘛~我要和太子哥哥住在一起，就和以前一样。”
陈琼月的长相完美继承了父母的优点，从小就是个美人，她很擅长利用自己这张脸得到想要的东西。
她双眸含泪，抓住霍元的衣角，作出一副百试不爽的表情。 宫人们见了，皆是心肝一颤，恨不得把心都给明月公主。
“陈琼月！”霍元抽出衣袖，后退两步，目光冷冷地盯着她。
“男女七岁不同席，过了生辰你就九岁，若是还学不会规矩，我就要给你派嬷嬷了。”
“太子哥哥太坏了！”
陈琼月引以为傲的小把戏再一次失效，嘟着嘴气得原地跺脚，转身快步跑开。
刚走几步，她就撞上缓缓走来的白衫男子，刚要发脾气，抬头看到对方的长相，连忙收敛怒容，做出乖巧表情来。
“爹爹。”
宴平乐目光平淡地看着女儿，示意让丫鬟将人带走。
陈琼月不想回家喝药，窥见父亲脸色发沉，终究还是因为胆怯放弃挣扎，老老实实跟着人离开。
“宴大人。”霍元朝宴平乐拱手，他很崇敬对方。
“多谢太子替臣管教孩子，明月是个任性孩子，实在让人头疼。”宴平乐道。
霍元脸上带笑，点头道:“宴大人说的对，是时候好好管教，不如从宫里选几个人？”
“孩子还小，过些时日吧。”
宴平乐心下微沉，暗下决心以后要约束女儿，不能让她在太子面前频频出现。要知道这位并没有看起来那样好相处，和霍炀完全是两种人。
太子的任何一句话，都要仔细揣摩。
宴平乐并不会傻到认为太子的意思是要把陈琼月当成太子妃来管教，他只觉得太子是真的厌恶他的女儿。
或许，是厌恶他。
“殿下，臣听闻民间最近盛行一本书册。”宴平乐拿出一本昨日霍元仔细读过的农书。
霍元刚要说这本书如何好，就听对方道:“这样的书，若是著书人另有算计，待取信于人后，能做的事情有许多。如今朝中已经有一位国师，不能有第二个妖言惑众之人。”
霍元睁大眼，怎么他和父皇想的，和宴大人想的完全不同？他眼里利国利民的好事情，在宴大人眼里怎么是妖言惑众？
“宴大人是不是言重了？这书我读过，百姓也用过，的确没有什么问题。”非但没有问题，而且还是举世罕见的好书。读书人清高，写农书的少，真正会读书又会的种地并且写书的，可以说是举世罕见。
这样的人，这样的书， 霍元恨不得把人找出来，好好保护起来。宴大人却觉得对方即便现在没有妖言惑众，以后也会妖言惑众。
“现在没有问题，不代表以后没有问题。”
宴平乐目光微寒，“当年那位国师，也是如此起势的，不能不提防。”
霍元愣住，他从来不知道总是成竹在胸模样的宴大人，竟然会有这样前怕狼后怕虎的时候。
“需将人找出来，彻查到底。这样的书，不应该让民间印刻出售，应交由工部统一印制。这种事情，必须要重视。”
霍元想说， 交给工部绝对不会有这样遍地开花的效果。
农耕一事，有世家牵制，自下而上去改变，远远比从上到下施压要好。去年的黄河决堤，就是一个鲜活的例子，死伤惨重的例子。
六部可用，却又没想象中的那样好用。
霍元想，让人崇敬的宴大人，或许没有多厉害，至少他看事情的角度，是那样狭隘。
真·灯下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