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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十七没忘了给飘雪买胭脂的事,他是后晌醒的。他睁开眼就又去了坟地挖了一座坟。

他用所有的灵石买了最好的一盒胭脂后笑着来到了百凤楼下,一直微笑着看着楼上的窗户。

飘雪的丫鬟从街上回来看见了他,上了楼告诉了飘雪。飘雪赶忙打开窗户对他喊:“秦十七,你怎么不喊我呀?你真是傻子!你是我冤家!”

秦十七举着胭脂喊:“飘雪,这是我买给你的胭脂,是最好的胭脂,我给你扔上去,你接着。”

秦十七说完,后退了两步,然后又往前跑了两步一甩胳膊,胭脂盒直接飞上了房顶。秦十七张着嘴看着房顶的位置一动不动,一会儿胭脂盒滚了下来摔在了地上,烂了。秦十七用手捧着对飘雪喊:“我发财了会再买给你的!”

飘雪立即关了窗户跑下了楼,跑到了街上,跑到了秦十七面前。她用手捧着他的手,她眼睛里闪着泪光对他说:“秦十七,不用了。这是最好的胭脂。”

飘雪掏出手帕铺在地上,扶着秦十七的手把胭脂放在了上面,然后用手帕包好,她对秦十七说:“你真是傻子!”

秦十七说:“我对你是真心的!”

飘雪说:“我知道。”

秦十七说:“你不知道也没关系,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飘雪用双手抱了胭脂在胸前,流着泪跑进了百凤楼。

秦十七对她后背喊:“我发财了会娶你的!”

秦十七看飘雪消失在了门里,便转身要走。没想到飘雪又跑了出来。她站在门前对秦十七喊:“我会等着你来娶我的!”

“我一定会娶你的!”

“我一定会等你的!”

飘雪笑了,笑着跑了进去。

秦十七也笑了,他笑着走了,一边走还一边回头,他是在看飘雪有没有再出来。他在想,我怎么开口和她借钱啊!他麻辣隔壁的,太难了。靠着挖坟怎么也买不起一座宅院啊!房子的问题是他妈的全宇宙的问题啊!

秦十七来到惠娘面馆,他穿上了一身小二的打扮后就觉得自己不再是乞丐了。他出去跑到卖猪肉的铁良面前,咧着嘴笑着说:“我不是乞丐啦!我是店小二啦!”

铁良看着他点了一下头,“哦。”

“你不认为我是一次很大的进步吗?”秦十七问。

“是进步。”铁良说。

“多谢!”秦十七说。

“谢什么?”铁良不经意地问他。

他说:“谢你说我进步。”

“哦”

“多谢!”

秦十七每天都笑嘻嘻地端着面跑来跑去,有一天,一个人叫过了他,把面汤喷在了脸上。他没有去擦,笑着问:“客官,您这是……?”

那人用他那满是横肉的脸上的嘴说:“什么他妈破面,煮软啦!”

秦十七看见碗里只有了汤,没了面。他指着碗说:“这……”

那人用力拍打着他的脑袋说:“这什么这,还不给大爷再来一碗?”

秦十七又看了看碗。

“看,我让你看,我让你看,……”

那人在秦十七腿上,屁股上踢了一脚又一脚,把秦十七踢的跑跑停停。店里那个小二听见动静从厨房跑了出来,一脸堆笑着跑到那人面前,对他说:“虎爷虎爷,您息怒,他新来的。我这就给您端一碗。”

那叫虎爷的说:“我知道他是新来的,我这是叫他认识认识我。”

那小二对秦十七说:“还不给虎爷道歉?!”

秦十七低着头走了过来,满脸的苦瓜像在他抬起头来的时候已经是和喇叭花一样美丽了,他对他说:“虎爷。”

“小子,还算识相。”虎爷说。

晚上,秦十七坐在院子里,一直盯着月亮。惠娘走了过来坐在了他的旁边。她拍着她的肩膀说:“秦十七,你是不是觉得受了委屈?”

