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咒胎

东野平落入一个纯黑空间中。

落地瞬间他立刻祭出十六道人形符箓,拉出防御圈。

但出乎意料的是,什么都没发生。没有预想中的阴招暗箭,也没有成堆成山的咒灵,只有一个空无一物的纯黑空间——

满满的“我知道你很强所以不浪费咒灵了但你也别想出去”的即视感。

可问题是,“我”很强这件事…

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啊。

东野平原地坐下,东海实高…不,它没必要勾结咒灵,应该是咒术高专,有内鬼。

目标是谁?虎杖、伏黑,还是钉崎?

留在这里,还是打破这个空间?

东野平的脑子里一瞬间闪过无数问题,打破的话怎么打破?

现在这个处境,他倒不是一无所知。

修士修到元婴期大圆满,半步化神之时,就可以将“心相”外放,象天法地,形成一个“生杀在我”的心相领域,化神期可乾坤另造,制定诸法则,无所不能为,大乘期则臻于至善,开宇宙光景,成三千世界,合道期以大威能开灵造物,演化众生,合与天道。

那么,问题就来了。

问:练气期大圆满怎么打破元婴期大圆满的心域。

东野平捂脸。

满打满算差了三个大境界,打破几乎是不可能的。

“唉。”

他放下手,站起来,“打不破,那就不打了吧。”

毕竟他也实在不是那种,

一听同伴有危险,隔着十米水泥墙给打穿给你看的热血笨蛋。

所谓的符修,就是一群借用法则之力便宜行事的聪明混蛋啊。

啪。

东野平在双臂拍了一叠纸人,打入灵气激活。

仿佛蜂鸟高速振翅,纸张震动,双臂浮现矢车菊蓝的穿墙符纹路,一个又一个地浮现,几声发出爆鸣从他脚下穿啦,春笋破土般,锁住他的空间破开一个空洞,失重感瞬间袭来。

东野平掉入空间的罅隙中。

无数的黑暗空间,数千米厚的水泥地基,比人体更坚硬钢筋铁管,化作拉长变形的古怪光斑迎面袭来,他如一缕幽魂,潜游在这个虚有其表的“心域”中。

对,虚有其表。

且不说力量体系不同,就算一样是灵气体系,刚孵化就元婴大圆满——

骗狗呢。

刚刚有点被骗的东野平如是吐槽。

穿行的速度越来越快,周围的古怪光斑混作一体,再也辨认不出任何物体,光速不敢说,东野平感觉他现在速度绝对超过了音速,毕竟他现在的状态近似于,没有摩擦力的状态下,以重力加速度在加速,三十几秒就超音速了。

啧,有点过速了。

满臂的纸人哗啦烧起来。

东野平摸出铜盏,屈指准备敲。

在光速,甚至更快之前,他得打破这种状态。

运气好的话,他的落点就是目的地,那个和小伙伴分开的蓄水池,或者钉崎的所在,运气次一点,便是某个空间,或者咒灵堆里。最糟的就是出现在水泥地基之中,他只希望修士的身体不会瞬间被压成肉泥…

嗯?肉泥?

东野平表情死,这段时间我运气好还是坏来着?

他沉思半秒,从器具袋里摸出十个纸人,流光一转,天灵处浮现澄金色的开运符纹路,玄学开运,金光大作,“给我非转欧啊!!!”

噔。

铜盏轻响,符箓化尘。

混在一处的光斑骤然分开,又乍然凝实,他还没来得及查看处境,包裹他的最后一缕开运金光消弭,耳边风声乍然鼓噪。东野平下意识想抓点什么,但什么也没有,他直直往下坠去,半空中翻个身才明白他在什么地方——

不是当初的蓄水池,但运气也不算差。他出现在某种桥面之下,正对着他的桥墩被人暴力印了个印子,撇去淌下来的紫色血水不谈,满满的凹凸曼被熊孩子扭去四肢,按照上躯干,下四肢的造型按进橡皮泥砖里。

看躯干的轮廓,是那咒灵。

06

哗啦。

东野平一头栽进浅水中,听到几声骨头折断的脆响。来不及检查哪几根骨头断了,甚至于痛觉还没有传来,他便挑起脊梁,强撑着起身,跳离原来的位置。

无他。

他在水中睁眼时看到两双脚。

一双赤足,脚掌淡蓝,指头沾着浓重的血色,一双套着鞋,虎杖的红色运动鞋。

但此情此景,哪一双脚都不属于人类啊!!!

水流进眼睛里。

站定的东野平睁着眼,不敢去擦。

不是他看不起小伙伴,无论虎杖悠仁身上多神异,一个刚进入咒术师世界没几天、入场前连咒灵等级都闹不清楚,他踩窨井掉走前还被砍了一只手,怎么看都不是能把类人咒灵按水泥桥墩里摩擦的人。

不是他,那只有——

“呵。”

虎杖悠仁脸上浮现黑色纹路,占据他身体的“东西”一个眼神都没给东野平,它,或者两面宿傩的兴趣風雨文学,“挺开心的嘛,可以表扬一下你哦。不过和人类不同,咒灵本来就挺擅长用咒力治疗的。”

所以这么看来,瞬间长出手脚、在我打击下撑那么久也不算一件功绩,只能姑且说一声“你本来就耐打”,没什么好拿出手的。

你真的是在夸?

