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烈日当空,库帕领的领民行走在森林间,一位脸色苍白的年轻女子走着走着忽如其来倒地,其怀中尚在襁褓的男婴顿时哇哇大哭,吸引了周围不少领民停下驻足,朝倒地女子聚汇聚视线。

在乡亲们的叫喊下,神殿侍女邵莎赶到昏倒女子身边,从她怀中接过女婴哄了起来,顺势为女子检查起伤势。

弗雷与洛西紧跟其后,也来到了女子的身边。

“邵莎,她怎么了?”洛西投来疑惑的目光,开口问道。

邵莎摇了摇头,“不清楚,她的呼吸有些微弱。”

弗雷打量了昏倒的女子几眼后,当即认出了这个年轻女子的身份,她是村子里糅革匠的妻子尤多玛。

尤多玛怀着宝宝时就经常到酒馆门前听弗雷讲故事,几乎每场故事都会挺着个大肚子来捧场,弗雷对这个忠实听众印象还蛮深刻的。

自从半个月前尤多玛生下宝宝后,弗雷有一段时间没见到她了。

弗雷瞧了瞧尤多玛饿得皮包骨的手臂,立即得出了结论,“她刚生下宝宝没多久,身体还没彻底恢复,又还在哺乳期,加上长途跋涉、营养不足,应该是血糖过低导致昏倒,让她休息一下应该就能缓过来。”

“什么是血糖?”邵莎对这个概念感到了好奇,向弗雷投来目光。

“血液是我们身体运输营养的介质,糖分便是我们身体重要的营养成分之一,谷物、蔬菜、水果等食物被我们的身体消化吸收后,会分解成糖分,进入我们的血液当中,血糖指的是血液当中的糖分浓度,如果血糖过低,就会出现脸色苍白、注意力不集中、心慌甚至晕厥昏倒的情况。”

向邵莎解释的同时,弗雷的目光扫过了身边围观的乡亲,由于食物缺乏,他们一个个面黄肌瘦,脸上的神情怠倦、目光呆滞、双唇发白,每个人都或多或少显现出了营养不良的状况。

洛西将尤多玛背在身后,向众人发号施令道:

“继续前进。”

走着走着,弗雷陷入了沉思,身旁察觉到弗雷表情变化的洛西,当即关心起来:“弗雷,你在想什么?”

“父亲,我在想怎么给乡亲们补充下营养,乡亲们现在都挨着饿在赶路,要不了几天,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在路上倒下。”

“我去抓几只魔兽回来。”另一旁的达力忽然开口。

话音刚落,达力便独自脱离了队伍,身影在眨眼间就消失在弗雷的视野中。

“父亲,我们还要多长时间才能到巴诺城?”弗雷问道。

“快了,四五天吧。”

又走了五刻钟后,一行人终于抵达了新的撤离点,在洛西的指挥下,众人很快建立起了新的营地,开始剥周围的树皮,准备晚餐。

负责清点人数的罗里克,带着沉重的表情走进了洛西的帐篷。

“士长,今天又少了两人。”

从洛西达力他们寻回失窃金币归队的那一天起,大部队每天都会陆陆续续失踪两、三个人,截止罗里克刚刚的报告,短短三天时间里,就已经失踪了七个人。

洛西的表情也跟着凝重起来,“是哪两个人?”

“伐木工康狄,瓦泥匠罗瑞。”

弗雷向罗里克投去疑惑的目光,“这些天失踪的人都有什么共同特征?”

“除了贵族家的女佣贝尔,其余都是四十岁左右的男子。”

“罗里克叔叔,你把这些天失踪的人,按照先后顺序,把他们的身份依次跟我说一遍,我看看能不能找到线索。”

“第一天失踪的是鱼贩塞尔西、贵族女佣贝尔,第二天是石匠查德曼、饲养工丹尼、农民狄克,今天是伐木工康狄、泥瓦匠罗瑞。”

“这些人在职业上似乎没有什么联系。”弗雷捏起了下巴,“他们分别都是什么时候被发现不见的?”

“我询问过乡亲们,他们基本上都在这些人失踪的前一天入夜前看到过他们,因此可以断定他们都是在入夜后失踪的。”

弗雷挑了挑眉,“都是晚上失踪的?”

罗里克点了点头。

“有没有可能是他们夜里在营地外解手时,被落单的魔兽袭击了?”弗雷提出了一个猜测的方向。

洛西摇头否决,“我和达力调查过了,营地周边没有魔兽的行踪,达力也说没有找到魔兽的粪便,附近也没有血腥味存在。”

“怎么会无端端失踪了?”

