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太子负荆诉冤屈 封公鼓舌释疑窦3

杜淹走到程咬金、尉迟敬德面前,这两个粗人也动了感情。程咬金向那边望了一眼,说道:“杜先生,皇命不可违,你尽可去吧。到了那边,韦挺这混球老老实实也就罢了,他若敢欺负你,就给老程捎个信儿。老程拼上前程不要,也要拉着黑子一起前去,定将他拍成一个扁扁的肉饼。”

众人听了程咬金的话都微微一笑,冲淡了众人的离情别绪。

这时,大理寺派来押解他们的两名差官走过来,他们先拱手对李世民道:“殿下,时候不早,我们该上路了。”李世民点头,就对杜淹说道:“杜先生,千里相送,终须一别,你上马吧。”

那边的韦挺、王珪的车仗已动,差官带领杜淹一行人加快速度赶了上去,两拨人很快汇成一行。李世民他们眼望杜淹渐渐走远,直到车仗、马匹转过山脚,再也看不见。

李建成、李元吉等人已上马,缓步走到李世民面前。李建成笑容满面,说道:“二弟,他们已经上了路,我们也该回去了。”李世民道:“太子先行,小弟随后就走。”

李建成看了一眼李元吉,见他目不斜视,脸无表情,又对李世民道:“二弟,上马吧,我们兄弟三人难得有一同出城的机会。我们边走边说些闲话儿,也不辜负了眼前的这番良辰美景。”

李世民爽朗一笑,回视众人道:“太子既然有令,诸位就一同上马吧。”说罢,他率先翻身上马。

兄弟三人领头行走,后面的东宫府属和天策府属先是混成一体,大家都觉得很别扭。众人走了不远,就渐渐形成了三拨。最前面,是他们兄弟三人并排行走,其后是东宫府属,最后是天策府属。

李建成和李世民先是聊起巂州的地势,两人从未到过那里,所知多是听人所言。李建成忧心道:“韦挺和杜淹也就罢了,他们两人的身体毕竟健壮。唯有那王珪,他在京中即体弱多病,他这一去,唉,会不会就将身子骨埋在那里呢?”

李世民道:“吉人自有天相,我见王中允虽体弱多病,然性格爽朗,精神头儿不坏,所谓乐天豁达,其势必久。其实他们三人中,我最忧心韦挺,他性格刚直又复暴躁,到了那恶劣环境之中,若不能好好调适心理,太刚易折啊。”

李元吉本来默默无语,听到此话忍不住抢白道:“二哥就好为人卜?”

李世民微笑一下,不接他的话茬儿。

李建成又叹道:“二弟,父皇不知信了何人言语,竟然将这三人流放。唉,这不是极大的冤屈吗?我们经历此事,今后兄弟之间定要和睦亲善,不可再让外人钻了空子。”

李世民点头称是,李元吉心里却暗暗生气。心想大哥果然为一懦弱之人,都什么时候了,还幻想与二郎握手言欢,是不是又犯了老毛病?

兄弟三人就说些闲话儿,面子上都很平和,然内心深处都有各自的主意。他们不觉就行到了城门前。因李世民居于宫城之西,李建成和李元吉居于宫城之东,兄弟即分道扬镳,后面的人也随他们分成了两拨,很快东西而去。

却说杜淹、韦挺、王珪三人到了巂州,三家比邻而居。一开始,韦挺、王珪两人不与杜淹来往。一次,韦挺在山脚遇见杜淹,两人似仇人相见,无语对峙片刻。还是韦挺先说话:“杜淹,你果然好本事,躲在天策府里整日里搞些阴谋诡计,这下子你心满意足了?”杜淹微微一笑,说道:“韦兄弟抬举我了,你在长安,日日耀武扬威,我杜淹有何德何能,岂能将你撼动?就是那小蛮,我自从听了韦兄弟威吓之语后,再也不敢妄动心思了。”

想起在京时的锦衣玉食,又见今日流放到如此陋地,韦挺心中又起怒火,骂道:“来日方长,总有一天太子要登皇位,到那个时候,嘿嘿,你再来和我说嘴吧。”

杜淹并不害怕,轻轻道:“韦兄弟,世事难料,历朝之皇位都有许多变故,嘿嘿,你也不可将话过早说死了。韦兄弟,我们三人同时被贬此蛮荒之地,远离了官场尘嚣,平日里应多来往才是,何苦继续为此无谓地争斗呢?”

