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东都酒馆。
位于狭窄偏僻的街道，是木奇凌和风燕姿来过几次的小地方。但菜倒是味道不错，遂多访了几次。此处正是木奇凌所能想到的唯一一个比较安全不会引起人注目的地方。
蝶叶和木奇凌坐在桌前，没过多久便有一个黑色人影从外面走入小酒馆。接着，此人坐到了木奇凌的身旁。
远处两名先前见到的黑衣人走到了酒馆老板那里耳语几句，随后老板便知趣地站远，两个黑衣人就守在了酒馆门口，目光尖锐扫视。
黑色人影，黑色的手套拿出来一张军事部署图，交给了木奇凌：“这是部署计划，武装司令卫队军官和我都看过的。”
等木奇凌将图纸拿到手中之后，黑猫面具人沙哑的声音继续开口：“龙二爷是假扮的？”
“没错。”木奇凌说。
蝶叶坐在旁边一言不发，她的双手直接被乖乖的铐上足足三层的手铐。就是因为不说话，蝶叶这安静的表情加上被手铐所束缚的命运显得仿佛是楚楚可怜的。
但是很快她的目光就转为了一些疑惑。
坐木奇凌的在对面的是黑袍裹身的黑猫面具人。
黑猫面具的猫眼猩红色，面庞纯黑。给人一种不知是安心还是危险的感觉。
暗卫？
对于暗卫这个机构，蝶叶不是不知道。帝都守卫部队暗卫。是一个旨在维护帝都安全的特工组织，在国内非常低调。尤其是文学创作方面也非常少，以至于常人根本不知道这种人的情况是怎么回事。
这种面具人就是暗卫吗？
之前见到过那两个黑衣人风燕姿自动忽略了，因为那两个人看上去根本就没有什么特色。尽管那两位的魔力等级也算非常高，而且也是不见真容的蒙面打扮，但没特色便无法形成代表。蝶叶还是更加倾向于将眼前这个看上去神秘古怪的面具人视为暗卫的正常形象。
“那可真是麻烦了。”黑猫面具人说道。
“你已经调兵过去了？不是说好要等东都城这边得手了之后再出兵吗？”木奇凌惊讶之后是皱起了眉头。
黑猫面具人摇头，“没那么简单，我发现武装司令卫队咒术车的配备以及步兵行军的训练度都不足，从他们的驻地到龙鹰乡的距离预测不能够短时间到达，时间过长恐会延误战机，而且这段时间的迹象表明武装司令卫队里面有叛徒，如果临时再出兵恐怕会给敌通风报信之机，所以我以集训为名义把他们派到了东都草原一带清理当地的野兽，暗卫负责监控龙鹰家族然后将情况，等到时机符合条件的时候就传递消息直接让武装司令卫队短距离突袭龙鹰乡。”
“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就因为这些原因你就改变了原有商议好的内容？”
夜翎沙哑的声线依旧冷峻的回答着木奇凌的质疑与恼怒：“时机所迫，我知道如果是你应该会有更好的解决方法。但是毕竟我的身份并不适合用来传递假情报给龙鹰家族。所以我们两个这一次都做了不合适自己的工作，出错是在所难免。”
听到夜翎的解释，木奇凌收敛恼怒，心中略微沉思。目光转而看向了手中图纸上面的地形。
如果这从头到尾都是针对武装司令卫队的行动，那在这地图上面最合适的伏击点……
木奇凌看着行军路线。最后确认到一处。
“这里，暗卫的人有没有调查过。”木奇凌突然将手中的地图翻过来展示给夜翎。
蝶叶发现，木奇凌指的地方并不是什么地势险峻的位置。恰恰相反非常平整的开阔，位于两处高地之间的平坦，怎么看都不像是。即使是她也忍不住开口了：“这地方有什么奇怪的吗？”
然而木奇凌并没有因为蝶叶的插嘴感到恼怒，反而把目光转向蝶叶，手指再次扣了扣指着的位置：“我们来的路上经过这里，你还记得那里有什么东西吗？”