弗雷的推理立即陷入了死胡同,再度陷入沉思。

罗里克与洛西对视了半响,二人都没法得出任何结论,这件事最后也只能暂时先放到一边。

日暮林间,基威诺老爷子刚喝完两碗树皮汤在营地中闲逛时,猛地察觉到不久前刚加入到他们大部队、自称商人的蔓帕正在火堆旁嚼着肉干。

基威诺老爷子顿时被蔓帕手中的肉干吸引,瞪直了双眼,一副垂涎欲滴的表情向蔓帕靠了过去,坐在了蔓帕的对面打量着他。

蔓帕察觉到这位贵族老爷子嘴馋的视线,顿顿微微一笑,起身向基威诺走去,坐到了他的旁边,从挎包中取出两条晶莹剔透的肉脯递到了基威诺面前。

“大人,请。”

基威诺打量着满面笑容的蔓帕,犹豫了半响,最终还是没忍住伸手接过了蔓帕的递来的肉脯,塞进了嘴里。

在肉脯放进嘴里的一瞬间,基威诺就察觉到一股诡异的腥臭味在他味蕾上炸开,随之而来,二十一年前铁堡战役的记忆从他脑海里翻涌而出,牲人惨叫着被屠戮的画面在他眼前一闪而过。

“哇——!!”

随着胃部的翻涌,基威诺把嘴里的肉脯全吐了出来,连带着他不久前喝下的两碗树皮汤,也全部呕到了地上。

“该死!你竟然敢给我出牲人的肉!!”

怒不可遏的基威诺,一拳锤向了蔓帕的眼窝,身强力壮的蔓帕当即被年逾七十岁的基威诺老爷子打倒在地。

蔓帕揉了揉瘀肿的眼窝起身,向基威诺露出了玩味的笑容,并把手放在了插在后腰的短匕上,一步步朝基威诺老爷子逼近。

察觉到对方眼中闪烁的杀意,基威诺警惕着,屏住呼吸,缓步退去。

与此同时,路过的女仆长蒂娜察觉到了两人诡异的举止,停下了脚,向这边投来了目光,察觉蒂娜的出现,基威诺老爷子如见救星,快步朝蒂娜冲了过去,躲在了蒂娜的背后,在她耳旁细声说道:

“蒂娜,那家伙想杀我。”

“杀你?”

蒂娜露出疑惑的目光打量了一眼基威诺,随后凝视起了蔓帕,警戒了起来,蔓帕意识到蒂娜不好招惹,微微笑着点了点头,缓步向后退去,渐渐消失在二人的视野中,直至他的身影彻底隐入林间。

……

……

夜幕刚刚落下,帐篷外便传来了女子的叫喊。

“洛西大人!洛西大人!!”

含着泪花的尤多玛,着急忙慌地闯进了洛西的帐篷。

“尤多玛,出什么事了?”洛西露出了不解的表情。

尤多玛一把抓住了洛西的手,激动地晃了起来,情绪随之失控,“洛西大人!我的孩子不见了!!”

“尤多玛姐姐,你先别着急,深呼吸,有什么事情咱们慢慢说。”弗雷轻轻拍了一下她的后腰,示意她先控制情绪,冷静下来。

“孩子……孩子……我的孩子不见了!”尤多玛泪如瀑下。

“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不知道,我不知道!”尤多玛猛地摇头,“我在帐篷里打盹之前,明明放在了旁边,可等我睁眼,他就不见了!”

尤多玛的孩子尚在襁褓,怎会忽然间不翼而飞?

弗雷投去了疑惑的目光,见尤多玛无法平息情绪,浑身都在震颤,呼吸也变得沉重,弗雷怕她激动地昏过去,于是安抚起来:

“尤多玛姐姐,你先冷静下来,可能是你打盹的时候孩子哭闹,被好心的相亲临时抱去哄了,我和父亲帮你去问问。”

“不会的!不会的!孩子一哭,我肯定会醒过来!”尤多玛抖动肩膀,啜泣起来,“我感到非常不安,孩子可能是出事了!”

“尤多玛,你别急,我会帮你把孩子找回来的。”洛西轻轻拍了拍尤多玛的后背,安抚了起来。

“洛西大人,拜托了,一定要把孩子找回来。”两行热泪划过尤多玛苍白的脸颊,“我丈夫死了,要是再失去孩子,我也活不下去了。”

“放心,放心。”洛西又轻轻拍了拍尤多玛的后背。

弗雷跟着洛西出了帐篷后,顺路碰见了一位女仆,便吩咐女仆到帐篷里照看尤多玛,安抚下她的情绪。

父子二人来到尤多玛的帐篷前,洛西立即蹲下身去,检查地上的脚印,观察了好一会儿,弗雷也蹲到洛西的身旁,向他投去疑惑的目光。

“父亲,你看出了什么?”

洛西抬手指了一处痕迹不太明显的脚印,“这边的脚印是向营地外的方向走的,脚印小而轻,应该是个女人。”

“你怀疑有个女人抱走了尤多玛的宝宝?”

洛西点了点头,循着脚印向营地外走去,弗雷赶紧跟上了步伐。

半刻钟后,弗雷跟着洛西来到了一片草地附近,洛西蹲下身去检查了一番附近被踩踏的杂草,给出了推断:

“这里还有三处脚印,抱走尤多玛婴儿的女人,似乎还有三个同伙,他们在这附近会合了。”

“他们把孩子带到营地这么远的地方,想干什么?”弗雷疑惑不解。

“弗雷,我们分头找。”

弗雷愣了一下,“找什么?”

