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章 【50】

姜慕凝离开的这段时间,家里人很少跟她联系。

起初是怕打扰到她开车,毕竟姜慕凝本来就有点不认路,开车又晃晃悠悠不怎么熟练,如果不是怕她嫌烦,姜阳朔恨不得给她塞几个司机保镖跟着。

不过可能是因为放松下来,心里没装什么事,她开车反而更稳当了不少,电话打过去的时候,姜慕凝还笑吟吟地说,“现在我感觉我都能带你出去转一圈了。”

姜阳朔道:“你就是爱走神,一天想的事太多,开车都敢不专心,这次也不知道大哥和景老贼怎么想的,也敢让你单独出去。”

姜慕凝:“……我还没到生活不能自理的地步。”

姜阳朔笑了一声,沉默片刻,突然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今年……回来吗?”

姜慕凝抬头看了看天,说:“赶得上的话就回来。”

姜阳朔眼睛一亮,语气立时就欢快了起来,“那行,你回来了跟我们说一声。”

他当年在外面乱跑,每年也是要带云奶奶回来过年的,本来今年情况特殊,他还以为姜慕凝不会回来了。

姜慕凝开车速度就只敢在一定范围内,再快就有点危险了,不过紧赶慢赶,还是赶在过年前回来了。

她没跟别人说自己行踪,本打算给家里人一个惊喜,谁知还没下车就被拦在了路上,

姜慕凝左右看看,谨慎道:“……我感觉你更像是来寻仇堵我的。”

她比其他人更清楚,景盛的这三个孩子中,除了景琏这个主要像母亲的倒霉蛋,剩下两个哪怕是养女都疯了个透彻,只是向瑾平时更会隐藏,且没有报仇的执念,生活中只对工作感兴趣些,才显得她没有那么严重。

但要真说起偏激来,岑思归说不定还比不上她。

向瑾一直都很宅,她家里给她留了足以生活一辈子的资产,因此她并不常出门,也不知道都在做什么,但只要是她自己主动出来,基本都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姜慕凝头疼的很,好不容易放松一些的神经又紧绷起来,岑思归据说不久前才出院,不知道是不是跟这个有关。

向瑾见姜慕凝表情凝重,反而勾唇笑了起来。她身形消瘦单薄,看上去甚至像是骨头连着皮,但人又不显得佝偻,反而高挑挺拔,气质诡异莫测,因为常年不出门,皮肤并不怎么见光,肤色白皙到失去血色,薄薄的皮肤下青紫色血管清晰可见,因为颜色对比太过鲜明反而失去了许多美感,姜阳朔曾说过她要是去医院扎针的护士一定很喜欢她。

向瑾一向不怎么出门,连旗下店铺的事务都是下属送上门去,一旦她亲自出来,就代表她要搞事情了,姜慕凝有些警惕,又有些心累,“快过年了,你不忙吗?”

向瑾嗤笑,道:“你还真是劳模,逛了一圈回来首先想到的竟然还是这个。”

姜慕凝愣了一下,张了张嘴,她其实更想说的是过年准备年货之类的,虽然父母早就不在了,但她们家里还是常年保持着以往的传统,只是她想想向瑾那糟心的家庭,果断选择了闭嘴。

向瑾倒也不在意,抿了抿淡色的唇,道:“喝一杯?”

向瑾家里位于半山上的别墅区,位置有些偏僻,但景色不错。向家当年更多的是连锁店生意,各个小店铺的店主各司其职,因此即使继承人出了问题,当时也并没有造成太大的冲击,向家到向瑾手里的时候虽然缩了一圈,现在也不剩多少,但依旧是不小的规模,足够向瑾好好生活一辈子。

当然,前提是她不搞事情。

姜慕凝叹了口气,把向瑾递过来的酒杯推到一边,道:“开车,喝不了。”

向瑾莞尔,倒也不怎么在意,“你这水平,他们也真敢让你一个人开车。”

姜慕凝说:“我又不是未成年,用不着别人事事替我操心。”

向瑾眯着眼笑了笑,沉吟许久才道:“你这次回来,还会和景琏一起吗?”

姜慕凝一愣。这段时间她的心境已经平和许多,倒不至于因为这话再生出什么别的想法,叹了口气道:“你又不喜欢景琏,整天打听他做什么,最近工作怎么样?”

