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9 章 第二百一十九章

江北清神情错愕,一时间甚至以为自己眼花。

直到窗外的白衣女子转过身,露出一张冷艳绝伦的脸孔,她才敢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那人,的确是九嘤。

月华盈盈挥洒若流水,掀起阵阵朦胧白芒。

江北清匆匆走出房间,循着月色指引,三两步间,已来到女子身前。

“九嘤?!”

她仍是不敢相信。

仿佛看出她的震惊,九嘤点了点头,很快给出回应。

“是我。”

算起来,两人很久都没有见面了。

江北清眉头微拧,心中满是困惑。

“你不是在养伤吗?为何这时过来了?”

“既然来了,怎的不直接去找灵灵?她此时也在宗中。”

九嘤的唇,微微抿了抿。

许是想到扶灵,再开口时,语气温和了许多。

“灵灵遭人陷害,我不可能不来。”

“其实,前日我去司家找过你们。”

司家?

江北清听见这两个字怔了怔,这才知道九嘤为什么会来找自己,而不是去见扶灵。

多半,是听见扶灵那天说的话了。

“难怪你没有去找灵灵。”

“这么晚来这里,可是有事要说?”

子时将至,除了守夜的弟子,天卦宗大部分人都已经歇下。

九嘤深夜来访,自然不可能是为了叙旧。

“再有一日,秘阵便要开启。”

“不知你还记不记得,当初元家被屠,独留元小姐一人于世,皆因她的生辰命格被人偷偷泄露,令妖族五老知道她乃千百年也难出一个的游魂之体。”

“天卦宗内,早有人与妖族勾结,如果灵灵所言皆为事实,妖族四老一定会出手帮韩烟隐瞒身份,我来找你,正是为了这件事。”

“那日从司家离开,我一直守在密室之外,但这两日,并未发现有可疑人物进去,我想,那个人暂时还没有对秘阵动手。””

“明晚亥时,你和灵灵一起去密室外等待,不出意外,必定能抓到那个和妖族勾结之人。”

江北清愣了愣,下意识就问了一句。

“为什么是我和灵灵?”

“今晚过后,我需得离开数日,你是天卦宗未来的宗主,此事由你来做,最为合适;至于灵灵,有她在,也好生擒住那人。”

此次相见,江北清总觉得九嘤变了许多。

但到底是哪里变了,她也说不出来。

她看着眼前的女子,那张脸仍如往常一样,清艳动人、却又处处透着冰冷,那双眼睛,晦暗幽深,尤似能看穿世间一切迷雾。

总之,愈发叫人看不透了。

小院之内,风吹不止。

事情讲完,九嘤转身便欲离开。

江北清见状,忙将人唤住。

“灵灵的院子,就离此处不远,你当真不去见她吗?”

九嘤步子一顿,面上竟泛出些许动摇。

但想起那日自己听见的话,回首之时,她还是婉拒了这个提议。

“不必了。”

“对了,不要告诉她,我来找过你。”

九嘤对于扶灵的关心,从一开始的宠爱教导,到如今的默默守护,如此转变,江北清看在眼里,不禁也觉得感动。

世间真情难寻,便是双方都互相喜欢,能为对方做到这样的地步,亦是难得。

九嘤的背影很快消失于夜色之中。

只不过,离开天卦宗之前,她还是悄悄折返了回来。

终究没能狠下心。

扶灵房内,门窗紧闭。

桌上的蜡烛,也早已熄灭。

九嘤站在门外,指尖蕴出一丝灵气,未出半刻,便透过门缝潜入屋里。

如同一盏明烛,漆黑的房间被烛光点亮。

九嘤站在屋外,将屋里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她看见扶灵睡在床上,闭着眼睛,也不知是梦见了什么,唇角还含着微浅的笑意。

分别多日,相见的方式只能在梦中。

此刻真切见到那张白皙俏秀的动人脸庞,九嘤的表情,不自觉,就变得温柔,眉宇间的寒意,也融进柔和的月色之中,全都消失不见。

如若可以,她甚至想打开房门,去到床前,好好看一看、碰一碰那粉软的颊。

前世今生,已是完全不同的两人。

九嘤从未想过,自己的前世人生,会有扶灵今世的可能。

光是想想,便足以她心中藏着的苦和痛,全部消散。

第三日,众人仍未找到陆星阑的藏身之处。

扶灵只得将希望寄托在秘阵上。

只可惜,她怎么也没有料到,天卦宗里,也混入了妖族的人。

诚如九嘤猜想的那样,秘阵开启前夜,密室外果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是宗内长老苗洪。

