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五章 你是神圣,还是野兽?

“老夫带领满朝文武前来大乾学院,是为表我等的诚意。”贺梓诚恳地道,“我们愿意接纳太师及所属居住盛都,并为贵属提供合法身份、舒适住处、精美食物等等一切日常生活所需之物。如果贵方需要保护并且足够信任我们,我们也可以给你们提供护卫,总之,我们会将贵方视为尊贵宾客,以天朝上国的最高礼仪供奉诸位。”

云不慈高高扬起一边眉毛,又挖了挖耳朵。

“太傅,咱们先不说你是否确定我们到底需要什么。我只问你。”云不慈更加诚恳地道,“你这样做,你家皇帝同意了吗?”

“这正是我家陛下的意思。”贺梓递过信,“陛下留了亲笔信给您。”

云不慈看了一眼信封,“有毒的吧?”

贺梓坦然一笑,揭开了第一层信封,扔了。

信封好巧不巧扔进云不慈水杯,一杯好茶顿时变成诡异的紫色,眼看是喝不成了。

第二层还是个一模一样的信封,贺梓毫无愧色地递过去。

云不慈依旧不接,“我手瘫,你给拆一下。”

贺梓便拆信,刚刚打开第二个信封,跳出来一只毒虫,一扭一扭跑走了。

众大佬:“……”

贺梓依旧毫不在意,一脸恳切,“太师见笑了,陛下说,瞒不过太师,不过和您开个玩笑。毕竟以后这样的机会,用一次少一次。”siwu.org 猫头鹰小说网

云不慈微微垂眼,一笑,没有回答。

确实,铁慈这举动,只是个玩笑。

就没指望能毒到她,也不会打算在这时候毒倒她。

但这个玩笑,是恶意的。

是告诉她,你若无情,我必更无情。

从此恩情一笔勾销,彼此师徒情分断绝,再见你死我活。

第三层终于是信纸,但写的很多,厚厚好几张。

因为字很大,第一张仅仅“字呈云不慈女史足下”便占了快一页。,第二句“朕有一事……”只有半句。

话没说完,自然要往下看,云不慈想要翻页,却发现信笺粘在了一起。

茶杯里的水已经有毒,自然是不能沾的,她是个随性的人,拈了拈纸页,下意识伸手入嘴。

指尖在触及唇的前一刻。

她忽然停住。

顿了一顿,缓缓抬头,看贺梓,看面前的这一批大乾重臣。

面前这批人一个个神情坦然,有人还带点困惑地看回来。

贺梓看她的眼神更是坦诚中带着微微诧异,仿佛真的不知道这信有什么,在等她看完。

云不慈有点想笑。

都是千年的狐狸在装纯情。

但却又实在笑不出。

写信的人是她一手带大的徒弟。

对面的人是共事数年,平日和气的同僚。

手中是一封毒了又毒再毒,毒得心机深重的由同僚送来的好徒弟的信。

云不慈低眼看信,一时却没有看进去。

在事发之前之后,她就设想过很多次的后果,不是没有心理准备的。

可当现实真的撞到眼前,才知道想象都太单薄。

人心如海,人心如渊,可二十年时光,半辈子缘分,便生就铁石心肠,那铁上也镂印痕,石间也载风霜。

也许,这就是铁慈真正要她看的“信”吧。

看人心向背,看她的徒弟同僚,看她也为之奉献了半生的大乾。

她在这里行走过,奔跑过,有过笑也有过泪,对着高人开过火,也给贫民施过粥。

虽是世外之人,却也已入世多年,大乾每一寸空气都曾呼吸过,盛都的每一处街角都有瑰奇斋的标志。

云不慈手指微微用力,掀开了第二层纸笺。

果然,上面并没有什么殷殷切切,以情动人,或者以理服人的长篇大论。

只有几个大字。

“你是神圣,还是野兽?”

很多年前,也是这样一个满山枫红的秋季,自称尼姑却从没专门剃度的女光头,牵着小女孩的手,走在层林尽染的山路上。

“人类处于神与禽兽之间,时而倾向一类,时而倾向另一类;有些人日益神圣,有些人变成野兽,大部分人保持中庸。”女光头如是教导。

小女孩静静听着,忽然问,“师父,您想做神圣,还是野兽,还是平庸的人?”

