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域

“什么?”

“这是二十年前的?远来客栈!”

四人皆看向东方青枫。

东方青枫仰头望着天空与前方,“不错,我们三天前来到此地时,这里并没有煞气,那么巧,昨日色煞刚灭,这里便出了黄泉煞。”

他回头看向身披蓝色披风的阙清月:“你说的没错,那只色煞恐怕不是死于我手。”

“那匣子中,还有另一只煞物,它吞了被消耗后虚弱的色煞,让我以为色煞已死,它却逃走了,没想到吞下色煞后,它竟然一夜之间,成就黄泉。”

“你们看到的,就是黄泉煞刚成形时,产生的域!”

为什么谈黄泉色变,就是因为,三煞且还是人为可以控制,到了黄泉,煞气便会如蛇化蛟一般,产生巨大蜕变。

化蛟可翻天覆海,而成就黄泉,便拥有了域。

一只黄泉,可令一城百姓惨死,无一生还,城中生灵,皆化为它域中鬼,供它操控,十分可怖,一入黄泉,便不再是一只煞,它可以是百只,千只,万只……

这便是黄泉的可怕之处。

但它也有弱点,当产生了域,域是不能动的,只能不断向外吞并扩张,要剿杀它很难,但找到它的域,很容易。

这只黄泉才刚成形,尚未成长起来,若成长后,开源城,将成为一座鬼城。

几人还在消化这件事情。qupi.org 龙虾小说网

就连鹿三七,也在飞快地摇扇子,他在道门平时最多接触到的是三煞,三煞中的血煞,神煞和欲煞。

就已经难以应对。

如今竟然连黄泉也出山了。

这不由地让人忧心起大聂,如此下去,大聂将被煞气侵入四肢百骸,深入骨髓,到那时,大聂百姓的生活又将处于如何水深火热之中?三煞黄泉肆意,这一片大好河山转眼将赤地千里,血流成河,寸草不留,生灵涂炭啊。

现在这段时间,可能会成为道门末法时代前,最后的一抹可以喘息的时间了。

黄泉虽然恐怖,但目前看来,很少见,据说大聂现在只发现两处黄泉煞,皆在人烟稀少之地,朝廷曾经派人剿杀过,去了两拨人,无一人生还。

自此,不再派人送死。

其中内幕,黄老门出身的鹿三七,也算了解一些,就连阙清月,也都只在画本上或说书先生的只字片语中,知晓一二。

鹿三七摇着扇子看向前方那热热闹闹,很有烟火气的客栈。

与三天前破败的连门都烂掉的远来客栈相比,实在是让人有种穿越到二十年前般的奇妙之感。

“黄泉煞我听师兄提起过,最初诞生时,会选在它生前熟悉的地方,或者它生前最痛恨的地方,初时的域,可能只有几十米,但随着时间,它们的域会扩张,如同大鱼吸水般,吞并一镇,一城,我说的对吧?东方兄?”鹿三七问道。

“没错,形成领域后,领域会随它心意转变,它可以幻化成领域中任何一人,进入它域的人

,很难找到它,更别提杀了它,这也是黄泉煞的另一可怕之处,绝对控制!”

东方青枫看向几人:“除非,我们能在它刚成形时,找出它,杀死它,否则,就会被耗死在它的域里,直到成为它的域中鬼,供它驱使,成年的黄泉,麾下会有许多这样的鬼,极难对付,朝廷曾派过千人进去剿杀,一个也没出来。”

这便是当年朝廷一直隐藏的真相。

目前,根本无一人能对付成长后的黄泉。

东方青枫也不过是能抗衡而已,他至今,并未遇到,也并未斩杀过黄泉。

阙清月手揣在衣袖里,披风垂在她身后,风帽也整齐叠在她背后,她手指点着衣袖,看着前方客栈。

“若黄泉煞在初期,会选择它最熟悉或最痛恨的地方,那它为什么会选择远来客栈?难道它生前,是远来客栈里的人?或在远来客栈里待过?”

