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雪杀散数千金兵，连毁五辆鹅车，终归独身一人，力有未逮。
仍教六七辆鹅车搭上了城墙。
但此时城墙上的守军士气大振，与登墙的金兵厮杀起来。
郭雪见两队冲车直冲城门，后方无数金骑蓄势待发。
暗道不好，连忙提刀冲去。
但此时他眼前一花，虚弱感从体内深处传来。
他一日一夜水谷未进，又折损功力，连夜赶路，此时连破五队攻城队已经消耗了大量体力。
他武功再高终归是人不是神，一身真气也需要炼精化气的过程才能源源不断产生。
此时体内后天之精都不足了，又哪来的气给他运用。
郭雪一咬舌尖，利用疼痛强打起精神来，透支体力，搬运体内真气，冲向冲车队。
当头一辆冲车在民夫推动下，带着巨大惯性狠狠撞向城门。
轰一声，城门剧烈晃动起来。
城后无数百姓自发扛来长木，几十条长木死死顶住城门。
冲车缓缓后退，第二辆带着惯性狠狠冲来。
轰！
城门门闩顿时裂出一道裂痕。
当前抵门的青壮百姓口鼻溢血，跌倒在地，后面的百姓连忙上前顶上。
他们知道，如果城门被破，金人马蹄践踏之下，身后的父母妻儿绝无幸存之理。
吼！
先发的冲车队正欲再冲，却听到凭空响起一声炸雷，震得脑仁一空。
推车的民夫手上失了力，跌倒大半。
郭雪冲杀到此，不惜功力，一记横扫千军，挥出数丈刀气，先将连带百夫长在内的数名金兵砍死。
却见此时冲车带着惯性已经冲向城门，连忙飞身冲到车前，伸掌相抵。
冲车何其沉重巨大，须得数十青壮齐齐发力，才能缓缓移动。
此时带着惯性冲来，便是力大如郭雪也觉得沛然难当。
单掌抵不住，将大刀往地上一插，伸出双掌相抵，车顶着人滑出丈余，才缓缓停住冲车。
这边刚停住一辆，却见另一辆已经在民夫的推动下冲过来。
郭雪怒吼一声：“滚开！”
雷音惊倒民夫。
郭雪拔刀杀过去，连斩十几个碍事的金兵，冲到冲车前伸掌抵住。
那百夫长喝道：“放箭！”
弓弦崩响，无数箭雨朝着郭雪射来。
郭雪一掌抵车，一手持刀劈开箭雨。
城头殷指挥见状，挥刀砍死一名金兵。
持弓朝那金人百夫长射去。
这一箭没射中百夫长，却射死了他身边的一个亲卫。
百夫长大惊，正欲躲藏，第二箭又急射而来，刚巧正中他的咽喉。
他张嘴吐出一口血沫子，伸出双手在身边一阵乱抓，轰然倒地。
城墙上殷指挥正松了口气，却听到旁边有人大喊一声“小心！”
雪亮亮的刀尖从殷指挥胸前透出，殷指挥低头抓住刀尖，转头看见一名金兵喜悦的狞笑。
殷指挥发出无声的怒吼，用弓弦勒住金兵的脖子，使出余力将他勒死。
随着全身气力远去，殷指挥心中只剩一个念头，万不可因自己之死丧了守军士气。
他伸手扶住城头，死死站直，用最后的力气吼道：“守城！！！”
吼完双目圆睁，气绝身亡，尸体兀自不倒，却无人发现这位守城指挥已经阵亡。
那声小心正是王坚喊出，他见殷指挥站立不动，心知殷大哥已经牺牲。
强忍悲痛，挥刀砍死一个金兵，拖着伤躯守在殷指挥尸体身边。
此刻万不可让殷大哥的身体倒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城下百夫长已死，金兵一阵茫然，箭雨终于停下。
郭雪用尽全身力气，终于停下冲车，此时只觉得眼前发黑，鼻咽处透出一股铁锈味来。
他咬紧牙关，振奋精神，挥刀冲杀进了金兵中。
此时他连停两辆冲车，无论内力还是气力，都已经临界于极限。
好在此时金人小队头领已死，士气已失，见郭雪一人一刀勇不可当，都吓破了胆，四散奔逃。
连杀数十人后，郭雪也没了追击的余力，只能守在城门前拄刀喘气。
望向远处蓄势待发、连人带马全身覆甲的铁浮屠，郭雪不禁露出了一丝迷茫。
若是这些钢铁洪流迎面冲来，任自己神功盖世，却真能抵挡得住吗？
郭雪咬咬牙，能不能挡住不知道。
若是我不试试，城内的百姓怎么办？
想及此，他感觉体内又凭空生出一股气力。
他抓住冲车，怒吼一声，将冲车横了过来。
又将另一辆冲车如法炮制，横在城门前方作为障碍。
他听闻墙头上喊杀声震天，两边鹅车源源不断有金兵向上爬去。
知道金兵已经从城墙上攻入，切不可被他们从内部打开城门。
便施展轻功跃上墙头，当先看到三名金兵正围杀一名宋兵，那宋兵身中数刀死战不退。