“做平庸的人未尝不是一种福气?”女光头道,“不过以我的资质,怕是跑不了要做神圣了。”

小女孩笑起来,“师父,你救了我,是我心中的神圣。你说以后要帮助大乾子民,帮助我们成为一个更加富强文明的国度,你也会成为所有大乾百姓心中的神圣的。”

女光头呵呵一笑。

风雨流年,言犹在耳。

今天,她来问她了。

对面,贺梓道:“陛下问太师,大乾百姓的命,是命吗?”

“陛下问太师,您口口声声民主平等,可您内心里,看大乾百姓,真的是平等的吗?”

“陛下问太师,您说过的人命无分贵贱,自由天下同重,还记得吗?”

“陛下问太师,您真的觉得您的目标和行动,是高尚和正义的吗?”

不,当然不是。

所以我一直在努力,想让你和你的子民,和平接纳我们,这样,我们才会也和平地将你们纳入羽翼,带你们走向文明啊。

只是我失败了。

“陛下说,如果您回答不了这些问题,那就请您回想一下这二十年,想一想谁曾在您施粥后对您微笑,谁将自家的萝卜白菜摆在您的门口,谁因你存活说要拜您当干娘,谁又是因为您的恩惠自愿给瑰奇斋当长工。大乾和盛都的百姓受您恩惠,但也同样供养了您。大乾的书生学子得您教育,但也同样用信仰支持了您。陛下说,请您看在这一场相遇份上,保全无辜,切勿屠杀。”

云不慈翻着手中大部分空白的一沓纸,摇晃着椅子一言不发。

“不行!”一声斩钉截铁,锐大步走出来。

他是个面色苍白的中年人,长一双嶙峋的眉,眉下的眼睛细长,冷光闪耀,“谁和你们谈判?谁和你们合作?谁需要你们供奉?你们又有什么资格来和我们谈判?”

他转向云不慈,“云,你不会愚蠢地心软了吧!”

他又转向贺梓,上下打量一下,冷笑一声,道:“我觉得还是我先前的第一个提议是正确的。”

他抬起手。

“慢着。”云不慈道,“管理司千百年来的外交要义之一,两国交战,不斩来使。”

“他们算什么来使?大乾又怎么能算能和我们平等对话的国家……”

“我们是这片大陆上最强盛的国家。”这回贺梓打断了他的话,不仅没有后退,还往前了一步。

“我们有最英明强大的君主,她一个人,从你们可怕的武器和无耻的偷袭下安然脱身,并毁掉了你们很多武器。”

“我们也有最忠诚的大臣。忠诚到皇帝敢于将国都丢给他们自己远走,我们也许也有党争和内斗,但在国难之前,从来都戮力同心,将相用命,死而后已。”

“我们还有最热血最无畏的百姓,护城河里下饺子一样的人群,就足够告诉你们这一点。”

“我们还掌握着整个盛都,食物、饮水、物资、行路……关系民生的所有。你们既然来了,总要在盛都生活,总要吃饭喝水吧?”

“我们有最先进的科技和供给。”锐漠然道,“我们一块小小的干粮可以吃一星期,我们还可以提供给战士营养液,各种口味的都有。营养液这么高级的东西你应该不懂,小小一支,随身携带,喝了之后,三天不饮不食不睡觉都可以,还不像你们的食物那么容易被各种细菌病毒所污染。”

大臣们如听天书般听着,心不断往下沉,这个人说的话他们不太能听懂,但也可以确定,对方真的强大他们太多。

顾大学士舔了舔嘴唇,心想这什么营养液,如果能抢来一支,研究出配方就好了,那天下就再无饥馁矣。

深知他德行的张尚书在他耳边悄声道:“想什么呢,这些恶心玩意如果真的什么都不愁,用得着纡尊降贵来抢咱大乾地盘吗?”

大佬们恍然大悟。

贺梓根本不为锐的话所动,眯眼笑了笑,“是啊,你们很厉害,可以自给自足。但是水一样的东西,便是做出燕窝熊掌的口味,能比得上真实的热气腾腾的燕窝熊掌吗?你的士兵来到大乾,以为可以大吃一顿或者放肆狂欢,结果却依旧啃着干粮,喝着寡淡的营养液,看着咱们吃肉喝酒,真的不会有一点不满吗?”

