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精心做局

幽兰露,如啼眼。

无物结同心,烟花不堪剪。

草如茵,松如盖。

风为裳,水为珮。

油壁车,夕相待。

冷翠烛,劳光彩。

西陵下,风吹雨。

蒋集西南的荒地里,新起了一座孤零零的坟,坟前没有碑,一抔黄土隔开了人间。黄土下的人再也无法感知亲人的痛楚,黄土之上,有的人留下骂名,有的人留下遗憾,而这座坟的主人留下的是至今都在流传的铁道游击队的传奇。

庄永璞静静地坐在坟前,一支接一支地抽着烟,每抽一支,都会同时点上一支,插到坟前的土里,那烟似乎也有了灵性,没有一支在中途熄灭,直到燃尽。一阵风吹来,四周的荒草刷刷作响,庄永璞裹紧身上的棉袄,站起身来,拍了拍裤子上的土,对着坟头自言自语:“该走了,去把该干的事干完!”

黄埠庄激战过后,岩下和松尾大肆宣传消灭了铁道队主力,事后知道打死了铁道队大队长洪振海,更是得意忘形地击掌相庆,仿佛帝国的勋章在向他们招手,而整个临城的宪兵队和汉奸们觉得悬在头上的那把利剑消失了,都充满了喜气洋洋的气氛。qupi.org 龙虾小说网

庄永璞辗转找到离六炉店很近的姬庄保长姬茂喜打听,才知道事情大约的经过,而现在洪振海已被草草葬在蒋集,王志胜由于伤心过度,数次吐血,铁道队现在由杜季伟主持大局。

苏克辛已被击毙,他得抓住这短暂的时间,尽快干好要做的事情。

为了隐匿行踪,他早已扔掉了那辆大轮自行车,现在自行车成了特务队的标配,他不想被人误会,更不想在路上被哪个毛头小子打了黑枪。

天已经黑了下来,庄永璞勒了勒裤带,沿着运河的河堤向庄村走去。为了不连累家人,他已经很久没回来了,他母亲托庄永田找保安团的人捎了好几次信,他都没有搭理,气得老太太天天在他哥庄永来面前骂他是小狼羔子。

庄永璞仅在庄村呆了一晚上,第二天鸡一叫,他就裹上大棉袄,顶着寒风出了门,在村东南老河头的渡口,偷了条船,悄悄过了薛河,直奔彭楼而去。

临城街头大部分积雪早已风化,只有见不到太阳的角落里还顽强地保留着一点点残雪。

“新娘子小美人别害羞,

新郎官我这就揭盖头。

亲亲美人的粉脸蛋儿,

抱起来就往床上丢。

哎哟哟!我要亲个够……”

黄文发摇头晃脑地唱着酸曲,牵着那条狼狗横冲直撞地走在大街上,一双眼睛贼溜溜地乱转。街上的人看到他的身影,都赶紧远远地躲开。

他似乎很享受被人惧怕的感觉,仰起了戴着土黄军帽的头,脚下皮靴踩地的声音更加欢快起来。

走到临城火车站斜对面那个包子铺门口的时候,他正想伸手拿两个包子喂狗。

“黄二喜!”

黄文发吓得手一哆嗦,急忙回头看,竟然是火车站的庄永璞在叫他,他赶忙跑上前去:“庄哥,这么早啊!我给你拿两个包子。”转身要去拿包子,庄永璞拽住他说道:“天这么冷,一起喝碗羊汤,暖和暖和。三街有个羊汤馆,不比古井那个差呢!”

黄文发一听,有秋风能打,又是火车站的老庄叫他,当即牵着狗就跟了上来:“庄哥,你在火车站和宪兵队熟人多,以后多照应照应,羊汤馆不敢收我的钱,今天就算我请你。”

“我听说皇军打死了洪振海,没奖励奖励你?”庄永璞抄着手,装作若无其事地问道。

黄文发撇了撇嘴:“都是苏克辛那个龟孙的事,他怕俺功劳大了,在松尾那压他一头,一直跟日本人说俺不可信,是铁道队的奸细。

他奶奶的!松尾就逼着俺说洪振海藏身的地方。你说俺上哪知道去?就胡猜了个六炉店,没想到,他还真在那。

洪大队长哪都好,就是太凶了,骂起人来没个完,他自己穷得叮当响,还不让大家伙赚钱,每次辛辛苦苦在火车上扒点东西,不是交到山里,就是分给老百姓,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他随身有个行李箱子,俺替他搬过,有一回趁他不注意,偷摸打开看了看。

你猜猜里面是什么?

你根本想不到!

就是一双烂布鞋,几件打了补丁的衣裳,其他竟然什么都没有,你说他是不是脑子不正常啊!”

庄永璞听到这,不禁气炸了,打断了黄文发的话头,吓唬起他来:“苏克辛死前找我嘞!让我专门盯着你,随时要给松尾太君汇报。”

黄文发勒了勒牵狗的绳子破口大骂:“妈个逼的!这个贼种,死了也活该!”

说话间,两人走进羊汤馆,跑堂的伙计看到黄文发这个汉奸又来打秋风,心里把他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表面上却不敢怠慢,忙上前来招呼:“黄二爷,请上座!”

黄文发要了两碗羊杂汤外加四个烧饼,又给狼狗要了点羊骨头。坐下之后,苦恼地说:“庄哥,俺现在两头不是人,铁道队的枪随时能打到我头上,日本人又不信任,只能天天在临城遛狗玩,真是烦!”

庄永璞心道:“你何止两头不是人,你就不是个人!”

嘴上却说:“苏克辛也死了,都在临城混,现在大家伙需要抱团取暖。”

黄文发嘴里塞了半个饼,一听庄永璞这样说,忙点头如鸡啄米。

庄永璞继续说道:“铁道队的大队长一死,肯定会乱,要是你拉几个人过来跟皇军干,松尾一高兴,就信任你了。”

黄文发摇摇头:“我怕是拉不动,在队里的时候,把人都得罪光了,刘金山介绍我进的铁道队,估计他现在也恨不得打死我。”

庄永璞装模做样地说道:“苏克辛在的时候,没人敢惹我,现在我也没靠山了,我这几天一直在想这个事,你还记得那个鞋匠丁印堂不?他就是个穷鞋匠,给铁道队做了几双鞋,日本人审不出什么来。

本来我打算自己去保他,但是,我想把这个人情送给你,你比我能打,人情给你对咱俩更有价值。你现在出面去把他保出来,他肯定会感激你,他虽然不是铁道队的,但是,既然他能给铁道队做鞋,肯定认识他们的人,让他劝人过来,我去帮你说话,肯定能行。”

黄文发若有所思地说:“办法倒是行,可是我的钱得留着喝酒赌博呢!这可是用命换来的,去保他?感觉不值!”

庄永璞觉得这个人活着真是多余,恨不得一刀捅死他,但是,黄文发孔武有力,若不能一击必中,必留后患,便收起了自己动手的心。

他边喝着汤边说道:“你就跟松尾太君说,能用丁印堂钓铁道队的人,你和我会配合劝说他们归顺大日本帝国,松尾肯定答应。”

这黄文发很狡猾,当即打蛇随棍上,马上说道:“那你和我一起去找松尾太君吧!他一直让我在临城发展特务队,咱们一起为皇军效力,先把丁印堂放出来,如果他不配合,就抓起来杀了。”

庄永璞知道自己已没有了退路,二人约好下午去宪兵队之后,黄文发兴冲冲地牵着狗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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