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第一百章

夜幕沉沉,乌云消匿在冷风中,将圆月的明亮还给了它。

月光成了这屋子里唯一的光源,毫不吝啬的倾落在许拾月身上,像是降落在神女身上的薄纱。

那鸦羽般的眼睫下压着一双漆黑的眸子,清冷仿若从高岭倾泻而下的白雾,缠绕在她周身。

她就这样对陆时蓁说着,像是神女堕落的蛊惑,用耳鬓厮磨的亲昵引诱着不堪诱惑的人点头顺从。

陆时蓁眼瞳轻闪,沉沉的呼吸声仿若她此刻的乱了节拍的心跳。

只是她迟钝的大脑终于反应过来许拾月话里的意思,有一种惶恐在她的身上蔓延开来。

陆时蓁尽可能的平息着自己的气息,撑着自己的理智道:“许小姐……我想你再做下去的话,就要涉及违法犯罪了。”

许拾月的眉梢微微动了一下,漆黑的眸子沉沉的看着对自己抛出警告的人。

一个吻还不够,她比过去任何一个时刻都渴望占有这个人。

不安,思念,各种情绪交织在她的身体里,近乎就要失控。

她要让她完完全全属于自己。

她要让她再也不能离开自己。

哪怕是用偷的骗的,卑劣的,偏执的。

极近疯狂的想法张牙舞爪的攀生至许拾月的世界,同漆黑的瞳子融为一体。

她依旧眸色平静,就这样看着陆时蓁,情绪难辨。

而同样思绪波动的人还有陆时蓁。

她满脑子都是刚才许拾月扣住她,倾压而下的吻。

不止是许拾月的行为她想不通,就连自己刚才的一系列反应她也想不通。

凶猛的进攻没有得到相匹配的抗拒,甚至于放肆的攻城略地也差点投降。

陆时蓁感觉她就像掉进了另一个平行世界里,在这个世界里这里发生的一切看起来分外荒谬的事情都可以被一个理由很好的解释。

可这个理由是什么呢?

陆时蓁的眼睫微微垂下了几分,连落下来的月光都暗淡了。

她不知道。

亦或者不敢知道。

她就像个逃兵,现在能做的只有回避,逃跑。

哪怕是丢盔卸甲也好,只要可以逃走,可以让她从这种迷失蛊惑的状态中恢复平静。

“许小姐,抱歉,我真的要走了。”

陆时蓁说着,便作势要起身推开许拾月。

可许拾月哪里肯放开这只怎么也不肯听话的猎物,抬手便握住了陆时蓁横亘过她们之间的那只手臂。

也是这个时候,陆时蓁挂在肩头的黑色短外套垮了下去。

月光铺在她精致的锁骨上,雪白的肌肤透着玉般的温润,如果没有肩头上那突然坑洼起的浅粉色痕迹。

像是火灼烧的。

饶是有再大的力气,许拾月都在一瞬间僵住了。

在她不知道的过去,这个人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知道是跟自己抗衡,还是什么别的原因,许拾月注意到陆时蓁肩头细碎零散的颤抖。

像是有刺抵在她的心口,带着倒钩的划过一片血肉。

像是感觉到了寄宿人的动摇,陡然间暴戾与阴鸷的藤蔓后退着迅速撤离了许拾月昏暗的心野,卷起一片初生的嫩草。

房间短暂的陷入了一秒的安静,纤瘦的影子静止般的印在一侧的墙上。

陆时蓁不知道许拾月在想什么,那在她视线中原本写满偏执独|裁的眸子垂了下来,细碎的月光落在许拾月的眼瞳中,让她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碎了一样。

逃跑的弦还拉在陆时蓁的脑袋里,虽然乘人之危不好,但这一刻的确是自己逃跑的最佳时间。

狠了狠心,陆时蓁抽手想要趁机离开。

可她没想到,尽管许拾月失神顿住了,但握着她的那只手却依旧没有丝毫松懈。

陆时蓁心猛地一滞。

她看过甚至还画过,逃跑失败后的悲惨经历,尤其是面前这个人过去还将自己的尸体挫骨扬灰。

“我,我不是……”