郭雪施展刀法，一刀一个砍死三名金兵。
那宋兵已经杀红了眼，挥刀朝郭雪杀来，被郭雪架住，喝道：“自己人！”
那宋兵眼中恢复一丝清明，喊道：“快去城门！金贼杀下去了！”
说罢脱力晕倒过去。
郭雪无暇顾他，沿着城墙楼梯一路向城门杀去。
一路连砍几十人，果见已经有数十金兵在城门前对手无寸铁的民夫展开屠杀。
一些胆小的逃跑了，一些悍勇的青壮却死死抵门不退。
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手脚并用，死死抱住一个金兵，用牙咬住他的喉咙，身体被捅出几个窟窿也不松口。
满腔的悲愤在郭雪胸口爆发，他发出凄厉的大吼，举刀一跃而下，将金兵劈成两半。
少年仰面倒下，郭雪伸手扶住他，他双目怒睁，口中咬着一块皮肉，已然身亡。
郭雪合上他的双眼，将尸体放下，转身向金兵杀去。
战场后方，金军统领完颜讹可藏身于铁浮屠中。
此战他领兵五万发动奇袭，五千骑兵尚未出动，但四万多步兵已经尽数上了城前的绞肉场。
此时也不知死了多少，已经隐隐出现遏制不住的溃兵四散。
但城门却迟迟未能打开。
这枣阳城不是只有几千守军吗？！怎么十多倍兵力也拿之不下！
若是被襄阳城反应过来，那再想拿下枣阳城可就麻烦了。
城内，郭雪内力早已耗尽，只是凭肉体本力守住城门，原本那把大刀早就砍崩，手上也不知道是哪里夺来的兵器，身前金兵的尸体几乎堆成了一座小山。
他杀了多少，他也记不清了，只记得要守住城门。
直到他麻木地干掉最后一个眼前的金兵，城墙上响起了一阵欢呼声。
郭雪精神一振，快速奔上城头，却见搭住城墙的鹅车、云梯已经尽数被毁，守城士兵们发出了震天的欢呼声。
守住了！
郭雪朝王坚的位置找去。
却见到他正在扒殷指挥的盔甲往自己身上穿。
王坚道：“守城不能指挥官。”
郭雪暗叹一口气，上前将殷指挥的尸体抱到一边，用席子将他盖上。
“城中还有多少人马？”
王坚一脸茫然：“我、我不知道。”
郭雪道：“吩咐各都头清点人马，重新部署，以防敌军反扑。”
王坚惊醒，连忙召集众部。此战20个都头已经战死一半。
郭雪令失去长官的各都，各自重新推举出一个都头，并挑选民夫中青壮有勇力者披甲补充进来。
命百姓打扫城头，部队轮番休息，严守城头。
郭雪大发神威，一人独闯数万敌军，毁去五座楼车，守备士兵都对他大是崇敬。
命令一下，无人不从。
郭雪站在城头，遥望远方金军收拢步兵。
一眼望去，方才一波金军步兵至少折损了半数，不知是一万，还是两万。
但我方也不好受，两千守城士兵伤亡近半。
倒是还有两百骑兵……
郭雪有心重启当年在蒙古百骑冲杀的做法，但是……
现在他面对的不是一群身披轻甲的轻骑兵，而是数不清的武装到牙齿的铁浮屠和拐子马！
就算自己可以杀进杀出，但是随自己征战的将士却还能回得来吗？
襄阳那边究竟怎么回事！为何迟迟不见出兵！
来不及细想，郭雪接过王坚递来的几张锅盔，就着水大口吃了起来。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现在先行补充体力，待找到机会，就由自己独闯敌军，将金人头领拿下吧。
城墙上士卒们相互包扎伤口，默默咀嚼干粮。
殷指挥使阵亡的消息已经传开，但是因为有郭雪坐镇，士气并没有滑落。
但是气氛不免悲壮，尤其是援兵迟迟未来，众人都陷入了迷茫。
郭雪连吃十几张锅盔，依靠城墙上，默默调息。
水谷精气在他体内快速运化，恢复着他丢失的体力。
王坚几番拼杀，背上的伤口再次崩裂，脸色苍白地靠在一边。
他看着郭雪因为体力耗尽而不大好看的脸色，意识到眼前这位天神般的人，终究也是人，不是神。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大侠，如果此番城守住了，我也没死，我能不能拜你为师。”
郭雪睁开眼看着他，笑了笑：“好。你现在就拜师罢。”
王坚咧嘴大笑，泪如雨下。
伏在地上恭恭敬敬对郭雪磕了九个响头：“弟子、弟子王坚，拜见师父。”
郭雪伸手抚在王坚头顶，笑道：“吾乃月影神宗风灵子。今日起，你就是我门下入室大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