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行景觉得牙疼,他毫不客气道:“我记得今日考骑射?”
麦芽儿:“二狗你就不能做个人?”
闫行景气笑,这小丫头以前还会叫他二狗哥哥,如今连哥哥都不愿意叫。
细雨纷纷,又是微凉春日,麦芽儿一路骑马过来,衣服湿了大半。
他从身后抽出一个披风丢过去,阴阳怪气道:
“出来干什么?你不知道要下雨?因为考校不合格,来找我哭?”
麦芽儿毫不客气地抖开披风,把自己和身后少年包住,只露出一双眼,瞪着闫行景看。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本姑娘才不计较这种事情。”
不合格就不合格,麦芽儿自暴自弃。倒数第一怎么了,这次她还射中靶子了呢。
阿夺扯下肩头的披风,把她多裹了一层,用下巴蹭了蹭她包在布料下面的脑袋。
少女一路纵马,浑身都凉,阿夺低头看她眼睛,只见湿漉漉的好似蒙了一层水雾。他觉得好笑,这小姑娘是真把射箭放在心上,口嫌体正直,这就委屈上了。
麦芽儿调整姿势,试图让自己坐的舒服一些,同时扬起下巴冲闫行景道:“这边的事你别管,我有主意。”
说话间,她已经探出手,去拿闫行景手里的图纸。两匹马相隔两臂之遥,她自然够不到。最终还是闫行景无奈把图纸递了过去。
阿夺接过来,把麦芽儿的手塞回去,帮她举着图纸。
“这主意是云开想的,林直也同意。你去找他们说去。”
即将及冠的青年耸肩,看少女依偎在少年怀里,连图纸都是人家帮忙拿吃的,总觉得扎眼。
这俩人青梅竹马,从小关系就很好。可随着年纪见长,两人还是这样亲密,就有些不对劲了。
闫行景眯眼盯着阿夺,后者咧嘴露出尖锐虎牙,下巴搁在少女脑袋上,一手拿着图纸,一只手给她讲解。
这是挑衅吧?这是就是挑衅!
你小子不是没认真听吗?怎么都记住了?
闫行景恨得牙痒痒,怒道:“芽儿过来,天天和这小子凑在一起做什么?我给你讲,有地方还没修改……”
他的气势越来越弱,完全没了最开始严厉。
麦芽儿从披风里探出一根手指,拍了拍阿夺的手背,后者心领意会,叠好图纸收了起来。
“修这个有什么用?”她眯眼,望着闫行景身后的茫茫野草。
“修了瞭望塔后,一旦有北通的人潜入,我们就能第一时间发现。用旗语和狼烟传递消息,城中也能早做防备。”
这是他最近一直忙碌的事情。
“然后呢?”麦芽儿问。
边防轮值,物资运输一系列问题,闫行景都考虑过,他说完,就听少女仍旧问了同样的问题。
然后呢?
然后就能有备无患,以防奇袭。
被少女湿漉漉的目光盯着,闫行景突然说不出来这句话了。
“钱不够建墙,就修瞭望塔?不愧是云开的风格,劳民伤财。”
少女毫不客气,拆穿了这些人的窘境。
“别忘了你们的身份,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麦芽儿一直知道,无论是清河知县林直,还是县尉方觅弓,他们对待闫行景等人都有一个底线。这是那位新帝默认的底线,他们可以活,但不能嘚瑟。
敌人的敌人还是敌人。
哪怕那位新帝再宽容,这些前朝遗民,或者说是前朝余孽,头上都悬着一把剑,他们一旦和北通有接触,就会遭遇灭顶之灾。
“在边境杀人放火随意,你们动这些东西不行,林直忽悠你们呢。”
少女朝天翻白眼,那位传说里的第一谋士,真是越来越不如从前了。
都说第一谋士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她怎么看都觉得云开就是个小心眼很多的糟老头子。
“云开那这糟老头子又蠢又坏。”
闫行景:“……”
他不就嘲讽了几句她骑射不过关,怎么就这么记仇?
麦芽儿才不管闫行景有什么复杂表情,她从黑色披风里伸出整只手,开始指指点点。
“这都是土地,当然是要种庄稼。”
阿夺抓住她冰凉的手塞回去。
闫行景皱眉:“种那些东西会遮挡视线,敌人来了很难发现。我们会被动的。”
“第一茬当然是种红薯了,提沟挖坑,种得密集一些,多好的绊马索。”麦芽儿咧嘴笑。
阿夺补充道:“挖一尺深的小坑。”
红薯植株蔓生,藤蔓叶片低矮,只要有足够的土地,就能蔓延得很快,叶片多,主茎足够坚韧。
若是挖坑提沟,会让阻挡马匹行进速度。再挖许多一尺深的小坑,一旦马腿踩空,人仰马翻是轻的,甚至能直接折断马腿。
这是专门和马腿过不去啊。
闫行景脑壳疼,自家孩子跟谁学坏的?
他无奈道:“这些只能短暂阻挡骑兵,无法阻止探子潜入。更何况他们会偷我们的红薯。”
“偷什么?他们春天不是没饭吃吗?”麦芽儿混不在乎道,“仓库里的红薯现在就给他们吃,等秋天他们再敢来扰边。
就新仇旧恨一起算,灭了他全家。”
少女声音不大,语气近乎于平铺直叙,并没什么波澜。
可那股子狠劲,根本不需要高声语,自然而然就流露了出来。
在场没人觉得她口中的“灭了全家”是气话。
闫行景惊道:“你疯了!给他们粮食?北通那些人,为了红薯已经偷偷派人来了很多次!
你竟然要给他们?现在给他们一口粮,以后打起来我们就少一条人命!”
“你发烧了?怎么说胡话?”
闫行景情绪激动。
“林直不可能同意的!方觅弓也不可能同意!
你要是敢干出这种事,他们不会留你的!这是通敌叛国!你会死的。”
闫行景简直不敢想这样做的后果,他大声斥责,想撬开这孩子的脑壳,看看有没有问题。
麦芽儿木着脸道:“他们同意了。”
“就算他们同意,那也不行!他们会杀了你 !”
闫行景一愣,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震惊睁大眼,言语仍旧激动:“他们同意?他们怎么可能同意!什么时候的事?”
麦芽儿靠在阿夺怀里,慢悠悠道:“去年啊。”
闫行景的质疑三连:不可能,不会的,不相信
麦芽儿:我静静看你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