陆时蓁吞吐的想要消除点自己这个动作的逃跑感。

却发现许拾月只是单纯的握住了她,眼神脸色没有丝毫的变化。

月光明明,给房间的安静镀上了一层温和的静谧。

陆时蓁看到许拾月笔直的背后像是承受不住月光的重量一般,缓慢而深深的朝她倾弯了过来。

布料发出细微的摩挲声,那只一直钳制着自己手腕的手就这样一寸一寸的向身体一侧碾挪着,缓缓慢慢的绕在了她的腰侧。

陆时蓁视线中的月光被挡住了一小半,那道削瘦的身形就这样躺到了她身侧空落着的位置。

少女温吞的吐息略过头发遮掩不住的后脖颈,落下一片温热。

许拾月的声音比方才任何一个时刻都要温和,轻柔喃喃的写满了妥协:“别走。”

“你刚才不是答应我了吗,要陪我睡觉的。”

陆时蓁被许拾月圈住的整个人身体都顿住了。

连带着心跳也漏跳了一拍。

她们过去曾经曾经是那样的默契,而亲密。

她听得出来什么是许拾月的妥协,什么又是许拾月的请求。

许拾月的声音摇摇欲坠,就像方才她落在陆时蓁视线中的眸子一般。

陆时蓁不在受人束缚的手臂就放在身侧,可饶是再怎么狠心,她也反抗不来了。

“晚安,陆时蓁。”

晚安的声音从房间里响起,而后又寂然落下。

整个屋子安静了很久,陆时蓁的声音迟迟没有响起。

少女的唇瓣泛着充血的红,微微张开,却只是单纯的因为需要呼吸。

习惯在身体里乱窜,莽撞的堵住了心口。

陆时蓁没有办法像过去那样回应许拾月,她知道,如果她回应了,她就彻底露馅了。

还算宽敞的床盛满了各种的心事,许拾月迟迟没有等来陆时蓁的回应,目光暗了一下。

她就这样从背后搂着陆时蓁,就像是小孩子在搂着她期待已久的宝贝,小心翼翼又分外亲昵的将不会给予自己任何反应的娃娃又往自己怀里揽了揽。

单调的晚安在这夜显得格外寂寥,孤独的消散在了空气中。

许拾月想,起码这一次她不用再做陆时蓁离她而去的梦了。

窗外躁动的风在某一刻忽的停了下来,无人的夜晚终于渐渐恢复了原本的安静。

陆时蓁那混乱迷失的思绪终于被梳理出了几缕,慢慢琢磨出了些不对劲的地方。

明明自己现在的相貌跟原主已经相差十万八千里了,为什么许拾月看到自己第一眼就认出了自己,她是怎么认出自己来的……

而且仔细想来刚才见面的时候许拾月就穿着居家连衣裙,那么她肯定是在这里住。

可为什么湫湫没有检测到这里有人长期居住?

而且如果有人住,那些水电数据也不正常啊。

既然主系统会引导角色往既定的路线发展,那么许拾月这样做是不是为了宣泄原主之前将她哄骗到别墅的仇恨?

难道将自己挫骨扬灰对她来说还不够吗?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才符合她文中后期黑月光的设定吗?

仿佛有寒风吹过,陆时蓁抖了一下。

可又好像还有什么东西比寒风更甚,钻进了陆时蓁身体,扯得她心口发疼。

太多问题萦绕在陆时蓁的脑袋里,让她有一种超负荷运载的感觉。

紧接着,她像是反应过来了什么,觉得自己不该在这里想这些事。

她应该考虑待会许拾月睡着后,怎么带着湫湫跑路才对啊。

也不要纠结圆子的身体数据为什么会跟它的真实状态不符合的这件事情了,逃命要紧!

陆时蓁正要着急忙慌的盘算起来,背后就格外合时宜,又不合时宜的传来了许拾月的声音:“我明天还能见到你的,对吗?”

那浅浅的疑问声算不上很大,因为极近的距离,仿佛贴在了陆时蓁的耳边。

不知道是不是做贼心虚,陆时蓁的手顿时泛起一片寒凉,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还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许拾月,许拾月的声音就接着又响了起来:“不要想着等我睡着了就跑哦,李他们今晚会在别墅轮班巡逻,我已经命令过他,如果发现不认识的人,当场枪毙。”

这声音实在是太过平静,违和的跳跃感顽劣的混合在里面,叙述着外面的恐怖。

最后四个字带着一种诡异的清脆扑在陆时蓁脖颈后的肌肤,像是提醒,又像是警示。

“陆时蓁,你既然说你不是我认识的那个陆时蓁,那你现在可就是非法入侵哦。”许拾月提醒着,微微抬起了自己的眼睛,漆黑的眸子里带着些明亮又好心的无辜。

那湿润的唇吻酝酿着温吞的气息,就这样轻缓温柔的落在了陆时蓁后背靠近心脏的位置,描摹般的讲道:“这么漂亮的身体,要是在这里出现了一个大洞,可就不好看了。”