锐平板一般的脸忽然抽动了一下。

这些古人真厉害啊。

一针见血的眼力和口才。

都说低等文明,可是能在低等文明中做到人上人的,果然也不是简单角色。

“我们大乾也许你们瞧不上眼,可也是另一类的繁华,你们的人在这里,却因为彼此关系不洽,不仅看不得大乾景色,吃不得大乾美食,还得时时面对我们的敌意,保持警惕,食不甘味寝不安席,这日子,你确定你们那些养尊处优的士兵们,能接受吗?”

锐嘴唇蠕动了一下。

对方很聪明,猜他们养尊处优,也对,也不对。

论起他们的文明,对比这些连电都还没有的古人,那自然是养尊处优的。

可是近百年来,随着人类对于星球资源无节制的掠夺和破坏,气候极端,资源匮乏,植被减少,海洋污染……人类的生存环境越来越恶劣,能维持日常生活的能源越来越少,武器却越来越先进,由此引发了连绵不绝的战争,城池沦为废墟,道路处处截断,青山绿水变成白山黑水,无数人为了一口吃的开枪动火,人口急剧减少,战士逐渐凋零,昔日所有的铮亮繁华,都在漫天劫灰之中蒙尘。

往前的道路已经断了,只能往后回溯,管理司提出了“净土计划”,无数集中人类顶级智慧的科学家,研制出了可以选择并回溯时空的机器,但是选择是随机的,最后的落点在大乾。

为了让这片土地将来能更好地适应未来人类,云不慈主动请缨,提前二十年来铺路。

对一块土地的思想灌输和意识控制,从帝王养成开始。

那个时空环境越来越恶劣,生存机会越来越少,所以不得不在一切还没完全准备好的时候,撕裂空间,提前到来。

即使如此,来自未来的人们对于胜利依旧抱有绝对的信心,毕竟彼此的时间跨度和科技水平相差太大,好比飞机大炮对上原始野人。

所以战士们到来时,没想过要战斗,是做好了来旅游的准备的。

如今,希望有多大,落差就有多大。

锐不是没有发觉战士们的情绪,但还没想好如何解决,或许他内心也在暗暗等待,心想你大乾这样软性反抗,等我的人急了,开枪一阵突突突,不怕你们不合作。

但还没士兵爆发突突突,大乾的臣子们就找上门来了。

锐烦躁地揉了揉眉心。

贺梓还在步步紧逼:“老夫想,你们也不希望现在的状态持续下去,你们的士兵哗变吧?”

云不慈忽然道:“我答应你。”

“从现在开始,不会再发生护城河那样的惨案。我们甚至可以保护盛都百姓的安全。”

锐怒喝:“云!”

“但我们需要你们恢复正常秩序,需要你们开放所有场所,包括军备、粮库、机械之类所有的要害部门,需要你们开放皇室和六部密档,献上大乾所有涉及矿藏、仓储、军力分布、道路交通、驿站、兵部名册、全国黄册……等等包括但不限于经济、军事、民生等方面的所有资料。并在任何驻军之处,都不得拒绝我们的人协同驻军。”

贺梓想也不想,立即道:“不成。老夫没有这个权限。”

“那就去寻有这个权限的人来做主。”

“能做主的人已经给您逼出盛都了。”贺梓淡淡道,“太师,做人但留三分余地。”

云不慈沉默了一下,道:“那最起码我们要拥有盛都的军力分布和相关资料,需要你们开放盛都所有场所。恢复盛都的经济秩序。需要大乾百姓对我们保持和善的态度,不得以任何方式作祟。”

她顿了顿,道:“否则,士兵被激怒,我们也拦不住护城河血案重演。”

贺梓爽快地道:“成交。”

云不慈深深看着他。

贺梓事情办成,似乎心情很好,破天荒地称赞了云不慈一声,“太师真是英明决断。”

云不慈呵呵笑了一声,看看四周,嘀咕道:“事成当以美酒贺,可惜现在也没有酒……”想了想,随手拿了两支营养液,一支递给贺梓,“既如此,以此贺,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贺梓神色微动,接过营养液,好奇地捏捏塑料包装,学着云不慈撕开封口,在顾大学士灼灼期待的目光中,也将营养液仰头就口。

片刻后。

贺梓一口将营养液喷了出来,连本来想应顾大学士所求,藏进袖子里剩下半支营养液,也掉在了尘埃里。

指挥部里响起了云不慈快活的笑声。

再过片刻,一脸菜色的贺梓走到大乾学院门外,一拍大腿,“亏了!”

