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蛊惑与诱导

45蛊惑、操纵、驯服

三个小时前,当古晟和穆几坐在花园凉亭中时。

司空晦叫了四菜一汤,端到柴房。

这是喂狗用的。

要让牲口干活,就不能太苛待他们。

推开门,只见保罗坐在杂草垛中,惊恐的看着自己。

司空晦慈爱的笑了笑,把餐盘递过去:

“你可以吃饭了。”

保罗有些畏缩的看了司空晦一眼,又看了看他手里的食盘,小心翼翼的接了过去。

起初,他还有些恐惧,很快,他便一手端着食盘,一手抓起米饭菜肴一类的吃食塞进嘴里,大口咀嚼,吃得满嘴是油。

牲口这种东西,喂得太勤容易养出娇气,是以司空晦一天只喂它一次。

反正也不需要他干什么体力活,不必长肉,活着就行。

同理,餐具是人用的,你见过狗用筷子吃饭么?

所以司空晦没准备餐具。

嚣张跋扈的恶犬往往是不会咬人的,它们只会狗仗人势。

真正狠毒的猎犬,从来不吱声。

那天晚上,在被挑断手脚筋,收走魔典,套上狗链后,保罗奋力挣扎,抵死不从。

司空晦没有搭理他,只是默默的坐着,毫不在意的看着他在地上打滚放狠话,什么我要告诉队长啦,什么我要把你碎尸万段啊,什么我要杀你全家啊……

司空晦只是静静的看着他表演,只到他骂得没力气了,才走到他身前蹲下,用一种很诚恳的语气问道:

“你觉得我会把你怎么样?”

那是保罗第一次露出惊恐的目光,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是自己,如果把自己换到司空晦的这个位置上……绝不会留活路。

暂时不杀,要么就是还没玩够,要么,就是还有别的利用价值。

“我……”

他张了张嘴,却又发现自己似乎什么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怎么可能说出来呢?

因为如果是他,绝无可能饶恕他人。

可他最终还是求饶了。

“求,求求你,不要……”

“唉别求我。”司空晦打断了他的话,“你求我什么呢?没什么可求的,保罗,成王败寇,今天你落到我手里,就认了吧,好么?”

“不,不,对不起,司空,我没有……”

“我们之间其实没有什么解不开的仇恨,”司空又打断了他的话,“你说是么?——还是说,你觉得你真的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地方?”

“我,我……我不该剥夺你的积分,我……”

保罗看着司空平静的双眼,司空晦的话给了他一些希望,一些希望的错觉。

“我不该羞辱你,我不该打你!我,我对你的态度应该更好一些!我欺负你,这,这样是不对的!我以后一定会改!我再也不这样了……”

“嘘,嘘,嘘”司空晦拍了拍保罗的脑袋,“乖,别说了,别说了,这不怪你,保罗,你是个好孩子,我知道你一直是个好孩子,你心地善良,但是……但是到了这里,有杰克张在上面压着,你没有办法,对吧?”

“他是那样的人,你也无能为力,就算你不想这么做,你想对别人好一些,可那又有什么意义呢?你要是当那个好人,岂不是显得杰克张是个坏人?”

“其实你也不想这样,你也一直在被自己的内心谴责,对吧?”

“对,对对对对对!”保罗瞪大双眼,“是的,司空,我也很难受,但是,但是我没有选择啊!”

——这一瞬间,保罗真是这么想的。

“我不怪你,保罗,真的,我们之间没有什么解不开的仇恨。”

司空晦看着他的眼睛,缓缓道:“我不打算伤害你,因为那毫无意义,你虽然做过一些不好的事情,可那都怪杰克张,是他导致了这一切,全都是他的错。”

“我们之间的恩怨,应该算在杰克张头上,而不是在这里自相残杀,你说对吧?”

“对,对!都怪杰克张,全是他的错!”