阙清月边说,边慢慢地往旁边树下走了走,她一动,东方青枫也跟在她身后走到树下,她一转身,轻声念道:“远来客栈?走蛟?张万荣……”

她抬头问:“你们还记得,张万荣说的话吗?”

“什么话呢?”鹿三七拿着扇子道。

几人皆看向她。

阙清月低头看着地上的枫叶,听过他们所言,她问道:“你们审问过张万荣,他说他早上赶路,从外地回来的途中,看见水潭那里走蛟,说有两伙人打了起来,其中一伙有五个拿弓的猎人,而另一边也有五人,所以,那只煞魂,会不会就是这五人之一?或是十人之一。”

“有没有可能,这只煞,就是二十年前,那一天,进入这家远来客栈里的人?所以入黄泉后,它才会以远来客栈为它的域。”

几人闻言静默了下。

这么一说倒是有目标了,十选一,可除了五个猎人外,其它五人根本不知是谁,那要怎么找出这个人呢?

元樱听得脑子都炸了,她脚踢着地上的落叶,直接放弃。

鹿三七笑了:“唉,难找啊,没点脑子,还真想不明白?怎么就这么曲折离奇呢。”

“来,我来帮大家理一理这件事的首尾,我们先猜测,昨日那团粉青煞魂,是一粉一青双生煞魂,双生煞是在煞魂诞生时,两个魂魄纠缠在一起特殊的煞,青色那只是化蛟失败的青蛇,粉色暂不知它是谁。”

“昨日,东方兄一刀斩去时,双生中的粉色煞魂将虚弱的青色煞杀死,吞并,让东方兄以为,青煞已死,它却逃了,逃到了它生前最熟悉,也可以是最痛恨的地方,就是这家远来客栈。”

“那它到底是谁呢?当初走蛟时,张万荣亲眼见到,有两伙人在打斗,其中有五个猎人,另外还有五人,一共十人,并且都被化蛟失败,暴怒的青蛇咬死,那与青蛇纠缠在一起的粉煞,应该就是这十人之一,既然这只煞最后选择在远来客栈入黄泉,那必定与这家客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或者说,它当时,就在这家客栈里。”

元樱听着直挠头

,看向祖宗。

他说的≧_[(,什么意思啊?”

阙清月伸手,拍了下她头:“让你仔细听,你东张西望。”

她收回手道:“他说,那只黄泉煞,就在这家客栈里,我们得把它找出来。”

“哦。”

东方青枫道:“事到如今,我们已经被它拉进领域中,在它的域里,无论走多少次,都会回到这家远来客栈,唯一能做的,就是找出它,杀了它,好消息是,它才刚入黄泉,手中无鬼可用,只要找到它,对付它一个应该不难,坏消息是……”

东方青枫看向几人:“想找到它,很难。”

刘司晨一拳打在手掌里道:“所以,我们现在连它是男是女,是高是矮,是个什么都不知道,怎么找?”

“只能先进去,看看再说!”

“东方兄说得对,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走吧大家。”

几人已在此地站了许久,东方青枫先行一步,身后四人跟随其后。

原本二十年后,远来客栈已经塌掉的一面墙,如今彻得好好的,墙上还挂着些枯色的爬山虎。

门楼也完好无损,上面题字:远来客栈。

院门向外打开,院子里还有马棚与堆放整齐的草料,供客人停放车辆喂马用。

二十年后的院中,全是杂草,现在,则干干净净,一棵杂草也无。

大门也好好的,没有烂掉。

东方青枫手拿刀,带着四人进了门楼,入了院子。

阙清月边走边看向左右。

原来二十年前的远来客栈,是这个样子。

五人刚进来,一长得丰腴年轻貌美的妇人,穿着一身白布衣,头上包着粉头巾,腰间一条粉腰带将细腰勒得紧紧的,细细的。

此妇人,胸大腰细臀翘,走起路来,一摆三晃,很是诱人。

见到第一个走进来的东方青枫,她眼睛一亮。

这年轻男人,一身英气,长相帅气,个子颇高,身材又好,肩宽腿长,迈步进来那股气势,真讨人喜欢,看着便知非普通人也。

她笑着迎了上来,顺便看了眼后面四人,在其中一人身上停留了一瞬。

以她的眼光,只觉这几人身上的衣物,看着很高级,她至今没见过这么好的布料,又轻又软又薄,而且剪裁款式也不似现在开源富户流行的那种,反而看起来,要更精致,更精美,尤其后面那位女子,身上的披风颜色好看得紧,什么时候出过这种黛蓝色的披风了?里面的内衣外搭以及花色,样式,都是她从没见过的布料与样子。

