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怎么也想不通，明明上一秒还在剑拔弩张的多米尼克，怎么突然就这么好说话了。
尤其是刚才最暴躁的几个大佬，此刻老脸都是烧得发烫，只能是故作镇定地埋下头，眼观鼻鼻观心，把自己龟缩成一个透明人。
障碍解除。
合同条款商定，签署。
一切都顺利的出奇。
当通达集团总经理朱赫彬和多米尼克在合同上分别署名的时候，会议室之内的所有人，每人都感觉到，肩上的担子一下子轻松了太多。
会议室的大门打开，多米尼克和朱总并肩走了出来，两人有说有笑，身后是一大群随行。
李淮水则是飘然地站在人群之外。
现在，他一个人，和这周围的所有人都显得格格不入。
他倒是更像是一个看客。
“朱先生，恭喜你有一位这么好的翻译，祝我们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多米尼克先生，不过我要纠正你一个错误。”
“哦？”多米尼克先生的镜片上划过一道光。
朱总特地走到李淮水身边。
“这位李淮水先生，将从今天起担任我们集团的业务部经理一职，所以我想多米尼克先生要重新认识一下他了。”
朱总的心情很好，向来严肃的他，脸上竟然泛着笑意。
也难怪他这么开心，这次签下了和加蓬合作的大单，成功完成了他在董事会上的承诺。
正因如此，今后他在公司说话的分量将大大增强。
所以，他丝毫不介意给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一点奖励。
一个小小的业务员，一下子被直接提拔到业务部经理的宝座上，这样的殊荣，想必足以让他感动到为自己卖命了。
朱总嘴角噙着笑容，他在等着欣赏李淮水欣喜若狂的样子。
在他看来，这样的一幕……实在是有趣得很。
这种感觉真的让人迷恋:就是那种把他人攥在手心的感觉，真是让人痴迷。
不过，李淮水表现得却是太过稳健，几乎可以和自己比拟。
没有想象中欣喜若狂的笑声，更没有感天动地的表态。
只有李淮水不咸不淡的一句:“不好意思，朱总，好意我心领，不过这件事我拒绝。”
什么？
赵静一脸的不可置信。
他竟然拒绝了？
要不是因为自己就站在李淮水身旁，她甚至要怀疑自己听错了。
要知道……她在总经办每天累死累活，将来外放到职能部门任职，也不过才是部门副经理级别。
如果运气好一点可是，遇到正巧有人退休，才有可能直接担任部门经理。
不过，这种情况很少很少，她也从来不敢奢望。
要是这么好的机会放在自己面前，她肯定笑都要笑死了。
李淮水竟然想都不想就拒绝了？
看来刚取得了一点小小的成绩，就让他心态膨胀了。
终究……还是格局太小。
也是，他李淮水有个屁的格局？
——即便是有点能力，恐怕将来也很难有什么大作为。
朱总很是诧异，脸上闪过一丝不快，不过他掩饰得很好。
“是嫌职位低吗？那就再兼任总经办的主任吧。好好干上三年——三年之后，我可以让你去分公司担任总经理。”
赵静手一抖，差点儿没拿住手里的资料。
总经办主任！
集团的大管家，自己的顶头上司！
真正的位高权重，真正的核心圈子里的核心。
更不用说……朱总还承诺了他三年之后去分公司担任总经理，那可是实打实的一方诸侯。
假以时日，就算是坐上朱总现在的位置，也不是不可能。
关键是……李淮水才多大？他今年也不过才24岁。
这么优厚的条件，除非是脑袋被驴踢了，否则她实在是想不出李淮水会有什么理由拒绝。
她甚至已经脑补出来李淮水欢天喜地的表情，和嘲讽自己的目光……
得，这日子……没法过了！
不过，这个场景真的没有出现。
李淮水居然在笑着摇头。
“朱总误会了，我拒绝不是因为职位的问题。”
朱总？“……？”
“因为，我本来就是要辞职。”
看着朱总完全不解的目光，李淮水笑着解释道:“我今天本来就是来辞职的，只是看公司遇到了点小困难，所以临时出手，客串了一下翻译。
在公司三年，我对公司是有感情的，我不希望像苟经理这样的主管，尸位素餐、贪污舞弊，欺压年轻人，却还能稳稳的留在位置上，所以……这也是我为公司做的最后的贡献吧。”
李淮水的话，绝对打了一圈太极。
阴阳各半。
他来公司辞职不假，临时客串翻译也是手痒，牛刀小试，但却不是为了公司，而是想完成对苟经理的致命一击。
还有什么时候，比全体高层都在场的时候，揭露苟经理更加合适和致命呢？