秦十七笑着转过头看着她,“不是。”

“你确实受了委屈。”惠娘说,“那人是镇上的霸天虎,一向是白吃白喝,连逛窑子都是白睡,一身的好武艺,没人敢惹他。去年有一个人因为跟他抢座位被他打断了三跟肋骨;半年前有人说他坏话,被他知道了,他打掉了那人所有的牙齿,现在那人只吃豆腐了,才三十岁;三个月前他踩到西瓜皮摔了一跤,没找到吃西瓜的人,把卖西瓜的一地西瓜全砸了,从此咱镇上就没卖西瓜的了;两个月前……”

“好狠毒!”秦十七说。

“还好。”惠娘说,“他倒是不偷不抢。”

“他打我是不对的!”秦十七说。

惠娘摸着他的头,叹了口气说:“秦十七,这世界没有对不对。这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只要你有个本事你就是对的了。”

“他打我绝对是没道理的!”秦十七坚持说。

“我知道。”惠娘说着把他的头揽到了自己的怀里。“我知道你受了委屈。”

“不是。”秦十七抬起头,“我是在讲道理!”

“我知道。”惠娘又把他的头揽到了怀里,他对着月亮轻叹了一声:“我要是有你这么大个儿子该多好!”

“不可以的,我和你差不多大的!”秦十七抬起头说,“我要娶你的。”他在心里说,借给我点灵石吧,我好娶你啊!

“我知道。”惠娘又把他的头揽进了怀里,“你和我一样大。”

秦十七在她的怀里闭上了眼睛,惠娘一直搂着他晃动着身体,月光把他们的一团影子也照的晃晃悠悠。

这天,吃完晚饭,秦十七去了对面铁良那里闲聊,铁良正在杀猪。他看见铁良把一把杀猪刀捅进了猪的脖子里一搅,刚才还尖叫的猪便倒在地上只会蹬腿了,血汩汩从脖子上那个洞流了出来。秦十七不愿意看,便用一只手蒙上了眼睛。铁良笑着说:

“秦十七,你是不是男人?”

秦十七放下蒙着眼的手说:“是。”

铁良把那把到塞到他的手里,“是男人就捅他几刀。”

秦十七说:“它已经死了,再捅它是不对的!”

铁良说:“死了再捅它有什么关系。你是不是男人?”

秦十七举起拿刀的手说:“这手不是用来杀猪的,是用来斩妖除魔的。”

铁良说:“那只手呢?”

“这只手可以。”秦十七举起手说。

“那就用这只手。”铁良说。

秦十七把那把刀交到左手,来到猪跟前,在猪屁股上不停的插了起来,他是闭着眼睛插的。铁良看着他拿刀的姿势和插的动作大笑起来。

秦十七的样子就像没干过农活的人拿农具,这种样子是笨拙的滑稽,会让所有内行的人看着发笑,外行人是看不出来的。

翌日一早,铁良便用麻绳拎了猪肝和里脊来了面馆,他把东西扔到厨房后进了后院,坐到井台上看着秦十七洗脸。秦十七问他:“铁良,你是不是想娶老板娘?”

铁良说:“也想,也不想。”

秦十七问:“怎么说?”

“我看她能吃好穿好住好我就踏实了,我娶了她,她如果吃不好穿不好住不好我也不踏实。现在她能吃好穿好住好,我不想娶她。我要等她都不好了我再娶她,如果她愿意嫁给我的话。”

秦十七说:“同意!我对飘雪也是这样想的!”

