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饭，外面仍旧在下雨。
规定的一个时辰很快过去，正午时分，三千多人集结，老兵新兵的比例对半，全都穿着粗布衣裳和草鞋。
麦芽儿被强行拉过来，衣领后面插了片大荷叶，勉强算是避雨。计西东喝了酒，酒劲上头，正抱着莲蓬坐在雨里发呆。
阿夺蹲在地上剥莲子，想着晚上吃莲子粥。他和计西东脑袋上的荷叶是倒扣的，雨水落下顺着荷叶经络流出，像个水流格外分散的花洒，怎么看怎么好笑。
麦芽儿脸上被喷了雨水，摸了摸脸，抽出脖子里的大荷叶，也倒扣在脑袋上。这下子叶片边缘盖住整个脑袋，就不怕被喷水了。
季佳立在人群里，看到三个小孩儿这样，噗嗤笑了。这仨儿戴绿帽子，怕是个傻的。
赵寻剑站在高台上，看着雨帘下军容并不整齐的小兵，挥手让亲兵发放东西。
“本来是要披甲带刀的，可惜今日有雨，老子不舍得非战时损耗。一人一个袋子，装石头也好，泥土也罢，一人三十斤。一刻钟后，来这里称重。”
重甲可达百斤，皮甲藤甲之流为了保证结实，少说也有十斤上下。平边军惯用的长刀，因批次不同，重量在五斤到十八斤之间，制式也各有差距。再加上随身携带的干粮等物。
基本上轻装上阵的情况下，每个步兵的负重就在三十斤上下。要求三十斤，并非没有道理。
赵寻剑看着三千多人开始挖土搬石头，垂眸用脚尖碰了碰台子下面的三个荷叶脑袋。
“计西东拉车，阿夺控制方向，麦芽儿射箭。”
小姑娘正在发呆，突然有人递过来一把轻飘飘的半石弓，顿时垮了脸色。
“阿夺拉车，计西东射箭，我……”她抓了一把阿夺剥好去芯的莲子，丢了一颗到嘴里。“我负责指挥，指哪打哪。”
赵寻剑气笑了，蹲下身掀开她脑袋上的大荷叶，双手掐着她的脸，不伦不类地威胁道:“还想上山吗？山上的核桃快熟了。”
“……”这句话直抓软肋。
麦芽儿扒拉开他的手，抱紧轻飘飘的弓，咧嘴露齿一笑。
“保证完成任务！”
林大人不让她上山，她可以偷偷去。赵将军如果不让上山，她可是连山核桃的皮都摸不着的。这就是县官和现管的区别。
赵寻剑这才满意，从她手里抠出莲子丢进嘴里，用力揉了揉她的脑袋。
“我知道你箭法不好，力气不够，特地做了一批轻箭。一共三百支，你若是能射中一百人，改天天气好了，我让人做烤全羊给你吃。”
烤全羊。
计西东猛地抬头，伸手拉了拉麦芽儿的衣角，一双眼睛亮晶晶，有些晃人眼。阿夺掀起眼皮，看了眼神情郑重许诺的赵寻剑，嘴角抽了抽。
也就麦芽儿会上当受骗。烤全羊做出来，她能吃几斤？就算是计西东也吃不下整只羊，最后不还是落入赵寻剑手里，给旁人分了。
“好。”小姑娘从赵寻剑手里拿过一支箭，果然比寻常的箭矢要轻巧不少，箭羽更长，箭头已经换成平头，看起来没什么杀伤力。
阿夺凑过去看了眼，下巴搁在小姑娘肩窝里，眯眼看赵寻剑。这人可真鸡贼，这哪里是特质的轻箭，分明弩箭改的。
一刻钟时间很快过去，三千多人几乎把周围的碎石和泥土全都挖了个干净。一队亲兵给他们的布袋子称重，重量轻的全都踹一脚，往里面丢块大石头补上。
称重又是两刻钟的时间，这时间里，麦芽儿三人的装备已经齐了。
是个木构架的单轮板车，拉车的绳索特地加粗，又包了一层干草和破布。计西东背上绳索，带上斗笠，斗笠上还被麦芽儿插了一朵要开不开的荷花。
阿夺坐在板车靠前的位置，手里有两根绳子，各自拉着计西东的左肩和右肩，方便控制方向。他披着蓑衣，满脸生无可恋地头顶大荷叶。
早知道来蹭饭还要兼职帮忙练兵，他宁可在家喝粥。
麦芽儿脑袋上还扣着荷叶，身后是一大筐莲蓬这是赵寻剑让人给她摘的。脚下是三百支扎在车上的轻箭。
吴三看到他们三个的造型顿时笑了，趁着还没出发，凑过来坐在车板上，拿了莲蓬掰开，也不剥皮去芯直接往嘴里丟。
“知道今天要多少里吗？”他问。
麦芽儿摇头，她只是个无情的射箭机器，什么都不知道。吴三数了数她脚边的几把半石弓，顿时笑了。
“改天吴三叔教你射箭骑马，这种轻弓不好玩的。这种时候应该骑马，不容易被他们察觉，偷偷过去，射中一个就跑……”
在拉练时给同僚使绊子，这种事吴三显然很熟练。
麦芽儿认真听着，一不留神就被吃掉了两个莲蓬，这人走的时候还抱走十几个。
“剩下的够吃莲子粥吗？”小姑娘有些忧愁地看着身后的一大筐莲蓬。
阿夺回头看了眼，无语道:“这一筐，够你喝半年莲子粥了。回去找半夏拿百合，再去买银耳。熬一大锅。”
说起吃的，计西东可就来精神了，丢开身上的绳索，走过来道:“鱼。”
他还心心念念着麦芽儿说的生滚鱼片粥。
“还有生煎包子和豆沙卷。”麦芽儿已经安排好晚上的食谱。“要煎好几锅，好多人要吃的。”
这食谱得到了一致认可，计西东甚至提议，“羊。”
羊肉大葱馅的生煎包子。
赵寻剑安排完事情过来，就见三个小孩儿凑在一起商量晚上吃啥。
“……算我一个。”
一直在看热闹的方觅弓目光诡异地看着这位平边军里官职最大的武将，觉得这人在和小孩儿抢吃的。
一百里拉练，三千多人分了十路，方向是边境葫芦口。从军营到种植退化红薯藤的位置，刚刚好是这个距离。
麦芽儿负责射箭，被她的短箭射中淘汰的小兵，将会被加训。
小姑娘抬手打了个哈欠，每个路过她的人无论新兵老兵都是一言难尽的目光。她的箭法，已经在短时间里被众人所知。所有人都不觉得她能射中。
麦芽儿:我怀疑你们看不起我，并且有证据！
霍炀:谁看不起我闺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