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晟马上张开了嘴，没带半分犹豫。
叶雨潇见他这样儿，又觉得他还是当初的那个男人，没什么变化了。
屋里似乎变得更安静了，气氛却又与之前有所不同。
薛静妤盯着叶雨潇刚才拍欧阳晟肩膀的手，像是要说什么，但她的丫鬟不住地给她递眼色。薛静妤似有不甘，但最终还是没有出声。
程云鹤看出了点苗头，但觉得很正常。谁都知道叶雨潇和欧阳晟是奉旨和离，可这夫妻间的感情，哪会因为一道圣旨就没了？
而且他这会儿挺感谢叶雨潇的，若非她解围，他肯定还尴尬着。
顺利看过喉咙，程云鹤放了心:“大人只是坏了嗓子，没什么大毛病。我开个方子，抓药吃几副就好了。”
欧阳晟颔首。
程云鹤提笔写药方，叶雨潇瞅了几眼，叫小纂拿了个巴掌大小的小圆盒来，道:“既然只是润嗓子，我这儿有现成的枇杷糖，甜丝丝的，不苦，吃起来也方便。”
“宁惠夫人这是信不过程大夫吗？”薛静妤看了过来。
叶雨潇愣了一下。她丝毫没有挑衅程云鹤的意思，纯粹是觉得润个嗓子而已，抓药熬药太麻烦，而且也苦。
她能看出来，程云鹤本来也没觉得有什么，但经薛静妤这一说，马上就有点下不来台，脸色都变了。qupi.org 龙虾小说网
呵，这个女人，真会挑拨，她还是低估她讨人厌的程度了。
这时欧阳晟坐直了身子，似要说话，叶雨潇眼尖看到，抢先一步开了口:“我这枇杷糖的配方，其实和程大夫开的汤剂差不多，只不过换了种形式罢了。”
女人之间的战争，她自己来就好，男人不必插手。
她说完，拖过一张白纸，干脆利落地写了几行字，推到程云鹤面前:“程大夫，这是枇杷糖的配方，你看看，是不是和你刚才开的方子差不多。”
程云鹤下意识地要看，猛然又反应过来，连连摆手:“这是夫人的秘方，我怎么能看。”
“算不得什么秘方，我也是听一位前辈说的。”枇杷糖并非她首创，她不敢居功。她的医术之所以比熙朝大多数医生高明，也不过是因为踩在前人的肩膀上，叶雨潇很清楚这一点，“再说，欧阳大人是程大夫的病人，总得您看看配方，才好确定能不能用。”
她这样说，便是表明了不抢功了。哪怕欧阳晟因为吃枇杷糖治好了嗓子，也是程云鹤的功劳。
程云鹤有点懵了。她提供药，提供秘方，还不抢功？天底下竟有这样大公无私的人？
叶雨潇瞧他呆愣的样子，有点好笑，敲了敲桌子:“程大夫，你还是赶紧看一眼吧，不然出了问题，我是不负责的。”
程云鹤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整个人在云上飘。他怔怔地低头，看完配方，道:“夫人说得没错，这配方跟我开的方子差不多，区别在于熬制的方法。”
“差不多就好，配方你拿着吧，若有不懂，随时来问。”叶雨潇道，“祝程大夫尽快把药做出来，造福更多的人。”
叶雨潇这样大方，薛静妤始料未及，她很想保持风度，却又实在忍不住，只得以开玩笑的口吻道:“宁惠夫人真会收买人心，我们的程大夫不会明天就来投靠夫人了吧？”
“薛小姐，您怎能这样说？”接话的却是程云鹤，他微微皱着眉头，像是对薛静妤的言论很不满，“我算什么人物，也值得宁惠夫人收买？”
他说着，郑重给叶雨潇行礼:“夫人医术高超，我早有所闻，没想到夫人的品性更胜医术，程某敬佩万分。他日夫人若有差遣，程某定当义不容辞。”
叶雨潇处处不让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连自己人都来落她的面子？薛静妤气得脸上挂不住笑:“程大夫，你是济世女学的人，现在却当着我的面，向宁惠夫人表忠心？”
“薛小姐，程某又没有跟济世女学签卖身契，怎能说是济世女学的人？”程云鹤皱眉道，“我只是在济世女学当先生，教学生医术而已。”
“你！”薛静妤气极，下意识地把手一抬，指了程云鹤的鼻子。
丫鬟慌忙扯她的衣角，薛静妤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生生忍了这口气，假装是要抚鬓角，把手放了下去。
但这地儿，她是再没脸待下去了，努力保持仪态跟欧阳晟行了个礼，便匆匆离去。
程云鹤再次向叶雨潇表达了感谢，也回济世女学去了。
叶雨潇望着程云鹤离去的背影，颇有点惊讶:“这个程大夫的胆子倒挺大，竟敢跟薛小姐呛声。”
欧阳晟唇角一翘，露出个戏谑的笑容:“程大夫的胆子大不大，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有个人的心很大，一张秘方就这样拱手送出去了。”
“我心大？你该夸我心思细密才对。”叶雨潇“切”一声，满脸都是小得意，“我没有药铺，枇杷糖量产很成问题。但程云鹤就不同了，我打听过了，他是回春堂的少东家，而回春堂就是专门制药卖药的，那张配方到了他手里，肯定能让更多的人都买到枇杷糖。”
说来说去，惠及的还是别人，跟她自己没关系。偏她还得意地像只小狐狸似的。欧阳晟眼中笑意更浓:“你该让他给你分红的。”
她又不傻，早想到了，只是在当下那种情况下，她若谈钱，岂不是在薛静妤面前跌了价？
不过她一点儿也不觉得亏，想想刚才薛静妤被程云鹤怼得精彩纷呈的脸，她就觉得值了。
叶雨潇兀自笑了一会儿，抬眼看见欧阳晟还在，马上赶人:“你的病不是看完了吗？还不走？”
别怨她，初见他归来时的激动心情，经薛静妤一打岔，全没了。
此时理智占领高地，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两人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她不能连累了欧阳晟。
欧阳晟倒也没啰嗦，当即起身，一手抄起枇杷糖，一手递了张银票过去:“药钱。”
叶雨潇没矫情，接了银票，让小纂送他出去了。
银票面额不小，叶雨潇笑了笑，正要朝抽屉里丢，忽然发现背面还有一行小字:“子时三刻。”
子时三刻？这是要跟她幽会吗？可是只有时间，没有地点，她该去哪儿见他？叶雨潇茫然了一会儿，只得把银票叠好，塞进了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