铁良拍了拍秦十七的肩膀,大有英雄所件略同的感觉。秦十七抿着嘴用力点了一下头。

次日一早秦十七就去了百凤楼,他到的时候正是街上最热闹的时候,都是些买卖吃食的人在讨价还价的声音,他走了一路和一路的人都微笑着问了“早”。他到了楼下对着窗户喊着飘雪的名字。飘雪打开窗户露出了微笑着的脸,对他喊:“秦十七,我马上下去,你等我。”

“我等你。”秦十七喊。

街上的人看着他们都露出了代表各种含义的笑声。他们都只看了秦十七一眼就不在看了,他们早已习惯秦十七这个样子了,都开始忙起自己的事情来。叫卖声问候声,所有声音在秦十七听来都那么悦耳。

他跑着到妓院门前,他想早一会看到飘雪。他往门里看去,看见一个很消瘦的男人被老鸨用手指头正往外戳。那男人被老鸨戳到了门外坐到了地上,老鸨掐着腰对他说:

“没灵石都让你住了半月了,老娘这里不是养小白脸的地方,等有灵石了再来找我们如花。”

秦十七看见如花从二楼的窗户里伸出了脑袋放肆地笑着,葵花籽皮从她嘴里飞下来落到了自己的脖子里,他把它用手抹在了地上踩在脚下。老鸨转身消失了身影。那在地上的人慢慢起来看了秦十七一眼。秦十七一伸手说:“你……”

那人抓住秦十七的肩膀,呆呆地说:“没了,什么都没了。我爹是让我来办货的,三千灵石,没了。”

“没了就没了,你可以再赚回来的!”秦十七瞪着眼睛说。

“我去哪里?”那人说。

“回家呀!”秦十七告诉他。

“我回不了家了,我出来两年了,我就一直拿这里当家了。我回去怎么见他们,我爹、我娘、我的女人、我的孩儿,我说过我永远不回去的。我该怎么办?”那人用渴求的眼神对秦十七说。

秦十七说:“这……”

那人滑下他肩膀上的双臂,好像没了一点力气的样子。他缓缓转过身,低着头走了。秦十七愣愣地看着他消失在了消失的地方。

飘雪跑了出来,跑到了他肩膀那里。她看见秦十七看着什么,也看了过去,她拽着秦十七的胳膊晃了一下,她问他:

“秦十七,你看什么呢?”

秦十七说:“看人。”

飘雪又顺着他的眼神望了过去,没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她说:“什么人?在哪里?”

“走了。”秦十七说。

飘雪转到他的面前,看着他迷离的眼睛问:

“那你看什么呢?”

秦十七把眼神挪到她的眼睛里,他看见了她每只眼睛里都有一个自己。他抓住她的肩膀一晃,说:“我对你是真心的。”

飘雪说:“我知道。”

秦十七说:“我会娶你的。”

飘雪说:“我会嫁给你。”

秦十七说:“我没灵石。”

飘雪说:“我不要灵石,我要你。”

秦十七抬头看了看天,他觉得天转了起来。心说,你给我点灵石不行吗?秦十七又看着飘雪的眼睛说:“我会有灵石的。”

“我相信你。”

秦十七把她紧紧抱在了怀里。她紧紧地抓住了秦十七后背。

秦十七把她推到面前能看到的距离,他看了看她后又把她抱在了怀里。也不知道抱了多久,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参观,他放开了她,他拉着她的手穿过人群奔跑,一直奔跑到平安街停筏子的地方。他脱下外边的衣服铺在地上,他牵着她的手坐下告诉她:

“我就是从这里来的,我家就在这河的尽头,那里还有我娘,我是来找我爹的,我爹离开我娘已经快四十年了,我娘每天都想我爹,做梦还叫我爹的名字。我找到我爹我就带你回家。”

他很想开口要钱,但还是开不了口。只能长长呼出一口气,骂自己是个笨蛋。

“你不会嫌弃我穷吧?”秦十七问道。

这就是在变相要钱啊!

飘雪靠在了他的肩头,在心里对自己说:秦十七,我不会嫌弃你的,就像你不嫌弃我是妓女一样,只要你对我好。

秦十七抬起头,看见了不远处有一群人在水线的地方,乱乱地说着什么。他对飘雪说:“看。”

飘雪说:“干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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