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美人就是美人,黑化了也是美人】

与墨家这边的剑拔弩张不同,流沙那里倒是格外悠哉。

机关城外不远处的石林峭壁上,流沙众人正聚集在一起商讨接下来的行动。

与其说是商讨,更不是说是卫庄单方面的命令,毕竟其他人要做的只是把各自的情报汇报上去,而卫庄早已把一切计划妥当。

苍狼王在为了接下来的总攻行动悉心养伤,而无双被送到公输仇那里去改造了,墨玉麒麟还在机关城中潜伏,所以说是流沙汇合,却也只有卫庄,白凤,赤练,隐蝠四个人罢了。

单脚立于苍天巨木之上的俊美男子伸出了手,在天空中盘旋而来的谍翅鸟便乖巧的飞了下去,小鸟用喙亲昵的蹭了蹭男人的手,然后抬起了爪子让男人能够更方便的拿到上面的两张布条。

“麟儿来信了。”

白凤奖励般的用手指点了点谍翅的头,脸上露出了一抹平时他人极难见到的笑。

一直向往着自由的白凤,对于能够自由飞翔的鸟儿总归是有着羡慕和喜欢的感情的。

“有什么新消息吗?”

和往常一样,率先开口询问的是立于卫庄身边的赤练,她的腿上仍缠绕着包扎的纱布,不过并不妨碍平时的行动,也不影响她那妖娆妩媚的气质。

“高渐离怀疑盖聂,多次针对他行事,不过目前还并未完全撕破脸。”白凤顿了顿,用力把手中第一张的布条捏成碎末丢了下去,碎末随风飘扬,最终不知归处。

“以及那个叫沈长安的,似乎对盖聂十分护短,甚至为了帮他解围,不惜对墨家众人以死相逼。”

说到最后四个字,白凤不自觉的冷哼一声,声音中是满满的不屑。

赤练自然是听到了这声冷哼的,她轻瞥白凤一眼,然后一步三摇的走向他所立的那棵树。

“还真是不自量力,他以为他在墨家那帮人心中能有什么份量?以死相逼过后,怕是被高渐离一同针对了吧?”

“我看也……”

白凤低头展开第二条布条,却在看清楚上面的内容后眼睛微不可见的睁大了一瞬。

“怎么了?”

见白凤不再说话,赤练开口询问,她皱了皱眉,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个沈长安,到底给墨家的人都灌了什么迷魂汤?”

白凤轻挥一撇,手中的布条随风落下,稳稳的掉在了赤练手中,上面的内容很简单,只有短短几个字,但是足以让赤练惊讶的停住了脚步。

“什么?墨家的人居然为了沈长安而选择相信盖聂?!”

听到这话,一直隐藏在阴影中的隐蝠也探出了身子,似乎也对这个一直存在于别人话语中的男人产生了兴趣。

“什么叫相信了盖聂?”

隐蝠舔了舔残留在手上的不知谁人的血,脸上露出了一抹满意而猥琐的笑。

赤练着实被这笑给恶心到了,她迈开步子,又几步走回了卫庄身边。

隐蝠看太多次简直太损伤眼睛了,果然还是卫庄大人养眼!

“高渐离答应暂时相信盖聂不再找他寻仇,并且让他参与进调查墨家内奸的事,看看时间,现在他们应该已经到达中央水池了。”

“什么?!”隐蝠着实怔了一下,但随即又恢复过来,开口询问:“那麟儿下的鸩羽千夜……”

赤练没有回复,但那脸色着实不好,她把目光转向了一直伫立在悬崖边缘沉默不语的卫庄。

而这次,沉不住气率先开口的是信心满满的白凤:“鸩羽千夜无色无味,麟儿又如此小心,纵是墨家医仙端木蓉恐怕也……”

“折戟。”

卫庄的声音低沉磁性,更是有着他人不容忽视的威严和压迫,虽然只说了短短两个字,但也足以让在场所有人安静下来。

“苍翠染砂,暗流汹涌,折戟沉浮,一世长安?呵呵,还真是……”赤练美眉纠结成一团,语气里透漏出满满的烦躁和狠戾,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阴、魂、不、散。”

赤练是美人,美人总是脾气不好的。

赤练曾是公主,公主总是刁蛮任性的。

这些白凤都清楚,他也见过不少次赤练莫名的生起气来,可这一次,他倒真的不甚理解。

生气于盖聂?可看她那样子,明显是冲着沈长安去的。

至于那十六个字,多日来对沈长安的监视让他大致明白了一些。

折戟是指沈长安手上的那枚扳指,红绿相间,谓之苍翠染砂,而暗流汹涌,是指扳指中间的红色部分会有时会像液体一样流动起来,但至于为什么会这样,白凤也不清楚。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他和他的折戟,如果不能为我所用,必将被我所毁。”

为他所用?

