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月光下

“我知道,我在这个乐园里有着某种特权。路晨从来无意伤害我,但这种特权反倒令我不安。我常常想,我为什么会受到如此优待?或许因为我是个商人……我很难相信没有代价的馈赠。”罗西说道。

看着满脸戒备神情的罗西,之前叶沁对他的许多疑问此刻都说得通了。在其他人挤破了脑袋想要进入乐园时,罗西,想逃离这里。

“罗西,你这次回来,是不是心里存着一些疑问?你是不是在猜想,你所得到的优待,和你之前那段空白记忆有关?”叶沁问道。

罗西抓了抓头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站起身,像是不想在这多停留一秒。“叶沁,你真的不和我走?”

刚刚罗西说的,叶沁听的心惊肉跳。她承认,她也想逃离乐园,失乐者,路晨……这一切的一切越远越好。可是……她已经离乐园的答案很近了,现在撤离,之前的努力就白费了。

“罗西,我知道,你不喜欢待在这里。你说过,你把外面的沙漠比作你的故乡。但我觉得不是的,你只是不喜欢被规则钳制,把自由当做了你的故乡。你准备了这么久,不要中断你的计划,真的很喜欢你说起外面时,脸上露出很好看的笑容。这几天,你真的帮了我很多,没有你,我一定支撑不到现在。认识你,我很开心。与你分开,我很舍不得。但这是我的选择,我为我的选择负责,所以……请尊重我的决定。”或许是离别的时刻即将来临,叶沁一股脑的把自己想说的话全部说了出来。“罗西,我希望你离开以后能拥有很棒的旅途。下一次见面,再告诉我一些旅途中的故事吧。我一定耐心听。”

罗西的呼吸又深又长,目光也似乎比这夜色更重。“决定好了?”他问道。

“是。”

罗西点点头,知道叶沁主意已定,不再劝她。他提起行李箱,刚到门口,又站住了。转过身去几大步走到叶沁面前。那个吻落在叶沁额头上时,像是蜻蜓点水,轻的不着痕迹。“叶沁,保重。”

现在只剩下叶沁了。罗西把他过去画下的乐园地图留给了叶沁。叶沁强打起精神坐在桌前,试图从那些标记中找到一些头绪。可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纷杂的信息在她脑中缠绕割裂,冲撞着她既定的认知框架。

——失乐者都是由能力者失控异化而成。

——路晨是乐园的主人,乐园主人操控着失乐者。

——还有……罗西离开了。这里只有她一个人了。

叶沁用力握紧拳,闭上了眼睛。她恍惚的想,如果这是一场噩梦就好了。只要醒来,她就能回家。然后,她听到了敲门声。她的身体在一瞬间变得冰冷,前一天门也被这样敲响过。

是路晨?他还来干什么?如果是他,叶沁有战胜他的把握吗?

敲门声没有停下。叶沁只有站起来,她知道自己别无选择。“……怎么是你?”看清那个月光下的人影,叶沁愣在了原地。是罗西。他还提着那个行李箱。“怎么回来了?忘记带什么了吗?”叶沁疑惑的问道。

罗西沉默了一会儿,将行李箱郑重的放在脚边。他似乎想要露出那种招牌式漫不经心的笑容,可他失败了。“叶沁,说出来有些可笑,我走到路口的时候,忽然有些害怕……怕再也见不到你了。所以我让人递了消息给外面的同伴……告诉他们这次旅行我不去了。”这几句话,罗西说的又低又快,像是害怕被叶沁捕抓到其中任何一个字。

但叶沁还是听清楚了。他们看着对方。罗西一动不动,像是在叶沁说话。远方枪炮声隆隆,夜间的战斗再度开始。面对站在自己面前,难得羞于启口的罗西,叶沁想到了‘失而复得’四个字。她微笑起来。

“罗西,欢迎回家。”

房间里,罗西转来转去翻箱倒柜,似乎在找什么。好几次对上叶沁询问的目光,又飞速挪开去。这家伙,该不是在害羞吧?“找到了!”他突然说道。

叶沁循声望去,只见罗西手里握着一支高尔夫球杆。他试着挥了几下,叶沁瞪大了眼睛。“这是我以前搜来的古董宝贝,材质还算结实,应该能挡住几个家伙!”

见他这副积极应敌的样子,叶沁反倒有些不习惯了。“罗西,要不你一会儿还是躲我后面吧……”

罗西坚定的摇了摇头,再度帅气挥棒。完成热身后,他站定。“叶沁,我不会再说‘和我一起你总是受伤’那种话了,我会尽全力战斗,能帮你多挡一个都好。”

凌晨来了。门板和玻璃都哐当作响,失乐者们正从外面疯狂的撞击着这间小小的秘密基地。嘭!!!门碎了。叶沁一边让罗西注意着一边进入战备状态——

“罗西小心!”

先闯进来的那个失乐者应声倒地,而叶沁还没有出手。……是罗西,他都在门后用球杆击败了它。“得分。”罗西得意的说道。

“……好球。”

罗西选手出击果断,叶沁自然也不甘于后。第一波失乐者被他们尽数消灭之后,时间方才指向1:45。罗西的脸上和身上都挂了彩,模样十分狼狈。“这些家伙还挺强……”

掉落一地的魂石,像血色的眼泪。叶沁一时有些失神,为了活下去,他们还是不得不这样做。

一只手在叶沁面前晃了晃,她转过脸。罗西的眼角开了个口子,正委屈的看着她。“叶沁,我很痛诶……”

叶沁回过神,看着那张因挂彩反倒更加生动的脸,微微笑了。“罗西选手,你在第一轮比赛中表现的很好。”

黑夜中,罗西的眼睛亮了亮。罗西将魂石捡起来放进口袋,叶沁一边提防着四周的动静,一边看着他做这些。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这些,就当做是那些人在这乐园中努力活过的证明吧。”罗西走回到叶沁身边。“就像我知道你如果当时选择了战团那些人,一定会比现在轻松得多。但我现在不这么想了,你选择了我,我就是最好的。”

罗西一席话让叶沁有些动容。确实,要走下去,就要承担全部牺牲,包括自我良心的谴责。

“就算被我的话感动了,也不需要掉眼泪吧。在男人面前哭,可是很危险的——”罗西笑着抬手,他的手背上是几滴大而粘稠的液体。罗西的脸色陡然变了。下一秒,他扑向了叶沁,手护在叶沁的后脑,他们齐齐摔在地板上。与此同时,叶沁听到了一声钝器撕裂皮肤的声音。

罗西闷哼一声,他离叶沁太近了。以至于叶沁清晰的看到了他的脸因为痛苦而扭曲变形。什么东西攻击了他!

然后,叶沁看见了——他们头顶的天花板上,一只巨大的蜘蛛怪物攀附在那里,正阴险的盯着他们。刚刚滴落在罗西手上的,正是它的黏液!

来不及多想,叶沁翻了个身,召唤出画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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