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再见

福清公主府位于神京城第八区,距离苏浪的宅邸不算远,本来骑马也就一盏茶的功夫,却因四处暗探密布,一路走的磕磕绊绊,用了一炷香的功夫才到。

能来此道贺的自然都是大富大贵之人,果儿说的不错,德妃一脉转运了。

迎宾们现在也牛气哄哄,一个个目高于顶,对他这个外地来的天佑侯有些爱答不理的。

苏浪很后悔,早知这样让司空百岁来好了,何必自己巴巴的跑一趟,不过转念一想果儿也是一番好意,见自己整日闷在屋里,想让自己出来散散心罢了。

奈何亲近之人不知心,她到底不懂自己。

人人都很陌生,人人都戴着一副厚厚的面具,他们谈论着京城里的奇人异事和最近的新闻,讨论书法、玉石、古玩。

京城各大乐坊精锐尽出,歌舞伎们花蝴蝶般在人群中翩飞。

却无一只落在苏浪的肩上。

远道而来的土包子悲哀地发现,他跟这里的氛围是如此的格格不入。

但他并不感到孤独,他常年与孤独为伴,早已将此视为生命的一部分。

他独自走进后花园,想寻觅一份清静,却发现这里比前庭还要热闹。

曲径通幽处,一双双,一对对,打情骂俏,暗通款曲。

于是他想到了离去。

但有人却拦住了他的去路:“我家主人请侯爷移步一晤。”

他问:“我认识你家主人吗?”

质疑刚出,就发现已是身不由己,三名便衣武士呈鼎足之势将他围在核心。以神识观照,他们都是筋脉内流淌着真阳气的内堂武士。

如果他们手里有神器,这么短的距离品境高阶之前都会觉得头疼。

那么他们的手里会有神器吗,苏浪想会的。

不过这份威胁对苏浪而言却是微乎其微, 第一,他的内丹境界已经无限接近妙境,其二,单论武技他也不怵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但苏浪还是选择了隐忍不发,他想知道究竟是谁这么给他面子,这个时候派人来“请”他。

来人将他带到花园深处的一处水榭前,这里戒备森严,闲杂人等根本近不得身。水榭外的平台上候着一名锦衣将领,他身材高大魁壮,器宇不凡,正是本宅的男主人福清公主的驸马秦朗莱。

他的妻子、本宅真正的主人福清公主此刻却在水榭中陪一人说笑,公主爽朗的笑声恣意放肆,很有皇家风范,但苏浪却从中听出了一丝压抑和讨好的意味。

来人进去禀报,却听福清公主说道:“妹妹有客,我就先告辞了,你们仔细聊着,聊到兴高采烈处,就是把姐姐的这座宅子拆了也不要紧。”

又是一阵讨好的娇笑后,独孤氏家族最有风姿的女人裹着一股香风走了出来,她冷淡地瞄了一眼恭恭敬敬侍立在外的丈夫,径自朝苏浪走去。

她姿容绝艳,衣着华贵,仪态万方,美的令人窒息,一对夺人心魄的勾魂眼自有一种摄人的妖魅。

苏浪循礼让在路边,不卑不亢。

公主也只瞄了他一眼,却已将他看了个通透。

跟在他身后的驸马秦朗莱虽然身份高贵,待人却十分和善,他冲着苏浪点点头,眸中竟流露出一丝不忍。

苏浪现在已经知道,在水榭里等他的人是谁。

他转身要走,却被两名卫士拦住。

他内丹一闪,紫光乍现,两名卫士惊恐地向后躲避。

他们并非胆怯,只是承受不住赤火丹的威压,他们更是万万没有想到,雍容富贵的侯爵竟有这等修为。

神京城的皇族亲贵修真的不在少数,一半为附庸风雅,一半是另有所图,真正为了修真而修真且有所成就的却凤毛麟角。

这时水榭里飘出一个声音:“既然来了,何必就走,怕我吃了你吗?”

苏浪犹疑了一下,振衣走进水榭。

身材娇小、粉嫩白皙的南离公主悬铃儿正慵懒地躺在凉床上,光洁的小脚撘在一个俊俏的锦衣公子的怀里,那公子正诚惶诚恐地为她捏着脚,一群不算年轻的少年忙着为他捏肩、揉头。他们兴奋中藏着讨好,讨好中加着小心,小心翼翼间还有几分恐惧。

众所周知,南离公主是个本事滔天很讲义气的主儿,同时也是一个很难伺候的主儿,若有本事把她伺候舒服了便有享用不尽的好处。

她很惬意地享受着这一切,慵懒地吃着葡萄,甚至懒得看苏浪一眼。

苏浪被孤零零地晾在众目睽睽之下,这让他很不舒服。

“记得某人曾信誓旦旦地说从此再不踏进神京城半步,这个人的记性真是差的可怕,这么快就忘了。天佑侯可知此人是谁?”

“奉诏进京赞礼,并非食言。”

“哟,听听,出去几年学会讲话了嘛,讲的多好,懂得拿人来压我了。”

簇拥她的一干浮浪公子一起笑了起来。

苏浪道:“公主若是无事,苏浪便告退了。”

“站住,你给我站住。”

一个身材纤瘦、白面涂朱、衣着华美、浑身熏香的少年娘声娘气地喝道。

苏浪望了他一眼:“阁下叫我?”