单单用偏执来形容许拾月的这几句话,就有些不足够了。

陆时蓁从来没有觉得在白纸上简单写下的“病态”二字,会有这样的令人心悸恐惧的感受,仿佛死亡就摆在了她面前,只一步就会坠入万丈深渊。

陆时蓁直接僵住了,也不敢出声喊湫湫了。

她就这样被许拾月扣在怀里,像个乖巧的抱枕娃娃。

于是,夜彻底安静了下来。

影子在墙上细微的转动着,没有离开,只是从侧躺变成了平躺。

陆时蓁常年画画右边的肩膀不太好,所以她一般都不会右侧睡觉。

感觉着许拾月睡着了,她便偷偷慢慢的挪动着,转身平躺了过去。

春日的月光好像脱离了冬日里的永寂,总带着一种复苏的静默。

四四方方的窗框将月光框住,给房间的一侧点亮了温和的皎洁。

心事重重,陆时蓁睡不太着,寻着月光看去,一道微微蜷起的身影挡住了她视线一小半的光。

许拾月已然熟睡。

月光洒在她脸上,五官间的青涩随着时间慢慢褪去,眉眼间的一笔一划都是造物主精雕细琢的心血,“漂亮”在她面前都显得乏善可陈。

柔散的长发失去了服帖的一丝不苟,就这样垂落在她的脸上,冲淡了她身上的冷漠。

没有急促,也不见暴戾,浅浅的吐息如春夜的风,缓缓吞吞的从她的唇瓣飘散出来,垂下的眼睫写着安稳与平静。

一切好像回到了五年前,她跟许拾月在这个别墅朝夕相处的日子。

没有逃亡,也没有躲避,是陆时蓁在这座城市没有经历过的春天。

可时间一晃过去,已经了五年。

这个世界变化的很快,更何况这是长长的五年。

而且她在这座城市里,也只是待了不过半年。

不知道她跟沈雁行怎么样了。

她也这样抱着沈雁行睡过觉吗?

不知怎么的,甚至有些莫名其妙。

那个许久未提的名字就这样不受控制的从陆时蓁的脑海中出现,混沌的搅起了一片风浪翻涌。

陆时蓁心中有些烦躁,眼瞳却暗淡下来。

而就在这时,许拾月突然搂得她紧了些。

比起方才她安稳的睡颜,那平整的眉间蹙起了一道山丘。

殷红的唇瓣轻轻拨动着,细碎的文字急促且不清晰的落下。

这种不安且慌张的样子,就好像是正在经历一场难捱的噩梦。

许拾月的声音太小,陆时蓁并不能听清楚她在念什么。

鬼使神差的,陆时蓁竟主动朝许拾月凑近了过去。

只是陆时蓁的耳朵刚靠近许拾月的唇边,就怔住了。

许拾月急促而慌张念着的,是连成一串的她的名字。

“陆时蓁,陆时蓁,陆时蓁……”

仿佛有乌云飘过,月光默然暗了几分。

那皎洁的光施施然落在许拾月的身上,清冷孤高的疏离偏执后仿佛还夹着一层光照不进去的阴郁,沉沉的像是积攒了许多年。

陆时蓁就这样看着许拾月揽着自己腰肢的手臂,低垂着的目光铺满了晦涩。

为什么一个人会同时拥有暴戾跟温柔的情绪,明明疯狂到偏执,甚至病态,却也会小心翼翼。

就好像是灵魂陷入了某种痛苦的纠葛中,脆弱又扭曲的挣扎着。

窗外乍时掀起了一阵春风,月光被扰得在桂枝中摇摆。

忽的,陆时蓁感觉许拾月揽着自己的力气更甚了几分,下一秒她整个人都靠进了自己的怀里。

风声缭乱,搅动着房间里的安宁。

陆时蓁听到许拾月嗡蝇呢喃的又念起了她的名字:“陆时蓁,我好想你……”

那掐着衣服裙摆的手不断的收紧,弯曲的肩颈乃至脊柱纷纷传来了细碎的颤抖。

少女微颤的声音带着温吞的吐息,小小却炽热的一团全都扑在了陆时蓁的心口:“你,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不要再离开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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