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互相见礼后，李玉合仿若不经意地对善正黎说道:“侯爷愿意将西南军的人马借给我呢，我们现在就去演武场挑选，你帮我拿主意。”
“遵旨。”善正黎答的恭敬。
善霁嵘又是一口老血难以下咽。
遵旨遵旨，就只会遵旨，他从没见善正黎反驳过李玉合，连个不字都没有。
而且这丫头装的倒挺像，分明是故意这么说的。
方才他还觉着这丫头成长了，果然骨子里的刁蛮劲没法改。
几人在去往演武场的路上，偶遇了正从演武场方向回来的江贺持。
“陛下，侯爷，少将军。”江贺持分别给三人行礼。
“你怎么在这？”李玉合问。
江贺持苦哈哈地叹了口气，“草民去见恩师，又吃了闭门羹。”
“你的恩师？哦，想起来了，是西南军军师房思道先生吧。我听正黎提过。”
一旁的善霁嵘用力揉了揉太阳穴，这臭小子居然将房思道也说与李玉合了。
“你找房先生所谓何事？”
“关于，学校。”江贺持点到即止，毕竟学校的事情尚只有雏形，有外人在场他不必多说。
“是吗？房思道先生也在演武场？”
“嗯。恩师平常会在演武场练兵布阵。”
“巧了，我们正好也要去演武场，不如你再辛苦辛苦陪我们走一趟？”
***
西南军演武场内，将士们分营列队在各划定好的区域，进行着不同种类的操练。哪怕最近无战事，西南军将士们依旧保持的高亢的士气。
今日的阳光明媚，可温度却不高。
然而几乎所有士兵都穿着薄薄的短褐，可即便如此他们的衣服也均被汗水浸湿。有些士兵甚至赤膊上阵，那匀称的腱子肉上亦挂满汗珠，足见大家日常训练有多么刻苦。
善霁嵘原本带着李玉合在营队之间穿梭巡视，可他看见这些个衣衫不整的兵蛋子觉得不妥。毕竟李玉合是云英未嫁的女子，怕坏了她的名声。
于是善霁嵘对李玉合拱手说道:“请陛下稍事休息，老臣整顿整顿军容。”
“不必，朕是皇帝。”
言下之意，她先是皇帝，后才是女子。若练个兵还要避讳将士们的穿着，那是给自己设置深入士卒的障碍。
“我觉得西南军的将士们都很优秀。”巡视一圈之后，李玉合感慨道，“朕曾经起草过一份《西南军战备时期的工作以及相关福利计划》交予正黎，想必侯爷也看过。这份计划一直搁置，不知侯爷如今是否稍微感兴趣了些？”
李玉合记得就是那次后，善正黎义无反顾离开了军营，想要自力更生。
“陛下的意思是……”
那计划善霁嵘当然看过，可是却摸不清李玉合的想法，因此不敢贸然颁布。
“侯爷不会以为我要无偿征用西南军将士吧？将士们也都是肉体凡胎，又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何况他们为了保护蜀地抛头颅洒热血，在粮食供应紧张时，还省下军粮接济各城百姓，他们理该提升待遇。再者他们也有自己的爹娘亲人，虽然他们无法在爹娘身边尽孝，帮忙照顾亲人，但若有些余钱余粮供给家人也是好的。后方稳定，将士们才无后顾之忧，他们的家人也会更放心。”
“陛下，臣目前还不能将全部西南军交予您。”善霁嵘干脆直接挑明。
他明白李玉合的那份福利计划是认真的，她想笼络西南军也在情理之中。可目前局势复杂，一切尚未明朗，善霁嵘不得不把话说清楚。
“你说哪的话，朕要西南军作甚？朕又不会带兵打仗，西南军还需由侯爷管理指挥。侯爷与我虽然在细微之处意见相左，但在大是大非面前，我们的目标从来就是一致的，何况我非常信任并敬重侯爷的人品。而且我以为，西南军既不是善家的，也不是李家的，它是整个蜀地，是国家的。”
不是李家的？
善霁嵘没想到此话会从李玉合嘴里说出。自古以来历朝历代，哪有皇室不要军权的？
难道在试探他？
“侯爷不必如此惊讶的看着我，你大可不必将我想的太狭隘。在我心中，何止是军队，就连国家也是属于百姓的，百姓才是国家的主人，而我只是替百姓执政而已。”她无所谓地笑了笑，“无论你信或不信，这就是我的态度，让时间来证明吧。”
轰！
李玉合轻描淡写的一番话，如雷贯耳。
为之震惊的不止善霁嵘，还有罗铎和江贺持。
罗铎觉得李玉合怕不是疯了，这样的话就算是笼络人心也不可轻易说出口。
而江贺持则首先想到了李玉合对学校建设的态度和初衷，他一直认为李玉合心目中的那种教育圣地是无法存于世的。
可当他听到李玉合的对于国家的态度，才明白李玉合是认真的。她或许真的打算将延续了几千年的制度推翻，在蜀地重建一个与众不同的国家，就如同某本书中描写的那样。
“就是我想要笼络西南军，对侯爷而言也没有坏处不是？人呀，总要给点希望才好，好好对待如此可爱的将士们。我虽不懂带兵打仗，但是我明白一个道理，有时候身体的力量比不过内心的力量，侯爷锻炼他们的体魄，而我坚强他们的内心，赋予他们更足的底气。”
李玉合调侃道:“至少让将士们知道，国家永远是他们的后盾。只要有我这个大后勤在，他们无需担心粮草不够，穿衣不暖，武器不足，更不用担心伤病残缺，衰老退伍之后，无所依靠。只要他们为国家一心为国，我永远是他们的保障。”
李玉合一口一个我，语气淡而缓，语调毫不铿锵。
然而从她嘴中吐出的每个字仿佛自带无尽力量，炸的善霁嵘、江贺持和罗铎三人激动不已、热血沸腾。
善正黎在一旁目光柔和的凝视着李玉合，眼中只剩她。
他心中的女子越来越耀眼，越来越多的人会发现她的夺目。
善正黎看见父亲面上波澜不惊，可目中微光闪烁。父亲年过半百，很少有什么事会令他如此心潮澎湃。
父亲应当明白陛下此番话并非口头说说，她从达到渝州城的那一刻开始，桩桩件件的事不都是按着这个基调进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