“早知道这玩意这么难吃,就该和她多要几个条件!”

他身边的赤雪,捏紧了手中的一个小盒子,想着方才谈判后她和云不慈私聊的结果。

心中默默想,其实要的也不少了。

……

这一日,青阳山上的持伞人,等到了他一直在等的人。

这一日,铁慈掀开车帘,看见远处巍巍青山半山腰上,伞下的人在挥手。

铁慈忍不住笑了笑。

容溥在山下看着马车不急不慢而来,而马车之后不过里许之地,半空之中,一群黑色机器如蝗虫嗡嗡而来,遮天蔽日。

更远一些的地方,隐约可见道上漫漫烟尘,裹挟着若隐若现的闪亮物体,速度极快,却不知怎的,一直没有追上来。

赶车的是一条猪婆龙,趴在车辕上,隔一会,尾巴就懒懒地甩一下马屁股,把车赶得甚有节奏。

书院新修了一条道,马车可以直接驶上半山书院牌坊之前。

跃鲤书院现在也是冷清清的,学生已经另行安排了。

马车长驱直入,直到停在了当初铁慈住过的独门独院之前,车帘掀开,里头东倒西歪一群人。

阿扣的眼镜歪了,老虎趴在垫子上呼呼大睡,不青抱着头睡在车角,胳膊上像是被烧灼过,刺青都没了一半,景绪揉着老腰一脸苦大仇深,萍踪最后背着铁慈出来,看得容溥眼瞳一缩。

“陛下受伤了?”

“小伤。”铁慈答。

萍踪没好气地道:“是小伤,但是是一直不能好的小伤。”

容溥看一眼铁慈,急忙命特意挑选的几位女学生上来伺候,女学生们早已等候在小院之前,早先接到院长命令,让来小院这里等候,以为不过是常见的接待任务,谁曾想马车顶上挂着蛇,赶车的是鳄鱼,车窗吊着蝎子和巨大壁虎,一只黄黑相间的青蛙孤寡一声,目不斜视地爬走。

几个女学生都是挑出来的胆大心细的优秀学生,也被吓得腿软,以至于都没听见容溥那声“陛下。”

只是看见有人被背出来,便急忙上去接,却看见自己家院长三步两步上去,伸出双手,竟然是一副要亲自背的模样。

女学生们惊掉了一地眼珠。

自家这个院长,平日里态度亲和,并不冷漠,但毕竟出身高贵,温和里总暗藏三分疏离,且对女子,更是谨守分寸礼仪,从不亲近,让人可远观不可亵玩。学生们对他既爱且敬,也丝毫不敢亵渎。

不过院长风姿出众,才貌超绝,年纪轻轻位居三品,深受帝宠,这样的人物,难免是很多少女春梦中人,宿舍挑灯夜话,话题也少不了围着年轻的院长转。

只是都知道那著名的暗恋,倒也不敢多加肖想,但又听说陛下拒了院长求亲,又免不了猜测院长这般人物,最终会便宜谁家的贵女。

然而今日,一向谨守和女子之间距离的院长,竟然亲自迎接,还要亲自照顾。

这位是谁?

女学生们看不见铁慈的脸,但看一个少女背着她,垂下的指尖细长,自然觉得是女子。虽然铁慈是男装,可这几年,因为皇帝的男装之风,大乾很多女子喜着男装,都快成了风气,以至于许多男子抱怨一不小心就以为自己是断袖了。

铁慈倒没注意别人眼光,在萍踪背上抬了抬手,示意不必。

容溥目光落在她手指上,夹了夹板,微微变形,显然有骨伤。

他垂下眼,看着疲惫的众人,轻声道:“热水已经准备好了,饭食也是齐备的,只是没想到魃族的毒兽也在,我命人再去安排……”说着当先而行。

几个女学生迎上来,柔声道:“姑娘累了吗?我们来吧。”要接过铁慈。

铁慈抬起头来,她一路奔波,不断作战,精神有点涣散,朦胧的视线掠过眼前笑得微带羞怯的女子,忽然一顿。

有那么一瞬间,她微微茫然,随即眼神便清醒过来,垂下了眼帘。

她笑道:“不必劳烦各位了。”

