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苏醒,是在马车上。
车轱辘碾压颠簸硬实道路的声响,让她明白马车已经上了官道。
手脚仍旧绑着绳索,眼睛被蒙着,嘴也被堵着。
这次她没有试图挣扎,躺在原地一动不动,假装昏迷。
四肢仍旧无力,对方肯定用了药,她若是醒来,怕是还要被喂药。她明显感觉到自己昏睡的时间一次比一次长,对方可能是在试探什么。
麦芽儿决定假装昏迷。
她是能耐得住性子的人,心沉下来,能安静很长时间,正好仔细分析国师这些行径。
昨日上午忙碌,没吃多少东西,她午后直接睡下,也没吃什么,此刻装死倒是没有什么负担,不用担心如厕的问题。
至于挨饿,她前后两辈子都挨饿过,险些饿死的那种,很清楚两三日不吃饭死不了人。
她还是能忍的。
前世她身为修士,根骨不算上佳,却能成为同辈中的翘楚,便是因为心性好,有耐心,有恒心,忍得了寂寞。
躺在原处,哪怕是清醒着,她的呼吸与脉搏也和昏迷时没有什么区别。
国师下完一盘棋,掀开帘子看了眼天色,日影西斜,已经过了午时,人却还在昏睡着。
他微微皱眉,伸手摸脉,没发现什么问题,不由怀疑是不是药下重了。
昨晚他怕人闹腾,熏了迷香之后,进屋给她喂了三颗药,又多用了一份迷香。
看样子,药量的确是有些重,不过能安稳一段时间也不错,免得提心吊胆怕她调皮逃走。
有关于北通的情报,霍炀知道的他也拿到了,再加上一个月的短暂交手,国师对麦芽儿的武力有了全新的认知。
若她拼命,怕是有可能逃跑。
好在用了药,人能乖一些。
“这样躺着,倒还算乖。”
麦芽儿心中暗骂,若不是没有一点力气,绝对要爬起来将人揍一顿。
队伍在官道上行驶,耶律明光远远尾随,他目光阴狠,面上带着快意笑容。
身上受伤颇重,但这不妨碍他心中兴奋。
“杀了国师,把人抢到手,昨晚受的伤,我要在她身上找回来!”
分明是国师的人下手,他却死盯着同为受害者的麦芽儿,不过是想要找个借口说服自己,折磨别人罢了。
时间回到昨天傍晚。
彰德行宫,满芳苑内,霍炀脸色极为难看,站在院子里。
满芳苑的一众宫人跪了一地,吴用这个殿前司指挥使也因治下不力,跪下旁边。
周嬷嬷心中极为自责,她万万没想到会出这么大纰漏,将小殿下弄丢。
明明昨日笄礼,满芳苑上下都很高兴,得了不少赏钱,整个行宫的宫人都得了赏赐,所有人都高兴。
可她竟在满芳苑里被迷晕,醒来时小殿下丢了。
周嬷嬷备受打击:“奴婢去找!奴婢去查!奴婢就算拼上这条命,也要把小殿下找回来!”
吴用单膝跪地,听着手下禀告,脸色骤然大变。
“陛下,国师不在行宫。上午有几个北通使者消失过一段时间,混入了观礼的队伍中。”
周嬷嬷忙道,“奴婢去追!”
她曾是暗卫营中的一员,完成过很多追踪任务,甚至做过暗卫营的教头,如今在用的暗卫,许多都经过她的手。
麦芽儿失踪,对她而言是巨大打击。
霍炀没有说话,发现麦芽儿失踪,他就在第一时间派了暗卫出去。
来满芳苑,是认为这里有内应。
无论是国师做的,还是北通使者做的,既然动手,定然有人帮忙,从旁协助。
短短时间,殿前司的侍卫又有消息传来。侍卫不敢直接禀告,说给角落里的指挥使,由指挥使传达。
霍炀看到吴用震惊的表情,挥手让人将满芳苑上下带走,严加审问。
“周嬷嬷与麦团团留下。”这两人他不打算动,周嬷嬷有更重的处罚,不动麦团团,单纯是不想在没有证据时严刑审问,怕自家闺女不高兴。
若是有一丝蛛丝马迹,能够证明麦团团是内应,他不会手下留情半分。
霍炀心情极为不佳,让人将周嬷嬷与麦团团分开带走,强压着心中狂躁的杀戮念头。
“采薇院的人看了北通使者的画像,认出里面有大盛二王子耶律明光,耶律明光今日上午就在观礼的人群中,他很可能认出了小殿下。”
这个消息,让霍炀几乎站不稳。
“去查!北通那些使者,全部控制住,一个都不要放过。”
他知道,自己必须稳住,不能在这种节骨眼发疯,闺女还等着他救。
上泽院派了不少侍卫巡逻,满芳苑内更是安排了许多暗卫。对方能悄无声息地解决掉这些守卫,将麦芽儿带走,定然早有准备,如此费尽心机将人掳走,而非直接刺杀,那就证明对方拿麦芽儿有用。
至少短时间内不会伤害她。
霍炀努力把事情往好的一面想,可是,负面情绪却越发堆积起来,让他几乎控制不住。
刘夺被人带到满芳苑,看到双目充血,情绪暴躁,沉浸在阴郁气息,似乎随时会迁怒杀人的霍炀,不由心中一颤。
“陛下,我也去寻!”
他二话不说,直接跪在这位暴躁的帝王面前。
八月初八的今天本来是个好日子,他一早就准备好礼物,虽然可惜不能观礼,却知道下午麦团团会送点心过去,他早早就将礼物包好,只等麦团团到来。
等啊等,等到的却是噩耗。
刘夺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颇为镇定,然而放在身侧紧紧握拳,青筋暴起的双手,暴露了他此刻的情绪。
“找!”
霍炀已经几乎失去理智,他死死盯着面前跪地的少年,目光在他冷静的面容上停留。
忽然伸手捏住他的下巴,冷冷道:“若是芽儿出事,我让你赔命!若非你纵容她去北通,也不会被耶律明光盯上!”
刘夺瞳孔紧缩,并未辩解什么。
“我会把她找回来。”
那是他好不容易谋求算计来的珍宝,纵着宠着顺着,不舍得说重话,不舍得欺瞒半分的宝贝,怎能落入他人手中,下落不明。
刘夺在满芳苑中寻找线索,除了原本暗卫们发现的迷香和脚印,他在床榻上发现放在枕头底下没有移动过的尖锐长簪,和几根落在床边的头发。
他将一根根拾起,卷在一起,准备收入荷包,忽然目光一凝。
漆黑健康的头发里,混着一根白发,是他捡起头发时不小心捏起来的。
白发很长,极有光泽,并非是老人那种枯黄发白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