当初元惜霜八字命格被泄,江北清就曾怀疑这件事是他做的,无奈找不到他与妖族人勾结的证据,也无法将他逐出宗门。

但这事过后,衡连还是将他从内宗调去了外宗。

秘阵重启,按理来说,他是不该参与的。

毕竟是宗内长老,他要进密室,看守的弟子自然不敢阻拦。

眼见他要进去,江北清急忙上前阻拦,扶灵仍藏在暗处,静静盯着二人。

苗洪有备而来,当然不会轻易离开。

江北清虽有心防备,却怎么也没有料到,他为了进入密室,居然连丧心咒这种宗门禁术都敢用。

不过一瞬失神,她已失去了意识。

扶灵远远望着,并未察觉出异常,就见两人一前一后,先后进入密室。

顾不得其他,她也悄悄跟了上去。

直到看到江北清双目失神,动也不动的站在一旁,她才意识到不对劲。

苗洪擅长玄术道法,所使招数变幻莫测,竟还会□□之术,只可惜实力终究不比扶灵,数招过后,便显出败势。

他心中清楚,再斗下去,必被生擒,思量过后,表情陡然变得狰狞,一声怪笑响起,他的嘴里不停有口诀念出。

扶灵尚未回神,眼前便闪过阵阵飞溅的红血——

这苗洪,居然当场自戕,用自己的血肉将这秘阵彻彻底底的破坏。

一切发生的太快。

扶灵杵在原地,被眼前这血肉横飞的可怖场面惊呆。

交手之中,她并未想过要取苗洪性命。

但苗洪自己,却是丁点都不惜命,回想他念咒自戕时的眼神,人仿佛已陷入疯魔状态,哪里还有一宗长老的样子?

扶灵心脏跳的飞快,脸上、身上、手上,全是温热的血液,就连脚下,都是滴滴鲜血。

苗洪的尸体爆开,此时只剩一个头颅。

他的死,太过突然,越想,就越不对劲。

扶灵从腰间拿出手帕,将脸上的血擦干,而后走向角落,蹲在了苗洪的头颅前。

她曾听九嘤讲过,一个修道之人突然间陷入疯魔,多半是心智受了迷惑,也就是世人所说的‘走火入魔’。

这苗洪,显然也是入了魔。

都说死不瞑目是心有不甘,但脚下这头颅,眼睛闭得倒是死紧。

想来,今夜就算无人阻拦,他同样会在此地自戕,以毁秘阵。

扶灵将那头颅提起,手指轻轻一捏,就将苗洪的嘴打了开。

空气中,响起一生细微的叮咚声。

待她垂头看去,才发现苗洪舌下藏了一枚铜钱。

她只一眼就认了出来,这铜钱,是用来占卜的。

***

江北清昏迷了两日,方才清醒。

秘阵被毁,检验司祺真身之事,还得另想办法。

各宗族的注意力,此时已全放在了天卦宗上。

毕竟,苗洪之死,离奇又怪异。

在大部分弟子眼中,他性格忠厚和善、为人谦虚低调,绝对是一位值得尊敬的前辈。

像这样的人,竟然为了妖族以身自戕毁坏秘阵,实叫人难以想象。

就连衡连,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但事实摆在眼前,有那枚铜钱为证,他才终于弄清楚苗洪的转变究竟从何而起。

“苗洪长老心性正直,唯一的执念只有一个,那就是飞升上界。”

“世间数百年来,再未听说有修士能够飞升,他的执念太深,已然成了心魔。”

“那枚铜钱,由专门用来向天求卦的玄玉制成,他为了寻得飞升之法,竟向天问卦,也不知究竟求得了什么卦,居然丧失心智到如此地步。”

江北清听见这句话,心中惊骇不已。

“这么说来,苗洪长老很可能没有与妖族的人勾结?是受了卦象迷惑?”

衡连叹口气,面上满是忧愁。

“不错。”

“只不过向天求卦并非易事,世上凡人无数,天道怎会一一回应?就算真的给出回应,又怎会指引他做出这种事?”

“只怕,苗长老他根本没有卜出天卦,是受心魔操控,才走上歧途。”

衡连的猜测,很是合理。

天卦难测更难解,这几十年来,天卦宗也只有江家的江寻才求得一卦。

以苗洪的天赋,根本无法与江寻相比。

扶灵听着二人的对话,嘴唇不由得松了松。

“难怪那天夜里,他像是失去理智一样,丁点都不顾自己的命,一心求死。”

“若只是与妖族勾结,哪需要做到这个地步?”

“如今秘阵被毁,衡连宗主,你可还有其他方法让司祺显出真身?”

衡连闻声摇摇头,语气亦是无奈。

“倘若韩烟真的以天骨来施展障术,依我看,世间恐怕没有人能够破解。”

这样下去,朱家被屠门一案,最终还要被推到扶灵身上。

江北清神色担忧,下意识唤了一声。

“灵灵……”

扶灵表情倒很镇定。

“陆星阑和小五还没有被找到。”

“只要他们活着,此事就仍有希望。”

九嘤不在,扶灵与之前相比,似乎,真的长大了些。

江北清点点头,忽然想起了那夜独立于月色下的白衣女子。

要不是屋外有人敲门,她险些将九嘤来找自己的事说了出来。

“宗主,山门外有一叫沈复阳的男子求见,要让他进来吗?”

沈复阳?!

扶灵闻言一惊,眼中顿时有笑意浮现。

她知道,陆星阑和小五的藏身之地,定是被找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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