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们还没反应过来，麦芽儿已经换了一身衣服，小跑着去找武嬷嬷。
端着托盘过来的周嬷嬷正巧和她擦身而过，被气得够呛。
“殿下走慢些，要端庄，要端庄。”
麦芽儿自然没听到这话，她直接去找武嬷嬷，让王贵妃处理那个话多的侍女，转头又上了山。
武嬷嬷从未在京城见过这样野的贵女，即便是她家小姐当年，出门也是有仆从跟随的，不会这样孤身一人深入密林。
小姑娘身上朝气蓬勃，笑容完全不是她见多了的那种矜持与疏离的笑，而是那种最能打动人的笑，与好不好看无关，单纯就是让人见了也不由要微笑。
那是一种治愈人心的笑容。
似乎一切都压不倒她。
真奇怪啊，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小孩儿？明明身世坎坷，明明被她那样对待，昨日的吃食甚至比不上侍女，可偏偏还笑如暖阳。
真是个奇怪的孩子。
武嬷嬷快步走到麦芽儿居住的小院子，院子名为满芳苑，占地很大，却没有种植花草，只有大片荒芜土地。
这是麦芽儿自己选的，位置偏地方大，很适合练武。
“就是这位？”
武嬷嬷看向站在角落里，眼眶通红，好似受了莫大委屈的侍女。
武嬷嬷算是宫中老人，年轻时也经历过宅院里女人们的争斗，不需多问已经大概猜到一些弯弯绕绕。
林悦点头:“是她。”
“奴婢先将人带到柴房关着，事情查清楚再做定夺。林姑娘意下如何？”
武嬷嬷知道这位林姑娘并不是宫中侍从，其兄是个正经的官员，本人又与小殿下交好。她不敢怠慢，就连说话都带着几分商量语气。
“武嬷嬷经验丰富，嬷嬷决定便好。”
林悦从针线筐里拿出来几张纸递过去，“这是芽儿让交给嬷嬷的。”
武嬷嬷接过，打开一看就见是食材方子，有磨豆腐，发豆芽的方法，碾米的方法，盐巴提纯的法子，榨油的法子……
林林总总列了几项，粗细得当，一看就是实际能用的方子。
“这是？”
武嬷嬷表情空白，盯着这张方子，手都是抖的，“这可都是生财之道，小殿下怎么要给奴婢？”
林悦暗道，还不是你们浪费东西，好好的粮食也能糟蹋成难以入口的样子。要不麦芽儿那样懒散的，能挑灯夜战写这些？
她心中嘀咕，面上却不显，只摇头道:“这些东西不算什么，清河县人人都知道，宫外也都是传遍了的。”
这是小学堂不遗余力多次修改实验，一次次试错，去伪求真，得来的方子。她哥特意让人泄露给行商，方子早就传遍了大江南北，算不上什么生财之道。
只要是有心人，都能拿来用，若是再有心修改一二，改良成独家的方子，出挑于人也没问题。
武嬷嬷大惊:“这东西，当嫁妆都使得，怎么人人都知道？”
“兄长说，这些本就来源于百姓，自然要教于百姓。”
林悦不以为意，她见多了兄长林直那利于万民的行事风格，也见多了麦芽儿不把好东西当好东西的行为方式，早就习以为常。她也不把这些当成什么金贵的。
她不知道什么知识才是生产力，也不知道林直和麦芽儿手松给出去的那些种子和改良工艺，会对天下造成多大的影响。
“这些和绣坊的花样，布庄的染料不一样。大家没有鲜亮衣裳可以穿布衣，可若是没有让粮食入口的好方子，不能节约粮食，是会饿死人的。”
武嬷嬷万万没想到，自己会听到这样一番话。
“好！说的好！”
一道声音凭空出现，林悦看去，就见是身穿魏紫衣裳的太子霍元。嗯，这衣裳染料怕是不便宜。
林姑娘表示，她最不喜欢的就是紫色。
“林姑娘说的好。”
大富跟在霍元身后，抽出帕子擦了擦头上热汗，忙不迭问周嬷嬷，小殿下何在。
周嬷嬷忙道:“小殿下上山去了，奴婢没追上。可要奴婢带人上山去寻？”
“不必。大富，把东西交给林姑娘。”霍元大手一挥，大富忙从侍卫手中接过一大包东西递给林悦。
沉甸甸，怕是有几十斤重，林悦接过后，连忙放在脚边的凳子上。
“孤听人说王贵妃这里有吃食不错，芽儿很喜欢。午膳孤就在这里用了。”
武嬷嬷冷汗顿时下来了。
她捏着纸，几乎要把薄如蝉翼的纸张捏碎，诚惶诚恐跪下，硬着头皮道:“是。”
贵妃娘娘啊，小殿下似乎真的动不得。
武嬷嬷有苦难言，忙退下去安排吃食，她不敢按照昨日的饭菜准备，尽管那真的是王贵妃每日吃食。
霍元不在乎这些人怎么做，只是盯着林悦看。
这位林家姑娘，他其实早有耳闻，前些日子她与麦芽儿几乎形影不离，从来都是不显山不露水，让人觉得是个没脾气的人。
今日，霍元才发觉，这是个心有沟壑的女子，果真如林直所言，他家妹子是天底下最好的妹子。
霍元笑问:“林姑娘，这是在做什么？”
跟在太子身后的大富浑身汗毛竖立，殿下刚因为“有情人终成兄妹”的诅咒放弃勾搭麦芽儿，这是又想拿林家姑娘当挡箭牌？
林家姑娘也太惨了点，无权无势，就这样被太子盯上。
“回禀太子殿下，民女不过是做些女红罢了。”林悦不想和霍元多说话，她和麦芽儿一样，都觉得这个太子是个奇奇怪怪的变态，对此人完全没有什么好印象。
“做什么女红？”霍元很感兴趣。
林悦无奈，只能拿起针线筐里做到一半的扣子，给他看。
扣子是孔雀尾的样式，却格外小巧，做工也精致，被一只白皙的手托着，看起来颇为好看。
“这是给芽儿衣裳上用的。”
霍元仍旧笑问:“你给麦芽儿做衣裳？针线局那边有人做这些，林姑娘何必亲自动手。”
他这见过那些贵女们送帕子，送荷包。从未见过给手帕交送自己亲手做的衣裳。
“芽儿小时候的衣裳都是我做的。”说起制衣，林悦算是打开了话匣子，原本淡淡的脸色，也有了神采。
“奥？竟都是林姑娘做的？”霍元笑容越发真诚，“真是有劳林姑娘了。”
真是的，怎么没人给他送衣裳呢？
霍元:吭哧吭哧，挖墙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