木奇凌似是有想法，但似乎没有确认。并没有直接露出肯定的表情。
蝶叶沉思之后，表情终于从疑惑转而变化了。蝶叶的秀眉抬起，声音颤抖：“毒砂？！”
蝶叶回想起来之前咒术车经过木奇凌指着的地方时，木奇凌曾经说过的话，那一句闲聊，再次回放。
而那时的视野之中是枯黄色蔓延过了咒术车的车轮，将车子都掩盖去了一半的景象。
……
“比如这里的高草丛枝叶枯损，两侧却是高地。一般行军都会经过此处。但是如果是我的想法，如果知道敌军即将行进于此，一定会想到在这里围绕一圈用火点燃成空心圆以此困住敌军，然后在火圈里面里释放毒砂。一般草原之上绝对不会用毒砂这种武器，因为空气流通太快，且无遮蔽物。一旦风向不对就会反伤己军。但是毒砂用火可以消毒，所以火圈里面的敌人很大一部分就会被毒死却跑不出来，毒砂飘到火圈外面因为已经解毒，所以无碍，而外面的我军就会以逸代劳等待着从里面逃出来的少部分魔力修炼者补最后一击。只要操作的过细，态度足够谨慎。可以无一伤亡而完全歼敌。”
当时木奇凌只是随口回复蝶叶的几句话，此时木奇凌已经记得不是太清楚。但蝶叶倒是印象很深。因为当时她还槽过一句木奇凌思想层面如何如何凶残。
夜翎疑惑地看着两个人：“什么意思。”
蝶叶简略的将木奇凌之前说过的论断重复一遍。
“愿他们不会这么做就好。”木奇凌确认了自己的记忆并没有偏差，却摇了摇头：“就算是有伏击应该也是在龙鹰乡的村庄田舍里面备好地道机关，然后所有叛党都打扮成普通百姓袭击军队，这才是正统的做法。毒砂这种武器敌我不分，而且会大规模伤及无辜。有理由认为他们根本就不会准备毒砂这种装备，而且我这个办法也不常见。”
“现在怎么办？”夜翎依旧用平静的语气直截了当的问着问题。
“你决定东都省这边，我决定龙鹰乡这边。”木奇凌说道。
夜翎点头，两人略带沉默。随后各自取出草稿纸和笔。
看着两人颇有些默契的行为，蝶叶疑惑的看着两个人。
莫非这位木奇凌参谋所交结的还不止一个公主，和这位暗卫也很熟悉？
蝶叶的余光飘到了夜翎的大腿部位，视线仔细地盯了一下。
夜翎的声线比较沙哑，也看不到被衣服所遮拦的喉结，所以无法分辨其性别。
是男还是女的呢？
蝶叶感觉到夜翎的说话风格不像女人，但夜翎这个体重……
沉默在两人之间持续了有一段时刻。
蝶叶感觉到似乎完全插不上两人的对话，自己就像是个小孩子一样。在大人说话小孩子听的指导思想下面只是张着大眼睛瞧着大人们。
随着两人各自沙沙的书写声过去，两个小草稿本聚拢于一处。
木奇凌的写了一个字，“撤”
夜翎的则是一个“杀”字。
彼此只有一个字，但两人双方互相一看便立刻看懂。
夜翎沉默片刻之后放下自己的草稿本将木奇凌的草稿本拿到手中。
尽管夜翎的身高体重似乎并不高，但在黑色手套的衬托下那双手倒是显得略微有些力道。
刺拉的一声，夜翎把木奇凌写字的那一页草稿纸撕下来然后撕破。
夜翎的动作有些粗暴，让蝶叶有些略微被吓到地用双腿后推了一下椅子。但余光看到木奇凌表情平静。
木奇凌瞧着夜翎的行为一言不发，也没有露出任何烦躁表情。
夜翎将纸捏成了团，放在桌子上：“你不是愚见，你是心软了吧。何不写‘毒’？撤退的撤字已经来不及，卫队可能已经出兵并且遭到伏击。如你所说，叛党几乎不可能用点燃草原加上放毒砂的方略，但我们可以。现在东都城武器库有毒砂罐，带领此处的守备队和警察在你刚刚指着的地方实行你说的计划即可。”
木奇凌沉默。
而夜翎冷酷的语气却让蝶叶不舒服起来。
一种本能的不适感在蝶叶的心中涌现，因为她感觉到眼前这个夜翎似乎功利心太重。
火烧大片的高草丛然后放毒砂，尽管木奇凌提及了他会想到这个战术，却并不代表木奇凌真的会使用。