韦挺回去后将这一番经历说给王珪听,王珪认可杜淹之语,劝道:“韦兄弟,杜淹之话有些道理。我们同居京城的时候,各为其主,可以争斗。到了这里,我们要争斗的目标是共同的,即是这恶劣之境地。至于太子与秦王的事儿,这里讯息不通,与世隔绝,你就是有浑身的劲儿,也难帮上太子一丝一毫。算了,你不可再与杜淹斗气,我们处境如此,你这样做,不是徒添烦恼吗?”

韦挺道:“皇上实在是糊涂得很,明明知道我们和杜淹属于两派,还偏偏将我们弄到一块儿。”

“这也不错嘛,多一个人儿,在这蛮荒的地界上不是又多了一番情趣吗?韦兄弟,你的性格急躁莽撞,到了这里正好养养性子。至于杜淹,我们也可以慢慢与他交谈,这样谈谈说说,日子就不觉打发掉了。”

此后三人果然忘掉了以前的党争之事,一同开荒种地,或结伴探取幽景,或唱和诗章,日子过得不错。他们虽是戴罪流放之身,然毕竟是京城官员,隔些日子,巂州刺史会派人前来探望他们一回。他们因此还能听到京城里的一点消息,这些消息传到这里虽滞后很长时间,但仍有亲切之感。不过现在置身事外,只是听听罢了,少了以前的过分热衷。

李渊这日又下诏,罢李艺左诩卫大将军之职,另委之以天节大将军,令其往镇泾州,以备突厥。

李建成得知这个消息,心中忧喜参半。忧的是,李艺从此出京,身边又少了一名可信之人;喜的是,李艺出为外镇又揽兵权,可为自己的有力强援。现在幽州那里,有李瑗、王君廓典兵镇守,惜离京城太远。而李艺现在镇守泾州,离长安不远,有事即可迅速召之。

李艺即将前往泾州就任的时候,李建成少不得在东宫内置酒相送。酒宴过程中,李艺手拍胸脯,誓言今生今世定当维护太子的周全。李建成提醒他道:“张万岁的牧马场与泾州相邻,他这些年与二郎来往甚密。燕公此去泾州,须防张万岁。”

李艺不以为然:“一个马贼,能当何用?太子若看他不顺眼,老夫找个理由把他杀掉就是。”

李建成不同意再惹事端。

第二日送走了李艺,李建成和李元吉两兄弟回到显德殿,李元吉又提起了尔朱焕和桥公山失踪之事。

李元吉道:“这尔朱焕和桥公山实在可恨,不知得了二郎的什么好处,竟然敢卖主!大哥,我近日曾派人在泾阳、京城里暗暗搜了一遍,难见他们的踪影。他们显是藏到别处去了。”

一提起这两人的名字,李建成恨得咬牙切齿,说道:“不错,他们定是逃远了。不过他们若无二郎之助,也难藏太久。这两个混蛋久在东宫,我待他们不薄,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了?四郎,我这些日子忙乱得紧,你就想些法儿把他们找到。找到他们后,先问谁是幕后主使,再斩其首以消我恨。”

“要想找到他们,肯定要费一番劲儿。若让我们手下这帮寻常人儿去寻,恐怕要耽误时日。大哥,听说史万宝还有些本事,他手下又训练了一帮徒弟,若让他出马,定能事半功倍。史万宝买你的面子,你去找他说说?”