白凤不禁皱了皱眉头,难道沈长安不是流沙的人?

还是说……他在自己加入流沙之前就叛逃了流沙?

但如果是叛逃的话,卫庄不可能在对方活跃的这八个月内任由对方逍遥自在。

赤练之前的表现证明卫庄和她一定是认识沈长安并且是熟悉的,而以沈长安的能力,被收入流沙做杀手实力也是达标的。

或者……换一种思考方式。

沈长安,并非是流沙的人,

而是,卫庄的人?

甚至于,他其实是韩——

“白凤!”

耳边突然传来了赤练极大声的喊叫,随之而来的便是那柄链剑,多年的杀手经验让白凤立刻跳下树枝躲闪开来,同时向攻击来源射出三根白羽。

这几根白羽对于武功功底不错的人来说并没有什么威胁,赤练只要想躲就可以轻松躲过,但这次搅碎白羽的并不是链剑,而是鲨齿。

“你,在想什么?”

卫庄不知道何时转过身来与白凤面对面,他将鲨齿插入地面,双手抚在剑柄上随时准备出动。

“………”

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走神严重都已经惹怒了卫庄,最好的补救方式自然是立刻开口如实回答他的问题,可是‘沈长安’这三个字就在嘴边却无法说出来。

是在担心什么呢?

白凤也搞不清楚。

见白凤久久没有回复甚至还有要再次走神的意味,卫庄危险的眯起了眼睛,按在鲨齿剑柄上的手动了起来,一道裹挟着内力的剑芒闪过,来不及躲闪的白凤被这剑气打的后退了颇远,整个人重重的摔在了身后巨木的树干上。

喉咙处涌上几分腥甜,白凤闷哼一声,强忍住吐血的冲动将其压了下去。

他向来是不肯服软,更不肯让别人看见自己受伤的样子的,哪怕面对的是卫庄,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做不出任人宰割的脆弱模样。

“作为杀手,因他人而分神可是极其危险的。”

卫庄走近的时候,白凤变得沉默而紧张,后背不自觉的僵硬起来直挺挺的靠在树干上,他克制心中的恐惧强迫自己抬起头与其对视,而卫庄却只是淡淡的瞥了他一眼,眼神中没有任何愤怒、警告、怜悯的意味,就只是平淡如水,仿佛白凤并不在那里。

“拥有好奇心且有能力解决时叫探寻,空有好奇心却能力不足时叫找死,我相信你很清楚。”

睥睨着白凤说完这句话后,卫庄挥了挥宽大的衣袖,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赤练欲言又止的看了一眼坐在地上捂着胸口的白凤,抿了抿唇,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快步的跟上了卫庄。

树叶飒飒作响,隐蝠也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眨眼间,刚才还热闹的幽寂崖岸,现在只剩下可白凤一个人。

“呵……”

伸出手握住轻轻飘下的被鲨齿搅碎了的残破白羽,白凤摇了摇头,露出一个自嘲的笑。

他是厌恶空留自己一人的,所以过去向来都是第一个离开的,而这次,因为过于思考沈长安的事却落到了最后。

沈长安啊沈长安,你到底,有着什么不可见人的秘密?

捏住白羽的手死死地攥了起来,无处可发泄的怒气化为了内力,

再张开手时,掌心只留有一小堆白色的碎末,

风一吹,便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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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墨核是机关城的大脑,那中央水池就是机关城的心脏。

墨家机关城内机关层层相连,环环相套,而驱动所有这些机关的动力就是水,

水在机关城中可谓无处不在,无可或缺,

水,可说是墨家机关城得命脉之所在,而中央水池,正如人体的心脏一般重要。

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如果中央水池出了问题,那整座机关城都将濒临崩溃。

所以,其重要程度更是不言而喻,平日里除了墨家的这些首领外是没人能够进入的,就算是弟子领命进入,也必须要几个人一起,互相监视互相查看。

沈长安向来也是不喜欢水的,水遇冷则结成冰,而他对于阴寒湿冷总是难受至极的。

如果可以,他倒非常不想去中央水池,但看了看右边僵直着身体的盖聂,又看了看左边隐隐散发着戾气的高渐离,又瞄了眼身后跟着的一群墨家众人,最后还是压下了想要说出口的‘小爷我就先溜了’。刚才以死相逼非要带盖聂来中央水池洗刷冤屈的的确是(突然脑抽的)自己,要是就这么跑了岂不是把盖聂置于极度尴尬的地步?