毒砂，毒杀。
之所以一般的政权都不会用毒砂武器除了敌我不分之外就是那种凶残和恐怖。
一个战俘都不会留下，真正的把事做绝的行为。
木奇凌视线低下。
蝶叶感觉到平日里说话和动作都很果觉的木奇凌此时显得迟钝，但这种迟钝似乎并不令人厌恶。只能说木奇凌的性格尚存良善。
仿佛一阵寒流从夜翎的身上飘起，夜翎整个人站起身。面对犹豫不决的木奇凌将拳头锤下桌子。
夜翎的浑身一身衣服都是黑色，坐着的位置正好背对着太阳。日暮的红浸润了夜翎的手套，仿佛是手套上面带着暗红的血丝。
“木奇凌参谋，你不要忘了，在东都省有很多和你关系相好的同僚。而且以往也受到过军队驻地附近街道的路边阿姨大叔照顾。如果在这里出错，守备队加上警察只有1000多人的东都省就会被叛党所控制。龙鹰家族能够召集起来的人数起码有万人，如果他们真的击败了武装司令卫队，拿到武装司令卫队的装备，你以为你的同僚还能安全吗。”
夜翎尽管声线依旧冷静，但随着他这样锤桌子的动作之后。一股压迫感让蝶叶殃及池鱼。
“没时间了，现在龙鹰家族高层的咒术车正在开往武装司令府，龙鹰乡那边我们更不知情。快拿主意吧，分秒必争。”
木奇凌沉默，再沉默。
一旁的蝶叶神情都跟着皱起了眉。
三个人三道沉默。
夜翎在举止上已经略显不耐烦，但并没有打算抛开木奇凌的观点自行其事的意思。尽管现在夜翎有权利调动守备队和警察。
最后蝶叶转头看向木奇凌：“木奇凌参谋，不用犹豫了。既然应当用毒砂，用总比不用好。”
木奇凌神情呆滞之后目光瞧着蝶叶：“你也觉得该用毒砂？”
“这个时候心慈手软恐怕迂腐。”蝶叶不太肯定的说。
“如果叛党里有你家族亲近的人呢？比如说你的母亲或你的小姨？”
蝶叶红唇微张而惊愕，表情随即迟疑。
蝶叶还是觉得自己语快了，没想那么多。
但是，这货犹豫半天不会是在照顾她的情绪吧？
片刻之后，蝶叶摇摇头：“无妨，她们如果认了这个命。甭管毒死或者战死都是应该的。如果她们是被逼，前几天我在家的时候她们应该告知我向我求救让我带她们走。既然不曾对我说明，那可以认为她们已经决定加入叛党了，或者没拿我当自己人看。反之如果对此完全不知道，那她们就应该不是叛党的人，所以并不值得纳入考虑。”
疲惫的笑了两声，木奇凌神情略显寂寥的看着蝶叶：“你真的是特别明事理啊。”
蝶叶不解，明明是赞赏的话，但语气好意不足，她在木奇凌的声音里感觉到了一股自嘲的味道。
“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样看的这么开。”
这一句话说完之后木奇凌缓慢点头，看一眼夜翎：“毒。”
简短的一个字蕴含着无比的攻击性，以及凶狠的感觉。
夜翎收起了放在桌子上的草稿本，转身立刻走出夕阳中的酒馆之外。
木奇凌则是立刻拉着蝶叶两手之间的手铐链子，颇有些毛手毛脚的把蝶叶脚都没站稳的朝酒馆外面拉着走出去。
蝶叶一个踉跄，随后站稳，美眸视线抬起，略恼火。
因为蝶叶再次发现，木奇凌只顾着像拖着犯人一样拉着手铐链子“押着”她，就连自己走路差点摔倒，居然都没有察觉！！
然而蝶叶在此时已经生不起太多的火气，因为这么多天的经历让蝶叶基本确定，这小白脸儿是真的没注意到。而且，谁叫他是小白脸儿呢。
此时日暮血红，咒术车穿越过街道逐渐驶向东都城的东都省武装司令指挥所。
车上的老者没有太多的表情变化，他们并没有被告知太多的讯息。仅仅是暗中做好了原本刺杀计划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