向瑾停顿片刻,嗤笑道:“好不好的不也都那样,钱只要够用,就是一串数字,我犯不着为那些玩意费神,倒是你——”

她看了看姜慕凝,又看了看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良久才道:“人常说智者不入爱河,我以为你是聪明人,可惜了。”

姜慕凝眉心微蹙,反而笑了起来,道:“你见到男人就烦,现在倒是来指导我了。”

向瑾微垂着头,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张雪白的纸,不过巴掌大小,不知道要叠什么,磨磨蹭蹭折了一圈,她苍白的指尖都被磨出清晰的红晕,看上去对比格外清晰。

姜慕凝静静看了片刻,轻声道:“我知道你的担心,但我心里有数。”

向瑾闻言抬头笑了笑,慢吞吞将叠好的纸按了按,又拿在手里展开,她折了一只小船。

姜慕凝微怔。

她也不在意,似乎压根就没打算听姜慕凝说什么。她拿来一只阔口杯,往里面填了酒,轻轻摇晃后将纸船放进去,酒液还在晃动,尚未平静下来,不过幼儿巴掌大的小船就那样险险停住,在不算深的水中显得形单影只。 m..coma

向瑾静静看着水面,看着纸船底部一点一点湿透、变软,在沉沉浮浮上下不定的时候,她伸手将它按了下去。

“我始终觉得爱情会令人陷入失控的恐慌中。”向瑾说,“它没有逻辑也没有道理,可能只是美丽的皮囊,温柔的声音,一个拥抱,一句安慰,谁都不知道下一刻会对哪个人产生好感或者恶感,甚至于你所认为的爱情也可以由算计和习惯得来,没人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一道数学题还可以通过各种办法解开,有固定的方向,可这玩意最后会走向哪里谁也不知道。”

在她说话的时候姜慕凝就已经将纸船捡了出来,轻轻用纸擦拭上面的酒液,向瑾也不在意,笑道:“就像一个纸船,或者说漏水的船——没有什么是无孔不入的,被渗透只是迟早的事。当它沉入水中,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底部会被浸湿下沉,不知道会不会撞到礁石、大鱼,甚至于它自己就在漏,你坐在上面,以为自己很甜蜜,也认为自己可以冷静,你说你一旦看见危险就能脱身离开,可周围都是大海,你逃不脱。你的理智毫无作用,你也并不理智,因为理智的人不会坐上一艘并不牢固的船,踏上不知道是天堂还是地狱的旅途,说不定哪天船沉了,你还被绑在船上求救无门呢。”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她大笑:“我很难理解你们这些人是怎么想的,离开家人,付出时间精力健康乃至于金钱加入另一个家庭中,自己给自己套上枷锁,到时想跑都跑不脱,岑诺如果不是因为景琏,早回家乡去了,怎么可能耗到油尽灯枯活生生累死。男人可比女人无情的多,毕竟孩子又不是他们身上的肉,也许景盛当初在看刚出生的我时,只会认为这是一块会呼吸的肉,或者阻碍他和妻子在一起的绊脚石——哦,是我自作多情了,他可能压根就不会来看我。”

“愚蠢。”最后,她冷声说:“你在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有很长一段时间,姜慕凝都在沉默。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有些无奈,又有些感慨,她并不想反驳向瑾,因为某种意义上向瑾说的也没错,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她相信自己的父母若还活着,也一样能过得很好。

姜慕凝将纸船擦干净,雪白的船身上染了一些颜色,她干脆又抽出一张纸一点一点贴在纸船上,轻声道:“你说智者不入爱河,可我理解的却不是这个意思,我认为理性冷静的智者因为保持清醒冷静保全自身,因此也就无法进入爱河,可人活一世,本就是充满各种挑战的,就算没有家庭,也会有各色的不幸,是苦是甜,端看你怎么选择,你就当活在世上就是一次乘船旅行。”

她笑了笑,道:“怕危险认真谨慎避开礁石大鱼就是了,怕沉船就随时准备材料修补,去不同的地方看不同的景色,不比一成不变好?未知虽然可怕,但也挺有趣,一眼就能看到头的人生有什么意思?就当是一场挑战嘛,愿赌服输——以后别这么做了,多浪费,这酒还挺贵呢。”

向瑾冷眼看她:“我都不知道你竟然会心疼这点钱。”

姜慕凝笑道:“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我家也穷过呢,浪费可不是好习惯。”

她笑眯眯地将修复好的纸船撑开推回去,道:“不如你信我一次,信我能挑战成功吧。”

向瑾哦了一声,按着眉心看起来有些头疼,良久才说:“祝你好运。”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们也没什么可聊的了,姜慕凝走前最后看了她一眼,心情有些复杂,向瑾一旦和人深入聊什么东西,就代表她想终结两人的关系。

她们相识几年,抛开景家来说还算投缘,没想到最后会是这样的结果。

……算了,缘分尽了。

她起身拿着包准备离开,走前突然想到什么,又回头

姜慕凝出门还没走几步就看到一辆骚包的跑车停到自己面前,心下感叹怎么今天拦路的这么多,正要后退一步绕路走的时候,就见车门打开,半年多不见的姜阳朔窜了下来。

姜阳朔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确定没人后神神秘秘地凑了上来,悄声道:“向瑾说你在她手里,我来救驾呢。”

姜慕凝:“……”

姜慕凝说:“你少看点宫斗剧,脑子都看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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