少女们看着她的脸,一时有些发怔,明明眼前人看起来有点憔悴狼狈,可气质温醇如美玉,时时生光,被她那样柔和平静的目光一看,每个人心里却生出一些激越的情绪来,却又不知道为何激越。

前方,容溥回身看了看铁慈,没有忽略她眼底一闪而过的黯然。

她是看着这些学生,想起了简奚吧。

铁慈趴在萍踪背上,和伴她走的女学生们一路絮絮而谈。

“劳您动问,我们学业并不繁重,和男院那边是一样的课程,武技之类则是自选科目。也有琴棋书画乃至刺绣之类的课程,单看自己选择。”

“去年书院考试,前三中两名都是女子呢。”

“说不定明年春闱,还能出女状元,女榜眼。至明二年陛下就下旨,允许女子参加科举,和男子同朝为官,家境贫困的女子读书,官府还给予帮扶补贴,咱们书院一转眼就多了好多女学生,不是咱们吹嘘,咱们成绩可一点不比男子们差,甚至优秀的女学生比男子更多。”

“院长和各位教授待我们很好,有一两位教授一碗水端不平的,很快就被请走了。”

“忽然放了秋假,院长说有紧急演习,都去了后山。”

“我们是自愿来的,院长说过会有危险,可我们不怕。”

“我们的榜样,是重明宫三品女官简奚简大人。如果我有一天,也能去陛下身边伺候就好了。”

萍踪顿住了脚步。

前方,容溥再次回过头来,要说什么,却被铁慈眼神止住。

他听见她淡淡道:“可是,陛下身边,是最危险的地方。”

“我们不怕的。”女学生们快活地笑起来,“陛下做储君的时候,生死之难不知经过多少,我们虽然不配和陛下比,但是这勇毅之气,也望能追随。”

小院的门打开着,一桌菜热气腾腾在等候,萍踪欢呼一声,加快了脚步。

进门前,铁慈抬手拍了拍最近的一个学生的肩膀。

“朕相信你们,会和简奚一样勇毅无畏。”

院子里,容溥亲自舀了一碗汤,“陛下,您喜欢的菌菇三鲜。”

小院的门缓缓关上,挡住了少女们呆若木鸡的脸。

随即门外传来压抑的欢呼和难以抑制的激动之声。

萍踪撇撇嘴,放下铁慈,摸摸脸,心想我也是个郡主,还是个宗师,浑身也散发王霸之气,怎么和皇帝在一起,所有人都看不见我呢?

但是这个哲学性的问题在她看见桌上菜的时候便瞬间灰飞烟灭,她欢呼一声扑上去,撕下一只红湛湛的鸭腿便啃起来,至于阿扣早已坐到桌边,默不作声地埋头大吃。

景绪抢占了最好的位置,将三盘当地有名的特色菜全部搂到了自己面前,胡子泡在了汤里都不觉得。

不青抓起一只羊腿上房去坐了,箭手都喜欢坐在高处。

铁慈最后坐下来,看似稳重,实则目光也瞟向了那一锅熬得香浓的糯米粥。

一群人各有各的饿相,看得容溥心里发紧,什么闲话也不说,坐下来就给铁慈舀粥。

忽然门砰地一声大开,有人风一般地卷进来。

容溥眼眸一缩,他这小院看似没人,其实布置了最精锐的护卫守在外围,除了外头等候伺候的几个学生,就是副院长也别想随便进来。

站在门口的人,甲胄齐全,风尘仆仆,一眼看见小院子里一群拿着鸭腿啃着肉端着粥碗齐齐看他的人,脸上的着急就变成了尴尬。

倒是铁慈认出了他,笑道:“黄副将?好久不见,你怎么来了?可是你们燕南水军也派人来了?来,进来先喝碗粥我们再说话。”

她这里热情邀请,黄副将脸上的表情渐渐古怪起来,忽然一躬道:“参见陛下,陛下安好,臣是带着燕南水军赶来保护陛下了,不过臣方才失礼不是故意的,臣是被人踢过来的……”

一边说一边往后让,一边往后退一边喊:“大帅,确认过了,陛下在这里哪,您让我别说您亲自来了,可我不能欺君哪,有什么话,您自己和陛下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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