而且颜色搭配起来,说不出的好看。

难道是京城那边的人?

她目光又回到东方青枫身上,笑意盈盈地开口道:“几位客官,你们这是打哪来?看着很面生啊,来这里打尖呢,还是住店?”

东方青枫望着对方一脸笑面,他回头看向阙清月,阙清月没开口,只是看向别处。

“哦,打尖。”他回过身。

“好咧,今天店里的菜色是卤肉,葱醋鸡,花毛一体的拼盘,豆面饽饽,还有馄饨和面,量大味鲜,包您满意。”

“你是这里的老板娘?”东方青枫问道。

美妇人走路一扭一扭,很有韵味,她道:“是啊,这位公子看着年轻,长得又俊俏,我们这山野之地,好久没见到像你这么俊俏的郎君了,来,几位请进,这边有桌子,我给你们擦一擦。”

说着,那美妇人就扭着腰,走到西边窗口空着的桌子,用腰上的抹布,将本就干净的桌子,又擦了擦。

元樱知道这里是黄泉域,有点紧张,一路上护在阙清月左右,后面跟着刘司晨与鹿三七,几人进店后,扫了一圈。

真是不得了。

三日前他们刚在这里落脚,什么样子清楚得很,明明是家破弃了二十年的破烂客栈,算盘都烂掉了,地下全是稻草。

三天后,这客栈焕然一新。

柜台上的算盘还泛着油润的光泽,显然经常有人拨动它们。

这黄泉煞的域,还原的也太真实了吧?不但这里的桌椅凳摸起来跟真的一样,就连肉香气,闻起来都香的很。

几人在老板娘热情地招呼下坐下来。

阙清月将披风撩到身后,坐在桌前。

东方青枫坐在了阙清月旁边,阙清月另一边是元樱,刘司晨和鹿三七坐在对面。

“几位,你们准备吃点什么呀?”老板娘显然极喜欢东方青枫,一见到他就眼睛发亮,连擦桌子都围着东方青枫擦。

看得刘司晨与鹿三七,面面相觑。

这老板娘是,看上他了?莫说,这女子还蛮有眼光的。

一眼看中九皇子。

“这位小公子,你想吃点啥?刚才我念的那些,随便你点。”老板娘倚在桌边,几乎要靠在他身上,略有些妖娆地望着面前这个子高,手中拿刀,鼻子挺直,英俊逼人的年轻公子。

近看,那刀削般俊俏的脸蛋,真讨人喜欢啊。

“咳。”东方青枫收回打量客栈的目光,见她离自己这么近,不动声色地起身,将凳子往阙清月那边移了移。

避嫌明显。

阙清月坐下后,元樱起身在她身后,帮她理好头发,收拢好披风,她理袖子和衣摆,这时,她才看向老板娘。

以及拉着凳子往她这边挪的东方青枫。

然后目光在他俩之间打量。

“小公子,别躲啊,要吃什么,只要你说,我有的,肯定毫无保留呢……”说着,她伸手,就要摸向东方青枫胸前玄衣的衣襟。

这宽肩窄腰的身材,男子好身段,真是馋人。

这大胆行径,惹来对面刘司晨与鹿三七的注目。

直接上手啊,这老板娘是真的牛。

还未等东方青枫伸手挡开。

雪白的手指,捏着袖子,伸出了手,挡住了她。

阙清月将目光从桌子上,抬眼移向她。

两人,一个端坐在桌前,一个倚在桌边,中间夹着东方青枫。

东方青枫的手,还放在桌上的刀上。

两人一伸一挡。

视线交错。

阙清月从容地以长袖挡在东方青枫身前,看着对方,一侧唇角微翘,丹凤眼轻轻一瞥,她道:“老板娘,开门做生意,做得什么生意,还要不要让人误会得好。”

