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查司祺的事情交给了方思简去办,两人便安心在梅湖岛住了下来。
宝妹不会人言，扶灵每日的任务就成了教它说话。
一人一蛇相处两日，关系变得极好。
这日清晨天才微亮,二人便悄悄摸进了九嘤房间。
临近六月，天气逐渐干燥起来,早间的风也不像往常那样阴凉。
九嘤做了一个梦，梦中场景,是一条灵鲤鱼跃上龙门,最后成功由鱼化龙。
数道紫雷,从天而降,紧紧贴着鲤鱼四周落下。
那是她重生时的遭遇，熟悉而又真实。
几乎是从恐吓中惊醒，连额角都沁出几滴冷汗。
心脏本在狂跳,甫一睁眼，见到的却是两张眼含笑意的小脸。
原来是扶灵和宝妹。
她轻喘口气，视线微抬朝床侧望去，就见这一大一小并排趴在床前,一脸傻笑的看着自己。
温暖干净的笑容，让她的心瞬间安定。
她撑着手臂起身,满头青丝未做梳理,随意披散在肩后,风一吹，发尾便跟着轻轻飘动。
略显冷黯的眉眼、娇艳欲滴的薄唇、白皙细滑的肌肤，使得那张清冷艳丽的脸庞在初阳的照耀下更显精致绝伦。
尤似一块上等美玉,未经雕刻，便已是无瑕之姿。
扶灵痴痴看着，视线一路追随,直到九嘤洗漱完毕，才轻轻唤了一声，
“师姐~”
九嘤背身立于窗前，伸手推开窗户，一阵风刮过，她的意识清醒了些。
“嗯？”
扶灵咬咬唇，牵起宝妹的手靠近，
“师姐今日可有空闲？能否教教宝妹化形？”
人身蛇尾，看着怪异，行动时也不方便。
九嘤闻言转身，眼眸低垂之际，这才发现宝妹上半身全部被软布包裹，唯一裸在外面的就只有脸上的皮肤。
她眨了眨眼，尚未应声，耳畔便传来一道稚嫩的呼唤——
“姐姐~”
是宝妹的声音。
扶灵教了几天，它已会说些简单言语。
可爱又漂亮的小女孩，叫人又好听，哪个不喜欢？
九嘤眼神软了软，终是点头，应下了这个请求。
同为兽类，一个为龙灵，一个为蛇妖。
虽非同族，但化形的方法是一样的。
寻常妖兽，需得到一定境界方才能够变为人形。
宝妹被人喂了药，被迫提前化形，因为妖力太弱，终只得了半道人身，蛇尾怎么也无法化作双腿。
九嘤思索片刻，渡给它一道灵气，又教它如何将灵气吸收，很快就让蛇尾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两条细瘦的人腿。
“妖力不足，强制化形，只可维持人形半刻，日后需得好好修炼，知道了吗？”
宝妹很聪明也有悟性，知晓这次能成功化形完全得益于眼前人的帮助，听到对方这样说，它听话的点了点头，嘴唇动了又动，喉咙却含含糊糊，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越是说不出来，越是着急。
它转过头，四处看了看，正好看到在湖边捡珍珠的扶灵，想也没想，就赤着脚跑了过去。
手上缠了布，也不怕毒伤着人。
宝妹说不出话，一张小脸急得红了，支支吾吾了半天，才憋出三个字，
“姐姐。”
“腿。”
话音刚落，它又伸手指了指自己刚变出来的两条腿，眼中有些欣喜，又有些焦急。
扶灵不知道它想表达什么，眉头轻轻皱了皱。
九嘤恰在这时过来。
宝妹见她来了，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腿，又强调了两遍，
“姐姐，腿。”
有姐姐帮忙才有的腿。
原来是这个意思。
扶灵总算懂了。
她看向九嘤，忍不住弯了弯唇，随后笑着对宝妹说出两个字。
直到确定宝妹可以熟练说出那个词，她才拍了拍宝妹的肩，带着它来到九嘤面前。
“姐姐，腿腿，谢谢~”
说不出来的那两个字，竟是‘谢谢’。
此情此景，何其熟悉。
九嘤神情微愣，想起了一些往事。
三年前初回清竹宗，她也曾引导过扶灵得人帮助后要说‘谢谢’。
那时的扶灵不识礼数、娇纵任性，不管想得到什么，下意识的本能就是撒娇，学会浮幻之术后连‘谢谢’都不会说，偏对她说了一句毫不相干的话——
灵灵最喜欢九嘤师姐了，灵灵以后也会一直这样喜欢九嘤师姐的。
中蛊时一句哄人的好话，如今已一语成谶。
再次回忆当时的场景，她的脸竟有些发燥。
许是为了掩饰面上红热，她微微弯下腰，对着宝妹摇了摇头，眼神柔和了些。
“不用谢。”
初得了腿，感觉很是新奇。
宝妹年纪小，安份不住，回头看了扶灵一眼，眼里满是期待的欢喜。
这是想去玩了。
扶灵点点头，笑着允了。
过去需人管教的少女，如今也像个大人了。
九嘤莫名有些感慨——
扶灵，也终会有长大的一天。
＊＊＊
梅湖岛远离人世，生活清静悠闲。
只是住了十日，就已让人生出了留恋感。
宝妹很懂事，知道自己出去会给两位姐姐惹来麻烦，主动表示留在这里修炼。