少年翘着兰花指道:“自然说的是你,你这个人好歹也是有封爵的,怎么如此不懂事,公主面前竟敢如此放肆,不知道长幼有序,尊卑有别吗?”

苏浪道:“阁下是……”

“鄙人公阳伯侯振天”

苏浪道:“那应该是个男子了,阁下为何做女儿家姿态。”

四周爆出一阵哄笑,侯振天羞的面颊通红,跺脚大叫:“不准笑,不准笑,都不准笑,真是气死老……子了。”

这侯振天本是伶人出身,艺名叫猴仙儿,以扮演坤角扬名,后结交权贵脱了贱籍,改名侯振天,然而人虽离行心却难迁,戏里戏外活不明白,行动坐卧常做女儿家姿态。

苏浪听过他的一些传闻,本也无意伤他,只是内心堵着一股烦恶,不吐不快,恶语伤人后,其实心里也挺后悔的。

悬铃儿一双妙目罩定苏浪,内心似海之深。

苏浪竟被她盯的十分不自在,转身就走,廊下武士忌惮他的强悍,竟不敢拦阻。

他前脚刚踏下台阶,斜地里一股阴风袭来,但听身后一人喝道:“想走就走,当这是什么地方?”

轰地一声响,四下里黑雾弥漫,只一盏明灯高悬,灯下端坐的正是南离公主悬铃儿,她正一身戎装,显得英姿勃发。

娘娘腔侯振天此刻也是顶盔掼甲,手提一根十分夸张的狼牙棒侍立在悬铃儿的身后。

苏浪眉头微微一皱,腰间的神精铁剑已经发出一声悠长的啸声。

单听咯咯之声自四面八方响起,四周的迷雾之中一时涌出来无数的铁甲尸兵,刀枪剑戟盾弓弩,各色武器齐备,早将苏浪围的水泄不通。

侯振天厉声断喝:“得罪了公主还想走,哪那么容易。”

竟是中气十足,一扫先前的萎靡柔弱。

苏浪淡淡一笑,身上紫光乍现,幻象尽破,原来是造像派制造的幻象。

一人拍手大笑:“好手段,好手段,这都哄不过你,看来天佑侯还是有两下子的。”

那人说完,挨了南离公主悬铃儿一脚踹开,虽然倒翻在地,却兀自笑个不停。好像这一脚不仅不疼反而很享受呢。

“嘿,不是魂师无能,是你找的这个无才无能,让你看看我这个。”

一个矮墩墩、脸大如盆的锦衣胖子喷完同伴,丢掉手中折扇,扎下马步,大叫一声:“出来啊。”但见他身后黄烟滚滚,众人正在猜他要召唤什么怪物出场,浑然不觉一股冷风悄无声息地飘入水榭。

“咯,咯,咯,咯嗒!”

一阵欢快的叫声后,一只肥肥胖胖的老母鸡呆头呆脑地走了出来,歪着脑袋,瞪着绿豆眼瞅着众人。

一众人哄堂大笑,正骂锦衣胖子耍弄人,忽然目光都被一个黑袍子吸引去了。

一个黑袍人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厅堂,鬼魅般地站在苏浪的面前,浅灰色的双眸死死地盯着苏浪的眼睛,苏浪也正死死地盯着他。

“小闵,你在搞什么名堂?”

“回公主,这就是传说中的对眼相,人一旦被魂师摄住灵魂,就成了木头桩子,你问他什么他就回答什么,不信我试给你看。”

锦衣胖子咳嗽了两声,问苏浪:“你是不是特想揍我?”

苏浪答:“是。”

众人一阵惊呼,都觉得很神奇,胖子面露得意之色,又问:“你是不是想连侯振天一块揍了?”

苏浪答:“是。”

众人又是一阵惊呼,侯振天却哼了声,翘着兰花指道:“德行,无聊。”

胖子哈哈一笑,偷偷瞄了眼南离公主,促狭地问苏浪:“那你说说,侯振天今天穿的诃子是什么颜色?”

诃子即抹胸,一般只有女子穿戴。

一众人不怀好意地吃吃笑了起来,这是个很容易引发冲突的问题。

苏浪淡淡一笑,回答道:“我不能说,但我知道你今日穿的是桃红色。”

四下里轰然一阵大笑。

锦衣胖子面红如猪肝,怒吼道:“我艹你的,找死是不是。”

侯振天翘着兰花指,轻蔑地嘿了声,说道:“心里脏,想害人,让人揪住了把柄就恼羞成怒,若是玩不起就别硬上啊。”

更有一帮人起哄:“解开衣裳让我们瞧瞧,桃红色的诃子挂在屋山熊身上是怎样的风景。”

锦衣胖子闵成珠尴尬地笑着,脸色阴晴不定,却又心虚的要命,他今日恰巧身上还真穿着一件桃红色的诃子,那是伏尔契街的一个相好送他的。伏尔契街是洛城有名的下九流聚集地,他的老相其实是个蛮人,生的人高马大,巨臀似碾盘,腰粗如水桶,按照京城上流圈子的审美,那简直都不能算是个人,是顶顶让人瞧不起的存在!你这家伙,若是让他们知道自己喜欢的居然是一个肥蠢的伏尔契蛮族女人,那自己的这张脸往哪搁。以后还怎么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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