对面鹿三七与刘司晨听罢,一个低下了头,一个拿起扇子挡住脸。

刘司晨:瞧吧,又开始了,又要开始了。

鹿三七:话里没有一个脏字儿,却直戳人心窝子,对呀,你是开客栈的?还是做皮肉生意的?没问错。

妖娆的老板娘,看向阙清月,上下打量她,不由呵地一声,收回了手。

阙清月也看着她,微收下颌,也抖了下袖子,将手收回来。

这姑娘瞧着倒是个少见的美人,但是吧,做为女人,总是少了那么点味道。?_[(”老板娘手撑着桌子,那身材,丰满又妖娆,透着诱人的肉香味。

“哦?”阙清月语调上扬,她低头整理了下袖子,抬头看向她,丹凤目也同样上下打量着她:“那你多了什么味道啊?”

“是骚吗?”

“噗”对面看热闹的鹿三七与刘司晨,顿时手捂扇挡一阵咳声。

元樱看向他们,觉得这两人有病。

受风寒了?被传染了?

美妇人果然有些挂不住脸,她道:“小姑娘,看你这穿戴便知是大户人家出身,你不了解呀,这女人啊,出来讨生活,有多不容易,赚些银子糊口罢了,很多人都不把我们当人看,觉得我们低贱,哪比得上你们高门大户的女儿家,受人尊重。”

阙清月也不看她,只看着桌上的筷筒,上面插满了木质筷子。

她抚着袖子,将手放在桌前道:“想要尊重?但你首先要自重。”

阙清月不笑地看着她。

自己不自重,却还要别人尊重你?是何道理?

还跟她谈什么味道?阙清月不屑地看向那只竹筒。

那美妇听到话,身子慢慢离开了桌子,脸上的笑容也落了下来:“呵呵,好一个嘴尖牙利的小姑娘,我不过是跟各位客官开个玩笑而已,呵呵,别当真啊,我见这位小公子,长得一表人才,还没成家立业吧?过来人告诉你个经验,小公子,以后找夫人啊,可别找太厉害的。”

她目光看向小公子旁边的人,“这太厉害的,晚上不愿意的时候,容易憋得你睡不着觉啊……”说完笑着擦了擦桌子。

然后手随意一放,差点碰到东方青枫的手。

东方青枫反应极快,手臂瞬间横移了下,没被她碰到。

他有些紧张地扭头看阙清月,生怕被她看到一样。

阙清月装没看见地转开脸,将手放在袖子里。

不再搭理人。

那妇人瞧了眼俊俏公子那紧张的眼神,又看向桌子上那个举手投足看起来就很贵气,懒洋

洋坐在那儿,长得又极美,显然有人宠的人,眼中闪过一丝异色,若有的选择,谁会愿做一朵开在路边招摇的野花呢。

被人宠着的不是更好吗。

她收敛了举止,呵了一声,正色道:“行了,你们到底要吃点什么?”

刘司晨见这气氛,赶紧道:“就来五碗素面吧。”

“素面?你们五个人,三个大男人,就点五碗面?”老板娘吃惊地看了看这几个人,个个穿戴不俗,手拿刀,腰佩剑,不像是付不起饭钱的人。

“我们店里有刚卤好的猪肉和牛肉,香喷喷的,不来一碗?”

“呵呵,不了不了,就五碗素面!我们不饿,就是进来坐坐,顺便晚上在这里住宿。”刘司晨解释道。

美妇人这才哦了一声,“几间房?”