实在是个善解人意的孩子。
扶灵不舍得走，却不得不走。
回宗路上，她的心情依旧沮丧。
九嘤说好话哄了好一会儿，才让这小姑娘重新笑了出来。
和宝妹在一起时分明是个大人样子，在自己面前，仍是从前那个受了委屈需要人哄的小师妹。
两人的手紧紧扣着，掌心贴着掌心，再亲昵不过。
九嘤心下一动，不知想起了什么，忽就停了下来。
她转过头，看向身旁少女，
“还有十日便是你的生辰，可有什么想要的？”
转眼之间，就过去一年。
扶灵闻声一愣，反应过来后却是摇了摇头，
“师姐已经给了我很多，不需要再额外送我什么。”
她的语气很正经，丝毫不像在开玩笑。
九嘤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没想到自己的好意居然会被拒绝。
虽能理解扶灵的心思，但她仍想送出一份礼物。
毕竟，这可是一年仅有一次的日子，而她，与扶灵又是那样的亲密关系。
她垂了垂眸，神色瞧着平静，但声音却透着凛凛的冷意，
“你收了方思简的礼物。”
一句陈述，满满质疑。
扶灵的脸顿时红了。
她知道，师姐这是在责怪她收了别人的礼物却不肯收自己的礼物。
四周声响倏地消失，除却偶尔的风撩叶动，再无其他动静。
不知不觉，那两只十指相扣的玉手也分了开来。
气氛莫名有些沉闷。
扶灵仰起头，刚一抬眼，目光就与一双冷黯的眼睛对上。
仅是一瞬，就让她的心变得又慌又乱。
师姐生气了——
意识到这一点，她赶紧将视线挪开，愈发的心虚自责。
本意只是不想再从师姐这里索取更多，未曾料到竟惹得对方不高兴。
真是好心办坏事。
她咬咬唇，鼓起勇气再次看向那双浸满寒意的冷眸，
“倘若师姐真的要送我礼物，别的东西我都不要，我只要一个承诺。”
九嘤蹙眉，不解此话何意，
“什么？”
扶灵神色微动，眼里隐有星芒闪烁，美得惊人。
此时此刻，她再不掩藏自己内心对于眼前人的爱——汹涌的、又热烈的爱，
“我要师姐答应我，此生永不厌我、弃我、叛我，无论爱与不爱，永远都要陪在我身边。”
这句话，九嘤其实已经承诺过很多遍。
但她仍是没有安全感。
因为太爱，所以害怕失去。
命运难测，余生很长，谁也不能保证未来会发生什么。
细密长睫，随着呼吸轻轻闪动。
九嘤沉心静思，两片薄唇微微碰了碰。
直到一只带着暖意的柔软指尖在右手掌心蹭了蹭，才终于点头，郑重又坚定的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今生今世，我九嘤，决不厌恶扶灵、抛弃扶灵、背叛扶灵，无论爱与不爱，终身都将守护扶灵左右，永不离弃。”
“倘若没有做到——”
誓约之诺，做不到就要受到惩罚。
只是还未等她将话说完，少女就用指尖压住了她的唇，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够了，有这个承诺就够了，后面的不许再说了。”
扶灵哪里舍得将那些恶毒的诅咒用在心上人身上？
她要的，只是一个承诺。
倘若九嘤没有做到，老天真的要罚，那罚她就好了。
她弯弯唇，面上浮现一层笑意。
五指轻动，再次将九嘤的手握住。
长袖遮掩，所有隐秘浓烈的情意，全藏在指尖的小动作里。
＊＊＊
回宗已有三天，距离扶灵的生辰也越来越近。
清竹宗很久没有办喜事，趁着这次机会，内外宗弟子倒可以一起聚聚。
生辰会自三年前起就没有再对外公开，扶灵也很少再收到外人送来的礼物。
但今年却是不同。
除了方思简提前送的空蝉果，江北清和高天怜也让人送来了礼物，至于林玉淼，更是从荒漠里赶了回来，亲自登门道喜。
生辰前夕，方沅青也来了。
这次来，不仅是为了送礼，也带来了另一个重要的消息——
灵山洞府，开了。
再过不久，四宗就要派弟子进去寻找机缘。
此等宝地，小宗弟子是没有资格进去的。
方沅青曾答应过，只要九嘤助她找到龙灵，就会帮九嘤把扶灵带进去。
龙灵虽未寻得，但这承诺仍还在。
她已托晋临向四宗八族发出申请，让九嘤与扶灵二人也能一同进入。
不出两日，就会有人将入府秘牌送来。
九嘤没想到她还记得这件事，心中不禁动容。
灵山洞府，奇珍异宝无数。
当初想带扶灵进去，是为了替扶灵寻一个厉害的灵兽结契。
现如今，这愿望终能实现了。
作者有话要说：嗷，结契要来了，00和师姐是命中注定的结契~~~~
沅青姐姐和明月这对副cp也即将上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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