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寂寥情意相思迢
清早,锦州暴民夜袭锦州城的消息传到了京城。朝里没有什么反应,事情既然已经交给那三个人了,别人自然不用多管。
玄明晨下了朝便一直坐在院中走神。
那件事,还是没有办法释怀。可是司徒璟好像真的已经忘记了,他还记着干什么,让自己难堪吗?
如果他清醒地对自己表白,那自己一定会没有办法拒绝。可是,为什么他一直在逃避。是因为梁雅琴?
突然间,很多问题在这一刻集在他的心头,难以解脱。
他为什么坚持要去锦州。
他们之间的距离,究竟有多远。
锦州民乱,他会不会有事。
寒露凝结在屋檐,枝梢,枯草上,像凝结在心头袅袅哀愁,不知何时才能散去。
梁雅琴一直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看着他,色染清寂。
这个人,明明已经属于自己了,却为何感觉与他有着千里之隔?
明明娶了她,又为何不肯给她想要的幸福。
这思念了多年的人,苦恋了多年的人,在夜里睡在她的枕边,口里却叫着别人的名字,那个人还是个男人。是个比她还要漂亮得多的男人。
伸手可及,却触不得。
这分明是给她世间最大的诱惑与煎熬。
玄济北走了过来,看到一边站着的梁雅琴便问道:“雅琴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
梁雅琴有些慌张道:“正好路过,现在正准备去绣房呢!”
“哦。”玄济北瞟了瞟正闻声朝这边看来的玄明晨,对梁雅琴道:“你去吧。”
梁雅琴迅速离开了。玄济北走到了玄明晨跟前,在他旁边的石凳上坐了下来。
“晨儿,你说,你是不是怠慢雅琴了?”玄济北责问道。
梁雅琴的愁怨都是写在脸上的,任人都看得出来,更不用说是精明的玄济北了。而能让她愁怨的,除了玄明晨还会有谁?
“不知爹所说的怠慢,是指什么。”玄明晨语气平淡如水。
“新婚之夜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玄济北问话的语气变得坚硬。
玄明晨低头不语。
“她是真心喜欢你,你就忍心这样对待她?”
“那爹您就忍心了?”玄明晨开口道。
她也不过是他们的一颗棋子罢了,最后又会给她什么好下场。
玄济北的手放上玄明晨的肩,看了看四周,然后缓缓道:“爹的计划,你是知道的。现在天下的苍生,等着我们去拯救,我们现在所做的,不仅仅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天下的安生啊!”
“可为什么要是我?”玄明晨两眼无神,似乎是在问玄济北,却又是在看着天。
玄济北有些恼怒:“这就是这些年来司徒振南所教你的!?”
“不关师父的事。”玄明晨辩道。
“废话!我自己的兄弟我会不了解?!”玄济北双目横向玄明晨,道:“也不知你这些日子是怎么老,老跟丢了魂似的。”
玄明晨郁闷道:“过些日子便好了。爹放心,您交代的事我会好好做的。这些年都过来了,还怕这几个月么。”
玄济北这才松了口气。
其实玄明晨一直是个听话的孩子。他是知道的。以前,他是先皇的心腹。先皇逝世后,王爷的儿子做了傀儡皇帝,整个朝政被梁氏兄妹掌控。
他们一家,便是被梁家打击的对象。只是他玄济北在朝这些年也绝不是空手无力之徒任人宰割。朝中不少大臣亦是他结交多年的好友。
觉察到玄济北的势力,梁衡便再也不敢妄自对他动手。而他的妻儿则不同。
所以,玄明晨很小,便没有了娘。所有人都说她只是病逝,实际上小小的玄明晨已经开始懂得了这其中的一些玄妙。
六岁那年,差点遭人暗杀,后来便有了警惕,开始学着保护自己。
九岁那年,玄济北将他送到了青城山庄。
梁衡只知道,他将他送去那里,是为了保护他,实际上,玄明晨身上还背负着另一个使命。
那个使命,就是陪着司徒璟。
和他一起长大,一起学习,不管在什么时候,都一定要保护好他,不能让他受半点伤害,要让他成为一个人才。
这个使命一度让玄明晨诧异良久。
可恶的司徒璟,我这辈子好像就是为你而生的!玄明晨在心里暗骂。
“啊……啊啾……”身在锦州的司徒璟打了个喷嚏。
“司徒大哥,你不会是染上风寒了吧。”易南宇皱着眉道。
“胡说,你司徒大哥我的身体好得很!”司徒璟瞥眼。
“我给你把把脉。”易南宇伸出手要抓司徒璟的手。
司徒璟猛地抽手:“兄弟啊,你都成神了!你有没有什么不会的啊?”