几人看向东方青枫。

在这黄泉域里,最好还是不要分开,东方青枫道:“两间相邻的房间。”

美妇人瞥了五人一眼,没说什么,“一晚两间房一百文,”回头对着厨房道:“当家的,五碗素面,四十文。”说完又笑着看了五人一眼。

见另一桌人叫她,便扭着腰过去了。

除了他们这一桌外,还有三桌,其中角落只有一人,是个书生,点了盘花豆拼盘,就是绿豆和花生米拼在一起,还有两盘小菜,在慢悠悠地吃。

旁边一桌,是刚才马车上的富家小姐,瓜子脸,樱桃小口,一身绸缎粉衫,头上是精致的绢花簪子,身边坐着两个丫鬟,身后还站着两个小厮,颇有排场。

另一桌三个男子,脚下还有大包小包,两高一矮的过路商客,正在大口吃着卤肉。

厨房里冒着热气,里面有个魁梧的男人在忙活,刚才那美妇叫他当家的,应该是这家店的老板,远来客栈是家夫妻店。

刘司晨望了一圈,回头看向对面的阙氏小公主:“我说,阙姑娘,你刚才那么对老板娘说话,你就不怕人家往你那碗面里加料啊?不说下点蒙汗药或者毒药什么的,就说吐上两口吐沫,你说这恶不恶心。”

阙清月目光从筷筒上移开。

瞥眼看向刘司晨。

她问他:“一会的面端上来,就算里面什么也没放,你敢吃吗?”说完,眼神懒洋洋地上下瞥了他一眼,跟个傻子似的。

嫌弃的眼神,掩饰都没有掩饰一下。

噎得刘司晨,一句话没有,当即低下了头,对啊,他问的不是废话吗,那面他敢吃吗,他可不敢。

那还说什么得罪呢。

得罪就得罪了。

鹿三七扇着扇子嘲笑一声,拿扇柄轻敲刘司晨一下:“你啊,明知道山有虎,偏往虎山行,怎么样?你说你惹她干嘛?”

“其实啊。”阙清月道:“这家客栈,位置偏僻,想要做点生意糊口,没有点手段怎么行?那玉娘生得几分姿色,才会这般行事,能多吸引些人来光顾,也是不易的。”

鹿三七也道:“是,如今煞气横行,百姓日子也艰难

啊。”

东方青枫坐在阙氏祖宗身边,见无人看这边,他伸手轻碰了下她袖子。

刚要说话:“刚才……”

阙清月见他伸手,立即把袖子嗖地拽过去,碰都不让他碰,只低头看着自己袖子上的花纹。

“我其实,不喜欢她那样的,我……”东方青枫侧身小声与她解释道。

“管你喜不喜欢,你爱喜欢谁喜欢谁,关我何事?”

东方青枫听到此话,他顿住了,微低下颌,掩盖了下情绪,这才又看了她一眼,没再说话,抬头看向周围。

刘司晨坐在那四处张望一番:“刚才忘记问老板娘了,现在是哪一年?”

旁边鹿三七:“在这黄泉域里,自然是那煞说哪一年,就是哪一年了。”

话音刚落。

老板娘的清脆的声音又响起:“五位兄官,里面请。”

远来客栈外,又迎来了新客人。

五个人。

他们一同走进来,虽有高矮,但人都长得精瘦,身上穿得是粗布制的衣服,现在这种土布衣物已经很少了,大聂的棉布早已改良的轻薄透气,还有很多好看的颜色,这种土布,只有那种山中穷苦人家,自己纺棉织布,做出的布衣穿。

他们背后皆背着弓与箭筒,有的大弓,有的小弓,每人手里都拿着包袱,是粉色的布包。

五人一出现,鹿三七扇子都忘记摇了。

竟然是……他们?

阙清月望着人,手指轻点了下桌面:“现在不用问那老板娘,你们也知道这是哪一年了吧。”

鹿三七这才扇子一动,又摇起来:“还真是二十年前。”他回头看向了阙清月与东方青枫,“走蛟的那天?你们看这天气……”他扇子一收,指向了房顶。

桌前几人,包括元樱,恍然大悟。

怪不得,天气突然间乌云压顶。

是走蛟!走蛟也称化蛟。

她们被拉进黄泉域,正是那只青蛇走蛟的那天,所以,五名猎人才会出现在这里。

看他们的包袱,应该已经去开源城将山里的物资换回了想要的东西。

这是要返回丰原山脉了,因为看到天要下雨,又近傍晚,怕山路不好走,才在这家客栈里落脚。

也就是在这一天,他们五人与另五人,遭遇青蛇化蛟,死在水潭边。

所以当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让他们离开了客栈?