“找脚印。”

在洛西的提示下,父子二人开始循着稀薄的月光,在这片杂草丛生的林子里抹黑搜寻着这些脚印的去向。

绕了一圈后,父子二人碰头,同时得出了结论。

盗婴团伙四人的脚印在附近徘徊了一阵子后,又从另一个方向往营地那边去了,似乎回到了营地。

洛西又沿着脚印重新细致地搜寻了一番,忽然有了重大发现,“弗雷,快过来,这边有生火的痕迹。”

弗雷赶紧跑到洛西身旁,用手指沾了一些柴灰在手里捏了捏,“还残留一些温度,这堆火应该是在傍晚时候生的。”

洛西又沿着火堆在附近摸索了一番,又有了一个惊人的发现。

“这边的土被翻过,这里似乎被埋了什么东西。”

弗雷小跑了过去,父子二人对视了一眼后,开始徒手刨土,几个眨眼后,他们的手指同时碰到了硬物。

父子二人小心翼翼地将硬物翻出来后,循着月光望去,同时露出了惊愕的表情,因为他们翻出了一个完整的头骨。

面前是一个小巧的人类头骨,从尺寸上立刻能辨别出这是婴儿的头骨!

“他们把婴儿吃了?!”

父子二人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异口同声地说出了答案。

循着稀薄的月光,弗雷凝视着洛西的黑色瞳眸,在那双瞳眸中,弗雷察觉到了洛西的愤怒,这是自他记事以来,前所未有的愤怒!

……

……

忙活了一整天的执政官贝利斯回到帐篷,察觉到妻子克莱尔吃着肉脯,瞬时投去了好奇的目光,询问道:

“夫人,这些肉脯是哪来的?”

克莱尔顿了一下吃肉脯的动作,拿起了身旁的篮子,掀开上面的白布后,露出了满满一篮子肉脯,克莱尔顿时满面笑容。

“是酒馆侍女艾比送给我的。”

“那个妓女?”贝利斯露出狐疑的目光打量着篮子里的肉脯,“那个妓女为什么会有肉脯,她为什么把肉脯送给你?”

“你不是说在巴诺城有亲戚吗?”克莱尔笑着问道。

“你怎么什么都跟外人说?”贝利斯报怨了起来。

“艾比希望到了巴诺城之后有一处容身之所,所以她请求我收留她,她愿意当我们家的女佣。”

“你答应她了?”

贝利斯顺势拿起篮子中的一条肉脯,刚放进嘴里,贝利斯就脸色剧变。

察觉到贝利斯的脸色变化,克莱尔投来疑惑的目光问道:

“亲爱的,怎么了?”

贝利斯把肉脯吐了出来,沉着脸,表情异常凝重,克莱尔从未见过他这般严肃,也跟着紧张起来。

“你怎么了?亲爱的。”克莱尔忐忑地再次问道。

“夫人,你知道这些肉脯是用什么做的吗?”

克莱尔摇了摇头。

“活人,活生生的人。”

“什么?”

克莱尔脸色顿时煞白,反应过来后,胃部开始翻涌,一阵剧烈的呕吐。

“哇——!!”

贝利斯轻轻拍着妻子的后背,待克莱尔的呕吐没有那么严重,贝利斯嘱咐道:“等下把这些肉脯全部扔了。”

克莱尔郑重地点了点头,得到回应后的贝利斯立即离开了帐篷。

几乎是同一时间,基威诺老爷子和贝利斯在洛西的帐篷外碰头了,两人仅仅相视了一眼,就立即明白了对方的来意。

“洛西,你可算回来了,出大事了!”基威诺着急地闯进了洛西的帐篷中。

帐篷中端坐的洛西与弗雷,他们的表情都前所未见的凝重,基威诺察觉到二人这副表情,顿时不敢大声说话了。

弗雷侧转脖颈,向基威诺投来疑惑的目光,开口问道:

“基威诺爷爷,怎么了?”

基威诺的目光定格在洛西的脸上,“洛西,营地里……有家伙在杀人!”

听到这话后,洛西与弗雷的脸上没有展现出任何惊讶,只是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脸上的凝重也随之加重了几分。

“洛西,弗雷,你们已经知道了?”贝利斯开口问道。

弗雷点了点头。

“洛西,我们得赶紧把蔓帕那家伙抓起来,免得他再害我们的人了。”基威诺催促了起来。

“事情没那么简单。”

“什么意思?”

基威诺与贝利斯同时投去不解的目光,弗雷代为解释道:

“那家伙还有帮凶,营地中,我们的人,已经开始吃起身边的同伴了,他们连尚未满月的婴儿都不放过。”

基威诺与贝利斯同时露出了诧异的表情,不约而同陷入了沉默。

半响后,贝利斯开口问道:

“洛西,吃人的家伙都弄清楚有谁了吗?”

“算上蔓帕,参与过谋杀的,目前已知还有四人,他们的身份暂时还没有被确认,我们已经派奥吉到营地里暗中盯梢了,只要等他们再一次出手,我们就能将他们一网打尽。”

弗雷顿了顿,声音变得更加沉重,“最麻烦的不是弄清这四人的身份,而是怎么处理那些不知情却误食了人肉的乡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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