东野平分出一点余光给宿傩对面。

毫不意外,那儿的碎石上,蹲踞着那只挥手间斩断虎杖悠仁左手的类人咒灵。此刻听到两面宿傩阴阳怪气的发言,全身紧绷宛如见到累世的仇人。

东野平默默退一步。

他也只能退这一步,迟来的断骨之疼像一群疯狗,撕咬全身,因为哪里都在痛,他甚至不能凭哪儿痛判断哪儿断了。

跑也跑不掉,弱小无助,可怜,无助地站在两个特级咒灵之间,感觉之酸爽,如同刚好在□□爆炸中心,却永远停留在数千度高温中瞬间蒸发的前一刻。

有多糟心就有多糟心。

唯一的好处是,这俩谁也没把他放在眼里。东野平从刚刚开始,他就一点一点做这个动作,指尖慢慢往前,碰到器具袋里纸人,戒备着。

“你和小鬼都对诅咒一无所知啊。”

两面宿傩的举动却超出东野平的预期,他对另一个特级咒灵,没有摆出攻击姿态,而是立于浅水之中,面露一种意义不明、且又高高在上的残忍微笑,双手相触,结阎魔天手印,“我来教你吧,什么是真正的咒术。领域展开——”

「伏魔御厨子」

水面泛起的涟漪,还未扩散开去,

东野平便听到几声肉/体裂开的脆响,似乎有谁撕开一块润湿的海绵,类人咒灵俨然一只挂起待售的烧鹅,经验丰富的掌刀人将它的身躯竖直片为七片,肩、膀、臂、手、依次斩开,各种部位横列悬挂在空气中,如同某种飞翔的鸟类。

类人咒灵被杀了。

它自己还反应不过来,残体发出类似啊,啊的声音。

动手的人却有点失望,“本来只想切三块的。”你果然很弱。

抬手去够中间那一片,那儿的胸口处有个黑圈,两面宿傩往里头一探,刺入取出一只紫红色的手指,“这个就归我了。”

失去力量之源的切片咒灵突兀地睁大眼,睚眦欲裂。

它想阻止,但阻止不了,只能眼睁睁地,身躯黯然烟灭。

结束了。

东野平松一口气,克制不住,瞧了一眼刚刚起涟漪的水面。

那一瞬间,他总觉得不是幻觉,在结印那一瞬间,在两面宿傩的身后,见到一座矗立在累累兽颅白骨之上的唐风亭,飞檐翼展,斗拱森立,诡异邪气与庄重肃穆扭结在一处,正如构筑它的材料:长角、骷颅、巨口、幽光一般,只需一眼,就被深深震撼。

“日本的神道没落了。”

将枯干手指揣兜里,路过东野平的时候忽然开口,“唐国的仙道居然还在。”

“没办法。”

也许是最大的担心,两个特级打斗殃及自己、又不能叫停只能硬抗的事没有发生,精神一松懈,东野平连自己都震惊地回了两面宿傩的话,“我们的修仙情节太重了。”

现在保温杯里都放枸杞呢。

“啧。”

两面宿傩却不太满意东野平居然敢回话,公园晨运老大爷一样捶捶肩膀,活动双臂,“现在的时代还真是宽松呢。”一点紧张感都没有。

宽松世代?

东野平哽了一下,有点接不上话,千年以前的老古董咒物这么新潮的吗?这种词汇都知道,那他是不是要回以“后浪”才对等?

而且很微妙啊,这种…火场熄火,火种却还在,危险和安全对半分的感觉。

所以,想什么后浪呢,现在闭嘴才最好吧。

“哈。”

两面宿傩嗤笑,惹恼他后又不说话了,说到底还是个小鬼,“真不愉快啊。”

确实不愉快。

东野平一向认为自己“不大不小刚刚好”的良心忽然不合时宜地膨胀了一丝丝,刷起存在感。

他记得五条老师说过,两面宿傩生前…是人吧。

能单挑当时整个日本咒术界的人,即使死亡也是特级中的特级,身体一部分还能成为延续千年的咒物,他生前要是个修士,不论仙道还是魔道,仅此一人就能开宗立派,称得上一句“大能”,“老祖”了。现实却先是被封印千年,后困居在人类身体中,还要交战力付房租,感觉就很…憋屈。器灵松鹤也会“林北生气了”,活了千年的宿傩不会生气吗?

等虎杖换回来,

东野平想,得提一下关怀老年人的问题,“您辛苦了。”快回去休息吧。

“啧。”

两面宿傩不爽地发出啧舌音,但还是具有较强自我管理意识地大声嚷嚷,“喂,聋了吗?已经结束了,要换快点换!”

只是等了一小会,该有的动静一点没有,空气就有点尴尬。

东野平面色铁青,喂喂,虎杖,在?

然而回应他的,是两面宿傩的回头。

五官因极致的张狂上扬而扭曲,无尽的险恶奸邪,活脱脱一只看到鸡的黄鼠狼大仙,而东野平不幸就是那只无人看管的小鸡崽。

这一刻,

将熄未熄的火场,炎阳爆裂,冲天火起。

东野平,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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