保罗期冀的看着司空晦,以为他会放了自己,可他等了许久,仍旧没有等到宽恕。

死亡是很可怕的,司空晦知道那种感觉,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前,他躺在病床上,掰着手指头度过一天有一天,他求神拜佛,寻医问药。

那个时候,如果有人告诉他,用全世界的命换他一个人的命,他会毫不犹豫的接受。

因为死亡很可怕。

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世界再好,与我无关。

我活着,世界才活着。

——保罗没有等到宽恕。

因为‘无心之过’并不是宽恕的理由,即便在死亡的压力面前,他无比期待宽恕,可无论是他,还是司空晦,从心底都不相信道德是宽恕的理由。

要让他相信,得用别的。

“我没有必要伤害你,保罗,你是f2小队中除了杰克张之外最强的人,你很有价值,如果我在这里要了你的命,那些价值就被浪费了。”司空晦道。

这一次,保罗的心中是真的有了希望,这种希望,他是相信的。

“司空,我……”他似乎想说什么,却又被司空晦打断了。

“保罗,是时候做出改变了,这样的现状不能一直持续下去,你很清楚,虽然现在f2小队看似没有问题,可如果有一天,面临真正的危机,杰克张会毫不犹豫的抛弃所有人,包括你在内。”

“他才是这支队伍最大的恶,在他的控制下,我们所有人都不会有未来。”

“所以,我给你个建议。”

“我们一起想办法,把他搞下来,怎么样?”

“好!好!我愿意帮你的忙!司空,你这么聪明,你一定可以!我可以把我的力量借给你!我们一起推翻杰克张!”

保罗欣喜的大喊,他抓着脖子上的项圈:“那,那你是不是可以把我放了,我保证,我向你保证,我一定听你的,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绝无二心!”

他说的是实话。

这一刻他真的绝无二心。

解开项圈,他同样会听从司空晦的话,直到离开这里,回到地面……

重见阳光之后,阴暗便会滋生。

司空晦笑了笑:“当然不行,你不会觉得我真的会解开项圈吧?”

保罗愣了愣,说不出话来。

如此已经足够了。

——你见过死刑犯么?

他们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配合,人都要死了还纠结什么?

可如果有人告诉他,外面,还有人在帮你上诉,你很有可能被改判死缓。

他们马上就会成为整个监区最模范的道德标兵。

“保罗,我知道你不坏,但你也应该理解,我现在还不能相信你。”

保罗想了想,然后重重的点头:

“我理解你,司空,但是……只要我愿意帮你,你真的不会杀我吗?”

“刚才说了那么多,你还不明白?”司空晦又笑了笑,这短短的几分钟,他笑得比过去一个月都还多,“我有任何必须要你命的理由?”

“不过你既然不相信,我也可以在此向你保证。”

他看着保罗的眼睛,认真道:“我发誓,只要你愿意帮我,我就绝不伤害你,而且也不会让任何人以任何形式伤害你——如我有违誓言,就让我死无葬身之地。”

“这样足够了吗?”

保罗喜极而泣,哭得像个一百来斤的孩子。

人是理性的动物。

人也是贪婪的动物。

这两个特点加在一块,意味着人会有别的动物都没有的一种心理——侥幸。

侥幸的能量是如此之大,它在任何时候,都能让人自己说服自己。

司空晦拍着保罗的背,安抚他失控的情绪,直至他彻底平复下来。

“好,我相信你。”保罗说。

——可我不相信你啊。

虽然这会儿我相信你的一切言行都发自真心,可狗始终改不了吃屎。

“事不宜迟,我们还有一堆事情要做。”

司空晦站了起来。

感谢你的侥幸,保罗,若你不是如此软弱,如此擅长逃避,我也没有办法做到这些事。

“可是……”保罗趴在地上,“我动不了。”

他的手脚筋被挑断了,医疗喷雾无法治愈这种伤势。

“没关系,”司空晦眯眼一笑,“你可以爬着走,就像狗一样。”

若要控制一个人,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剥夺他的自尊。

…………

保罗吃完了。

司空晦收回餐盘,蹲在地上看着他,就像是看着一只温顺乖巧的小狗。

“我们得行动了,保罗。”

保罗看向他,心中有些悸动,他也说不清那是种什么感觉,像是恐惧,又像是依恋,总之,这段时日来的相处,让他已经开始下意识的听从司空晦的指示。

“做……什么?”他小声问。

“这不重要,”司空晦说,“重要的是,我打算把魔典还给你。”