一群人浩浩荡荡面色凝重的进入中央水池,路过的弟子都连忙低下头避开而走,生怕招惹到这群周身环绕着黑气的人。

“盖聂,你要清楚一件事。我之所以暂且相信你,是因为沈长安愿以自身性命为注启用非命,而不是……”

“等等等等!稍等一下!”

一语惊呆走神人,听到高渐离这话的沈长安立刻转过头瞪大双眼盯着他。

“我以自身性命启用非命是什么意思?!”

“哦?没恢复记忆吗?还是说已经把墨家的教义都忘的一干二净了?”

仗着身高优势,高渐离昂起头睥睨着沈长安,眼中的不屑与冷峻显露无遗。

被这要命的目光吓的汗毛倒立的沈长安咽了咽口水,下意识的想要躲到盖聂身后,却被高渐离一把攥住了手腕。

认真的??你们墨家的人都跟我的右手腕有仇吗??想搞废我直接说不好吗??

“非命,是墨家的教义之一,所有在墨家地位处于首领级别的人都有一次以自身性命为注而迫使其他人抉择相同的机会。”

“或者更简单的解释,你刚才用自己的性命担保盖聂不是内奸,如果他可真你所说那般可信,则你俩皆可平安无事,但若他并非可信之人……”

高渐离眯起眼睛,充斥其中的危险和杀意弥散开来,他猛地把沈长安拽向了自己,死死地攥着对方手腕的手因过于用力而微微颤抖着。

这要是在平时,美人主动凑近拦入怀中,沈长安一定会欣喜得调戏上几句,可现在面对明显是暴怒状态的高渐离,他实在是没了勇气。

即使对方没有把话说全,沈长安也是实实在在明白后果的。

若盖聂不可信,他也得陪葬。

——等等等等!

不对劲啊?!

我以前是墨家的首领之一???

我启用了非命???

“高美人,我刚才明明是在威胁你们啊?”

问题多如牛毛,但最终说出口的只有这一句。

气急败坏之下,沈长安十足十的扮演了个阴险的坏人,本来都做好了打一架然后带着盖聂跑路的准备,没想到高渐离居然退步了,不仅同意暂且放下与盖聂的恩怨更是允许同去查看中央水池。

沈长安还以为高渐离是良心发现,没想到却是因为这个什么所谓的非命。

但说回来,如果盖聂真的心思不纯,而自己也是帮凶,那这个所谓的非命不就会害的机关城万劫不复吗?

沈长安一时竟不知是墨家对自己太过信任,还是打算趁此机会将自己和盖聂顺理成章的就地正法。

“你的威胁对我毫无意义,若不是因为六指巨子和大哥多年前嘱托过你是可信之人,我早就将你连同盖聂一同按内奸处理了!”

说这话时高渐离眼睛里闪射着凶光,脸上浮出的冷笑也带有恶意,额头前那一缕刘海像是毒蛇嘶嘶的吐出的信子打在沈长安的脸颊。

看到沈长安一直傻愣在原地,高渐离还以为是自己表现的太过恐怖吓到对方了,连忙松开了手后退一步,清咳两声后敛回了脸上所有的表情。

然而他完全猜不到,此时的沈长安心里飘过的全部都是‘高美人好帅好飒好美啊啊啊!!!’‘黑化的美人也太好看了!!!’

不愧是你沈长安,花痴到连命都不要了呢。

“中央水池的水我又检查了过了,依旧没有问题。”

最终开口打破这诡异的氛围的是护夫心切(划掉)的端木蓉,冷着脸的美人将刚刚浸过水用以试毒的银针举了起来展示给在场的所有人,最后将银针交给了眉头紧皱的盖聂。

“敌人想尽办法潜入中央水池,不可能毫无作为。”

一直跟着后面的雪女站了出来,装作无意的走到了沈长安和高渐离之间把两人分开,然后继续说道:“对方要么是为了对水做些什么,要么是为了陷害盖先生,现在既然这水没有问题,那盖先生……”

“谁说水没有问题?”

出乎意料的,打断雪女做出总结的是沈长安。

不知何时,他已经走到水池边缘蹲了下去,清亮的水面倒映着他的脸,安静的没有一丝波澜。

“你们有没有想过,对方是想一石二鸟?”

将左手大拇指上的折戟转了转,然后整只手直接插入了水中,在其中搅动了几圈后,折戟开始有了波动。

红色的部分炽如鲜血,蛇一样的灵动盘旋于碧绿宝石内。

果然。

沈长安嘴角的勾勒出一抹笑意。

“剑圣大人自然是无辜的,而这水,也的确有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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