没有。
对于他李淮水的计划来说，这就是天时地利人和。
这是他一直以来就想干的事。
只不过原来是做梦，有了系统之后，成了现实。
很好。
他从来也没想过要当什么君子，更做不出来什么以德报怨的恶心举动。
今有青天三尺剑，何须仓皇上梁山。
杜撰了两句定场诗，李淮水瞬间情怀满满，骚气满格。
呃，不对……是意气风发！
“呃……是这样啊。”朱总脸色很不好看，有一丝怒气在聚集。。
“那好吧……”
说完之后，他转身离开。
身后的公司高管们，都面色古怪的看着李淮水，表情各异，然后没人和李淮水打招呼，都加快脚步，跟上了朱总。
赵静本该跟在朱总身后离开的。
不过，她刻意选择了‘慢下脚步。’
有些话，她想跟李淮水谈谈。
不过，还没等她开口，眼看着多米尼克已经走到李淮水身边，两人开始热情地交谈着。
李淮水一边摇头一边说着什么，可是多米尼克好像并不气馁，从公文包里掏出什么东西递给李淮水。
最后两个人热情地拥抱了一下，多米尼克这才带着人离开。
李淮水把东西收下，转过身，冷冷的地看着赵静，眼神之中带着一丝丝戏谑。
赵静被看得很是恼火:“笑什么，你很得意吗？”
“嗯……是有一点点，不过不算多。”
赵静无奈:这还是那个百依百顺的李淮水吗？他什么时候这么骚包了？
李淮水直接取出一根烟，吸了一口之后，吐出个烟圈，然后问道:“赵大秘居然敢不跟在朱总身后，难道不怕朱总心里不舒服吗？”
烟雾缭绕之间，他把脸上所有的表情都被隐藏了起来，声音也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他话音刚落，赵静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姓李的，你混蛋！”
李淮水神色不变，烟雾笼罩着他的脸，他就静静地看着赵静。
她还是她，依然漂亮。
只是眼睛里比以前多了些东西。
李淮水记忆之中的那张带着婴儿肥的脸，此刻已经不见，原本乌黑顺直的长发也变成了披在肩上的波浪卷。
时间，就是一把刻刀。
没人能够决定自己的棱角。
终于，赵静成了自己看不透的雕像。
李淮水幽幽的说道，“随便吧，反正我们都已经结束了。”
“没错，我们已经结束了。而且你记好，是我把你甩了！”
赵静高高地昂着头，“因为我赵静需要的是一个能让我崇拜的男人，是一个能征服我的男人，而不是一个窝囊废。”
“窝囊废？”
李淮水笑了。
这么多年的感情，原来在她心里，自己一直是这样的标签。
“你不用这么惊诧，我说的是事实。”
赵静此刻像一座冰山。
她正希望她的每一句话，都变成冰雪长枪。
“李淮水，醒醒吧，这个社会就是这么现实，这么无情，像你这种没钱没势、连未来都没有的人，注定是平庸一辈子。”
“我要改变自己，因为我不想也变得跟你一样，在繁华的都市里挣扎着，为了生活苟延残喘。”
“如果我跟你在一起，你能给我什么？爱情？你别逗了，那是骗小女孩的东西，我现在已经不需要了——我要高高在上的生活，我要闪光夺目的现在。”
“还有，无论我和朱总之间怎么样，你都没有资格说三道四。因为你永远都比不上他，他比你成熟稳重，比你理智。”
“就比如今天这么好的机会，如果是摆在他的面前，他肯定不会拒绝，所以他能成功……而你就不可能。”
“你是不是觉得刚才拒绝了朱总，自己很威风？是不是以为这样就能让我对你刮目相看？”
“我告诉你，我不仅不会高看你，反而会觉得你很可怜，因为你拒绝了你人生中唯一一次可能翻身的机会，你说你蠢不蠢？”
赵静一口气把自己想说的话全部说了出来，全身上下都有一种前所未有的畅快。
刚才在会议室里的憋屈和耻辱，在此刻都找到了报复的快感。
“怎么？说不出话了？”
“不过能够早一点认清自己也是一件好事，虽然我说的话可能不太好听，但事实就是事实，你得要学会接受。”
“我是……为你好。”
赵静双手环抱，像一个高高在上的女王，居高临下地看着李淮水，眉眼间七分得意三分嘲笑。
空荡荡的走廊里，赵静的话被传出阵阵回音。
然后渐渐重归于寂静。
两人谁也不再说话。
只剩下李淮水“吧嗒”、“吧嗒”的抽烟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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