他掏出魔典,递给保罗,后者犹豫了一刹,最终还是探过手,接过魔典,但接过之后,却又什么举动都没有。

因为司空晦没有吩咐。

还因为狗链的另一头,那个青铜的把手,仍旧在他手里。

血滴锁是西厂用来控制偃师傀儡的东西。

链子实际上只是个装饰。

真正的机关,在保罗脖子上的血滴锁,和司空晦手里的青铜把手上。

这两者皆是以大明的符咒之术炼制的,只要在一定距离内,司空晦摁下把手上的机关,血滴锁就会将保罗头身分离。

“你可以给自己施一个操纵把戏。”司空晦说。

保罗翻开魔典,念出其中一页的咒语,黯淡的光华在魔典上流转,而后又涌入他的身体。

“现在,能站起来了吗?”

保罗,缓缓站了起来。

魔典法师的操纵把戏,可以理解为‘念力’、‘驭物术’一类的玩意儿,他无法靠身体自己活动,但操纵把戏可以让他以魔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司空晦看着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保罗,伸手拍了拍他的小脑袋:

“乖,小家伙,现在跟我来。”

他转身走向柴房外,那一刻,他完全背对保罗,后者看着他的背影,心中一动。

我只要唤出法师之手,一瞬间就能捏死他。

手指下意识翻到了法师之手的页码,但紧接着……

他泄气了。

他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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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夕阳西下。

穆几坐在三宝公公供奉馆门口,注视着斜对面的埃兰镇藩司。

此处人潮拥挤,是个监视的好地方。

中午的情报总结会后,司空晦大致说了一下接下来的计划。

古晟会以正常的方式完成d线,赚取奖励。

而司空晦则带着自己完成a线,之后再找个机会归队。

其中的风险与难度,以及回归主神空间后如何处理剥削的事情,自是不用多说,但要与杰克张抗衡,实力的提升是必须的。

所以有的事情,必须做,不得不做。

——当然,关于古晟的完美体,以及硬币的事情,并未告诉这几个新伙伴。

现在,穆几监视镇藩司大门。

古晟回去之后会想办法把杰克张叫回去,而他们这组,就趁这机会去和方敏筹接触。

从中午,直到现在,穆几已经守了整整半天,却还没见到杰克张出来。

司空晦特意提醒过她,不要靠近镇藩司,即便是监视,也得蒙好自己的脸,找个人多的地方,远远的守着。

肉体凡胎,加之距离遥远,为了盯死镇藩司,穆几整整一下午都没怎么眨眼。

到了现在,她已经感觉有些眼花了。

揉了揉眼睛,把一片玉带糕塞进嘴里,任唾液渐渐将其消融,甜腻的味道在口腔中溢散。

很疲惫,只有吃点甜食,才能让她打起精神。

喝了一口水,再次摸向怀里的油纸包,这一次,手伸进去了,却没有拿出玉带糕。

因为不留神间,她碰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

那是一柄短剑。

散会之后,古晟带着李泽浩回去了,而司空晦则把她留下,问了问珍妮纹身的事情,这一次穆几已经想起来了,细说之后,司空晦只是点了点头,便让她回去收拾一下,来此监视……

可在回房之后,收东西时,在自己的枕头边,她发现了这柄短剑。

很熟悉,印象深刻——甚至是这辈子都忘不了。

没有这柄剑,她恐怕活不到现在。

可是……剑已经掉进了河里,为什么会在这儿?

是古晟拿来的。

自己去买玉带糕时,他在自己的房间里等候,一定是那个时候,把剑放在了枕头边。

可他为什么不说呢?

如果要把剑换给自己,当面给不行么?

为什么不声不响,放在枕头边。

是……

穆小姐的嘴角下意识浮现一丝笑意。

他不想让自己太过为难,也不希望我再一次谢他。

东西给了,我收到了,如此便好。

很……贴心。

突然,眼角的余光扫视到了侧面走来的两人。

那是司空晦和……保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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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每次写到奇怪的地方小鲤鱼总得强调一遍无女主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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