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你有喜欢的人吗？」
一切皆白的世界中。
东野平听着他的声音在向他发问，莫名有种「终于发病了」的安心感。遗憾的是他的思维没有问题，他的知识储备还在，唯独不知道自己是谁，所有记忆中关于名字的部分，就像被烟头烫掉，只剩下一个黑乎乎的洞，想必之下一说话就是阿巴阿巴竟不是个大问题了。
才怪，问题很大。
他迟疑地又看了一遍纸条。
字形潦草，能明显感觉出写下时的匆忙。
字数不多，他一个字一个字读得仔仔细细，也是一会儿就读完了:
你是东野平，入梦后醒来是关键。
观世宝鉴·越光，接头暗号为二。
爱你和你爱的对象，不必是人类。
道理我都懂。
东野平眼神死，但最后一条是不是有点超纲？
「人外…么。」
他的声音恍然大悟地说，「这也未尝不可。」
不要用我的声音说这种话啊。
东野平木着脸，他收起字条，谨慎地压在口袋的最深处，「你是谁？」
唯独和自己的声音对话时，他又能说话了。
「越光。」
对方干脆地说了出来，倒豆子那样，「蓬莱遗宝中位列第六，宣称是法宝其实是灵宝的「观世宝鉴」的分灵之一，负责本次山海大比的造梦工作。说是这么说，但其实被悄咪咪塞了一个需要大算力的推演项目，现在开easy模式也是为这个项目服务。啊，加班这种事，就算是器灵也很苦恼。」
「呃，告诉我不要紧吗？」
但总感觉不会那么简单，「附加题的答案就是这个吧？」
「如果你记得住。」
越光似乎有些遗憾，「人类总会能忘记梦境中发生的事，如果很简单，外边那群人也不会出这么个题…你有带什么作弊的东西吗？直接拿出来扣分吧，不要有侥幸心理。灵宝就算是法宝也能直接压制，别说是法器了，瞒不过的。」
东野平摇头。
陈郁临了否定了原来的计划，他什么也没带进来。
「诶——」
越光似乎失望了，围着他走了一圈，声音立体环绕，「还真没有。那生成向导开始比赛了。」
「不说一下规则吗？」
从大比开始，东野平就听了很多介绍，但它们都不约而同地避开了细则，只让他知道一个大概:入梦做任务积分，醒来答附加题加分，其他的却是一概不知了。
白茫茫的空间里多了一团素光。
越光最后用他的声音道，「假使我领你入山林，你却未闻花叶。那我事无巨细地介绍我的园圃，又有何用呢？」
再之后，无论如何询问，都得不到回应了。
只有不知多久后，东野平在白茫茫的世界里探寻了一圈，仍无所获的时候，光团忽然滴了一声，「你好，勒波公寓管理系统为你服务，所有住户已到齐，请回到房间。」
说是回，其实是闪现。
东野平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坐在一张书桌上，眼前对着各种参考书、试卷、课本、练习册，他拿着笔，正在丰富他的物理笔记。
视线从纸面上挪开。
透过贴着作息表的玻璃窗，落到楼下稀疏的树冠上。小区里长了二十几年的树，秋天掉头发一样掉叶子，留下光秃秃的细密枝丫，隐约能看见一伙下棋的退休老人。
东野平四顾，这是他的房间。
塞满书籍的书架，被子叠得整齐的单人床，里头大概只有校服的衣柜，还有墙上贴的一些竞赛海报，就连地上不小心打翻又洗不掉的墨水痕迹，也一模一样。
这样的话，这样的话！
东野平眸光微动，他的房门对面就是妈妈的房间！
淡蓝色木门豁然而开。
外边没有客厅，只是白茫茫的一片。
光团滴的提示，「映射失败。」
门边的他怔忡，「怎么样才能成功？」
「你有其他想见的人吗？」
系统的机械音冰凉，「只要不在禁止名录中，勒波公寓都会为你映射出来。」
东野平关上门。
如果掌教不被允许，宗主也一定不行吧。
「没有了。」
「十分遗憾。」
素光直言道，「你和勒波公寓的相性不合。」
哈，也许吧。
东野平盯着他的房门，「我走不出去了？」..
也不尽然。
修士中谁也不爱、无牵无挂的含量很高，倒不如说大家都追求这种状态，某天产生了不适合追求大道的情愫，就紧张兮兮地闭关入世，以求断念斩情，以至于很多次勒波公寓就承接了古怪的「预防」业务——
先染凡念，后斩尘心。
所以，太能了。没有想见的人开个门太能了。
系统无形的嘴角扬起，「可以呀，我为你生成一个房间，但这种房间需要用积分购买。相当于是用积分铺路了，可以吗？决定胜负的积分。」
「…我要开始负债，还是说有初始积分？」
「有初始积分。」
系统诡异地顿了一下，「当前住户积分…一千万。」
「这么水的吗？」
东野平没有马上反应出问题所在，「房间多少钱？」
搞不好万一个。
系统慢吞吞说道，「…十一间，首次服务打一折。」
「我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东野平冷静道，「对数字不太敏感，这什么概念？」
概念啊。
系统在数据库里翻了一圈，概念就是:
历史记录中积分第一的住户开了无限模式，发掘了三千六百七十二个房间，也万加的积分。现在是esay模式，就算是面面俱到最多也分。
「…你已经赢了。」
继而，它好奇，「你给了主神什么，换来的初始积分。」
「或许。」
东野平迟疑道，「我的名字和语言能力？」
那可真不值得这许多。
系统万加那位的记录扫过，有的人连命都给了，初始积分也只有可怜的一千分。它正了正态度，决定不理会和业务无关的八卦，「房间生成好了，可以推门。进入后可以退回这里，但相应的，退回后所积分数无效。」
天蓝色的房门打开。
外面是个昏暗的小房间，或者说牢房。乱糟糟的稻草铺了半边，手腕粗的铁链锁着一个…清秀的光头，见到东野平熟练地双手合十，温声道，「小友何来？」
东野平回头看了眼，他的天蓝房门还在。
一指，「从那里来。」
光头看去，是一面狱墙，当即摇头，「小友魔怔了。」
「啊不，我没疯。」
「若不魔怔，为何奇装异服入这死牢中。」
光头也不恼，一副我都理解的宽容模样，「莫要诓我了，你定是自西域而来的大盗，入得死牢来救头目的。」
东野平低头。
他穿的是东海实高的校服，比之对方的黄僧衣，确实算奇装异服，而且身边还有一团什么都照不亮的光团，俨然是个怪人了。但西域大盗是什么烂梗，他瞧了光团一眼，「给我捏个身份这么难？」
难，比让房间内景人物自己想通难多了。
算力在嚯嚯嚯燃烧呢，能省一点是一点，系统干巴巴道，「easy模式嘛。」
行吧，西域大盗。
东野平努力入戏，「对，我为救头目而来。敢问大师，今年是哪一年了。」
「好说，嘉庆二。」
黄衣僧莞尔，「只是这西域大盗，是方才小僧胡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