难道是看到了走蛟,但普通百姓一向认为走蛟不祥,躲开都嫌来不及,根本不会靠近。

何况,他们为什么会在客栈木框上留下半支箭头。

“是丰原庄那五个二十年前下山后一去不回的猎人,真出现在这里。”刘司晨看了会,转身道:“我还以为他们下山后,进的客栈,原来在回山的途中啊,与山庄的人一样,穿得衣服一眼就能认出来。”

鹿三七摇着扇子道:“不止如此,你们还记得二十年后,门框上那支断

箭吗,那矮个子男子身上背的小弓,应该就是那支断箭的主人。”小弓可以射小的猎物,且可以短时间,射箭多次,灵活无比。

这时,厨房里间,走出来一魁梧壮汉,长相平常,络腮胡,单手端着竹盘,上面放了五碗素面走了过来。

“各位,素面来了。”他过来时,那双三角目,还特意看了眼坐在那里,刀放在桌面的东方青枫。

然后又看向东方青枫旁边的人,且多看了两眼。

才将面放到桌上,道:“客官,素面五碗,四十铜板,住宿两间,一百文,一共是一百四十文。”

财务大总管刘司晨也没想到,都进了黄泉域里了,竟然吃饭还要付钱?

说出去,真是天大的笑话。

他不得不从腰间,掏出一小块银子,扔给那壮汉,“拿去,不用找了。”

找回来的钱,谁敢要?

那壮汉将银子握到手里,一捏,脸上露出了笑容,“几位客官大方得很,谢了,在下以前是杀猪的,后来和妻子玉娘开了这家店,做点小生意糊口,还兼卖各种卤肉,偶尔有山中野味售卖,当天宰杀新鲜得很,各位路过,可以经常来店里看看……”

“好的好的。”刘司晨摆了摆手。

壮汉拿着银子走了。

阙清月凝神看向周围,猎人,壮汉包括那位美妇人,没有功德海,再看客栈其它人,同样也是,她明白了,这些人都只是黄泉域重现的幻象,并不是真实存在的人。

而到目前为止,几人得到的所有信息,也只有这些。

这里是二十年前青蛇化蛟的那天,远来客栈的内部情况重现。

远来客栈是老板和玉娘开的夫妻店,此时店内,有五张桌子,全部坐满了人,那壮汉刚才还对玉娘说了句,今天客人还挺多的。

说明,这家客栈,平时客人并不多。

只有今日大雨将近,所以不少路人在此落脚,人才多起来。

除去刘司晨他们几人,当时客栈内,其实只有四桌,富家小姐一桌,三个走商一桌,五名猎人还有一人书生。

加上老板夫妻,客栈内一共十六人。

到底哪一个才是黄泉煞?

刘司晨几人装作拿起筷子,或搅或挟吃面的样子,打量了一圈后,刘司晨道:“殿下,有没有可能,是这家客栈老板后院养的那些鸡鸭羊?”这些生物跟那青蛇不都是动物吗?

东方青枫睨了他一眼:“能与化蛟的二百年青蛇相争的魂煞,怎么可能是几年的牲畜?必然是有灵性的东西。”有灵性,那这家客栈里,除了人,还能是什么?

“白衣,当初那煞物是粉青色,青色是青蛇,粉色,你说,有没有可能,就是那边穿粉衣的女子啊?”鹿三七指向他们旁边一桌,那位一身粉衫的富家女子。

阙清月正用筷子挑起一根面,又将面放下,说道:“哪有那么简单?你只看到那姑娘穿了粉衫,她旁边的丫鬟也都是粉簪,粉鞋子。”

她抬头

看去,又道:“还有那位一直在吃毛豆的书生,他也有柄扇子,刚才打开摇的时候,扇面画得是一粉衣女子醉卧图,也是粉色。”

“那边三个粗衣路客,他们吃饭时动作大,袖子里还露出粉色的手帕,不知才从哪个温柔乡里出来。”

“至于丰原的猎人,手里拿的包袱,不也是粉色的吗?”也不知是给女儿还是妻子买了布匹,扯了一块做了包袱皮。

“就连开这家店的夫妻,玉娘包头的头巾,是粉花的,刚才那老板,抹布还是粉色的。”

个个都有粉色,到底是谁呢?