李建成点点头。

李建成忽然又想起一事,问道:“四郎,你说,这尔、桥两人日日在东宫,平日里也没见他们与二郎来往,他们怎么就叛了我呢?其中定有蹊跷。”

李元吉一开始没意识到尔、桥两人叛了李建成的细节,现在细细一想觉得大有文章,一拍大腿,嚷道:“对呀,他们两人背后,定有人居中联络。大哥,说来你这东宫之内也不平安呢。”

“小声点,你怕别人听不见吗?不过到底是谁倒向了二郎呢?”

两人在那里思索许久,将东宫里的府属逐个想了一遍,也议不出结果。

这时,魏征走入殿来。自从王珪、韦挺被逐,李建成眼前能用的也仅就一个魏征了。本来欧阳询也有智计,惜被李渊抽去修史,等闲难见其面。这魏征虽言语可憎,李建成、李元吉素来不喜,然其见识高人一筹,两人心里不情愿,也只好听下去。

魏征手拿着一沓册子,那是诸州报来的秋熟数字。魏征道:“好叫太子喜欢,这均田两法果然有效果。太子请看,诸州秋熟之后,收成比去年增加了三成。”

李建成却没有心思谈论秋熟之事,淡淡地道:“放下吧,我回头再看。”然后说,“魏洗马,我正与齐王谈论一件蹊跷事儿,你可谈谈你的见识。”他将刚才兄弟两人所言简单复述了一遍。

魏征听后眉毛一挑,不以为然,说道:“太子,臣下以为,这等事儿上不可用心太过。皇上此次将韦挺等三人流放,可谓用心良苦,是想维护太子和秦王的面子。殿下如此穷追不舍,就是真地找到尔、桥两人,不过将他们杀头出一口气而已,若想到皇上那里非要评个理儿,以说秦王之不是,我看恐怕会更惹皇上怒火。”

李元吉冷冷说道:“若按你的理儿,就让这两个狗头逃脱了不成?”

魏征不理李元吉,依旧对李建成说道:“殿下如今居于太子之位,皇上又是信任,其实不用玩诸般伎俩,只要一心办事,辅佐皇上把国家治理好,即为正道。就是有人想找些空子来钻,也难以撼动。”

两人听魏征的话都觉得不顺耳,李建成敷衍道:“魏洗马所言极是。”魏征见李建成不感兴趣,心里叹了一口气,不想多说,当即施礼告辞。他走了几步,回头道:“殿下若有心想查个究竟,臣下倒是想起个人儿。那个马三宝,平素与秦王比较亲密,前一段又往东宫跑动甚多,殿下不妨注意注意他。”魏征话一说完,即轻步出宫。

“马三宝?”两人一时愣在那里,刚才他们遍索府属,独独把马三宝给漏掉了。他们想了一遍,觉得马三宝若真地倒向二郎,那么通过他来收买尔朱焕、桥公山,当是最佳人选。

李元吉道:“大哥,若真是马三宝在这里捣蛋,当初还多亏你引狼入室呢。”

李建成不语。

李元吉急着说:“马三宝若真是二郎之人,留下总是个祸胎。大哥,我找人悄悄杀了他,这样耳目清静。”

“不可,马三宝是父皇身边的人,万一将来事情泄露,对我们极为不利。四郎,我们今后防着他就行了。”

“杀了最干净,大哥,你这仁弱的毛病还是改不了啊。”

“四郎啊,你怎么张嘴闭嘴都是个杀呢?待我找个机会,想法让马三宝离开父皇身边,不是一样有效果吗?四郎,这一点上你要替我多操操心,就是严防二郎再收买我这府中之人,你那齐王府里,也要小心!”

“小弟省得。哼,我不仅要防他收买我们的人,还要想法去收买他的人呢。来而不往非礼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大哥,是这个道理吗?”

李建成摇摇头。这一段时间李元吉装模作样读了几本书,有空儿就想卖弄几句,然许多时候将典用错,惹得人窃笑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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