武试第二,文试也第二,懂草药,居然还会把脉。这人真成了神了。
易南宇努了努嘴,想了想,道:“有!像你那样敲诈别人财物我就不会。”
司徒璟一掌朝他脑门拍去:“说什么呢!这叫敲诈么!这叫智取!智取懂不懂?”
“可是这和敲诈没什么区别啊……”易南宇小声低语。
“你说什么——?”司徒璟的手有抬起的趋势。
易南宇忙道:“没什么……没什么……”
这一幕,好熟悉。好像曾经一直在发生着。
那时他还是青城山庄的霸王,整天欺负庄里的人。
那时那个人还没来,所有人都怕他。
那时的他,现在已经走远了。
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即使现在这一幕重演,他还是回不到以前了。
突然想起那个笨笨的苏渠。
想起,他那天来通知自己庄里收了新弟子。
想起,那天是最后一次欺负他了。
想起,从那天以后,每天都在和那个人闹别扭,吵架,甚至打架。
想起,那个人,就算是每天和他吵,和他打,还是一直在自己身边。
想起,那个人,总会在他需要帮助的时候出现在他身后。
想起,那个人,现在已经离自己很远……
是不是,以前的司徒璟回来了,玄明晨就会回来?
很久很久,他一直陷在沉思中。
直到易南宇推了推他,才回过神来。
“司徒大哥,你怎么老喜欢走神啊。”易南宇将脸贴近司徒璟的脸,很仔细地端详着他。
还未等司徒璟回答,他又惊呼:“啊……你的眼珠是红色的!”
“怎么?我的眼珠一直都是这样啊,带着红色,你怎么才发现啊!”
“我以前都不敢看你……”易南宇低头,用眼睛偷偷瞄司徒璟。
大致猜到他的答案,但还是问道:“为什么?”
易南宇后退了几步,吞吞吐吐道:“嗯……呃……你太漂亮了……”
“去死!”
“真的,还有那个和你关系很好的长史也是。”
“你说玄明晨?”司徒璟抬眼看他。
“嗯。他看起来就很俊朗,气质好到让人自卑……”
司徒璟郁闷了:“你怎么不说他漂亮?”
“额……”这是事实啊。
“你过来一下。”
“哦——啊————”
惨叫声从两人所在的房里传出。房外刚赶到的信使吓了一大跳,定了定神,伸手敲了敲门。
又差点陷入沉思的司徒璟立刻回过神,对门外喊道:“进来!”
那信使推门进来,用奇怪的眼神看了两人一眼,然后说道:“启禀大人,暴民的领头人说他们一个时辰后在城外城隍庙等您。”
“等谁?”易南宇问道。
“两位谁都可以,但是必须要是一个人。”那人回道。
“知道了。”司徒璟道。
那人又看了两人一眼,然后离开。
待那人离开后,易南宇才开口问道:“会不会有诈?”
“会。”司徒璟肯定地回答:“只是赈灾银两还未凑齐,先只能去和他们谈判,发放部分银两,然后再解决另一部分。”
“嗯,说得也是。可是他们会接受谈判么?”易南宇不解。
“会。”司徒璟坚定地答道;“就算他们自以为有足够的能力来对抗锦州的官府,他们也不会傻到认为自己有能力和朝廷的军队对抗吧。”
易南宇点点头,道:“那我现在就去准备。”
说罢起身。
司徒璟一掌将他按在椅子上:“谁让你准备了,我去准备。”
“不行,他们对官府积怨已久,肯定打算对我们动手。”易南宇急了。
“那就动手吧。”司徒璟坦然道。
易南宇又慌着起身道:“我会武功,可以制住他们。”
“谁告诉你我不会武功了?”
司徒璟又将他一掌拍下。一指点了过去,动不了了。
易南宇愣了。
究竟谁是神啊。
“你给我老实待着,穴道过两个时辰就自动解了,那时候我也该回来了。”司徒璟扔下句话后走了出去。
“司徒大哥……我跟你一起去……司徒璟你回来,我跟你一起去啊!”易南宇还在他身后大声地喊着。
砰的一声门被关上,易南宇的声音也被关在了里面。
一个时辰后,司徒璟赶到了城隍庙。
庙已经差不多毁了一半,庙外枯黄的荒草摇摇晃晃,路漫黄尘。
在庙外扫视了一圈,似乎并没有人。
于是推开了城隍庙那破旧不堪又遭到摧残的门。
走进去后突然听到身后关门的声音。回头看去,几个衣衫褴褛的人手中拿着棍棒正看着他。
转头看另一边,几十个穿着破烂衣衫,蓬头垢面的人都恶狠狠地看着他,手中亦是持有棍棒。
其中走出一个身材略微强壮的男人,喝道:“给我好好招待这位朝廷派来的狗官!”
四周的人听令逐渐向司徒璟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