“哎哟!”刘司晨不由地抹了下额头:“我们又不是大理寺的,也不是衙门断案的,你说,让我们找黄泉的蛛丝马迹,还不如让它直接出来,真刀真枪打一场呢,真受不了这种折磨……”

阙清月望着碗中面,挑起又放回碗中,如此玩了会,抬眼看向刘司晨,以及对面的猎人。

“你说的不错,它这么做,好似是在考验我们,这只煞,把我们拉到化蛟这一天,重现这一天所有的人与事,它一定有所图谋,如果我们能弄清楚,它为什么这么做,那事情就变得简单了,也就能找到它了。”

这面还挺不错,那壮汉有力气,揉出的面团,劲道十足,面条如何拉扯也不断开,很有弹性,应该很好吃。

“那没办法,只能等着了。”鹿三七转过身。

“不过你们注意到一件事没有。”他问。

“鹿三哥,是什么事?”元樱自从面端上来,就一直看着面咽着口水,她很想吃,但是祖宗说不能吃,她倍觉折磨,五内皆空口气哗哗的,不得已,只能说话转移注意力。

“就是那个云阳三桃。”鹿三七几乎没出声,用扇子挡着,以口型对着他们。

“三桃?”

“对!就是那天,白衣在梁上发现的三朵桃花,那个印迹,消失了。”

“那不是消失了。”刘司晨悄声道:“那叫他们还没来,估计三桃的事,应该是这里废弃之后的事吧。”

“不,恰恰相反,三桃是在客栈还开着时,在客栈里掳走了人,你们想想。”阙清月捏着衣袖道:“他们为什么留下印迹?不就是想让人知道他们名头吗?这是一种隐形的炫耀,他们把印迹刻在一家荒废的客栈里,那有什么意义?”

“对啊!”

“那白衣,你的意思是,三桃,现在很可能就在这家客栈里?”鹿三七惊讶过后,将扇子又摇了起来。

那这事情,可就有趣了啊!

猎人,三桃,夫妻店,走蛟,下雨,富家千金?书生,路人,小厮,丫鬟?

这些人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呢?

刘司晨看向坐在那里的殿下,两人对视一眼。

太错综复杂了。

先是由一只克制殿下的半蛟煞引出了双煞,双煞又变异成黄泉煞,黄泉煞又重现二十年前的远来客栈事件,而这件事件,竟然还牵扯丰原山的五个猎人,这客栈内,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能等着了,今日是化蛟最后一天,应该很快就有结果了。”阙清月放下筷子,扯了下腿上的衣摆,懒洋洋地坐在那里。

这祖宗,真就在那啥也不想地等着了。

坐着无聊,她看到桌上东方青枫那把刀,上面花纹颇有意趣,抚袖伸手拿起来,在手中把玩。

刘司晨眼睁睁看着殿下动也不动,任她拿着。

竟然还提醒她道:“别拔,刀刃锋利,别伤到手,”

那阙氏小祖宗听罢,瞥了殿下一眼,立马就要放下刀,不看了。

殿下还急忙把她要放刀的手重新握刀身鞘上:“你看吧,看吧,我不说了。”

啊这……

这还是那把殿下天天握在手中,连睡觉都要放在枕下,宝贝得很,谁都不让碰的,斩龙刀吗?

要知道,这柄斩龙刀,乃是取自当年蟠龙山庄那只千年蛟龙骨,最坚硬的脊椎刃骨所制,雪亮如电,就连刀鞘,都是龙骨所制。

世间,可仅此一把,连他也碰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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