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6章

第一千二百六十二章

在尔芙的几番挽留下,玉清最终答应了在圆明园留宿几日。

这还真不是玉清不愿意陪在尔芙身边,实在是她已经是成婚生子的妇人了,跟在尔芙跟前儿出来进去的,难免会有些不方便的地方,再说李星垣和李星聚又是男孩子,总是要避讳些的。

不过尔芙也给她想出了一个办法。

那就是将她们一家四口都安排到前湖那边的居所去。

前湖那边,除了四爷和府里的小辈阿哥们,那就剩下护卫统领和四爷府的幕僚了,全是男子,连伺候起居的婢仆,也都是小厮和半男不女的太监们,这样也就不担心会闹出什么不好的传言了,而且前湖那边儿是四爷的势力范围,尔芙也不必担心府里内眷迁怒到玉清和玉清的孩子们啦。

当然,这也就是尔芙自个儿的想法,具体的还要让赵德柱过去和苏培盛沟通一下。

为了不出现玉清和孩子们无处可住的尴尬,尔芙还是先让诗兰把后面小院空置着的厢房收拾出来了,又让秦嬷嬷那边派来了两个踏实本分的宫婢过来帮着一块照料玉清家里的两个小孩,免得玉清自个儿一个人忙活不过来。

尔芙交代好这些,扭头对着脸上妆容都有些花了的玉清,柔声说道:“你先过去收拾下,我这就让人给你准备行李被褥去。”

“劳烦主子费心安排了。”玉清有些拘谨的笑着谢道。

“到这里就跟到自个儿家里一样,别客气,缺什么少什么,你就直接找玉洁和诗兰她们,先在抓紧让孩子们回后面去好好歇息一会儿吧,我瞧着他们俩儿困得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尔芙笑着拍拍玉清的肩膀,又摸摸两个小孩子嫩呼呼的脸颊,柔声说道。

说完,她也让奶嬷嬷将小米团带回桃花坞那边去休息了。

这小孩子玩起来的时候是精力充沛,但是困得也快,别看刚刚小米团和李星垣他们还好似打鸡血一样地上蹿下跳着,这会儿一个个就都蔫巴巴地趴在玩具堆里卖呆了。

尔芙暂时地安顿好了玉清他们娘三个去厢房休息,自个儿也有些累了。

她一边往房间走去,一边交代赵德柱去前湖那边找苏培盛商量安排住所的事情,等尔芙走到房门口,这该交代的事儿都交代的差不多了。

尔芙也没有忘记让诗兰她们回去休息休息,毕竟刚刚在牡丹台那边,她就是动动嘴儿,而诗兰她们是真正地跑断了腿儿,说起辛苦来,自个儿辛苦,玉清也辛苦,但是诗兰她们却是最辛苦的,现在自个儿和玉清都回到房间休息了,又怎么好让诗兰她们继续忙碌呢……

她简单洗漱一番,便笑呵呵地打发诗兰她们回去了。

“你们也都忙活半天啦,抓紧回去歇会儿,晚上四爷和李卫还要过来用膳呢。”尔芙说完,便摆摆手将诗兰等人都打发了下去。

她躺在床上,困顿地打着哈欠,舒舒服服地睡了过去。

而前湖那边东奔西跑地找苏培盛的赵德柱呢……

他几乎快跑断腿儿了,终于在前湖边的犄角旮旯里,一处被矮墙挡住的树荫下,找到了正在偷懒乘凉的苏培盛。

“哎呦,我说苏公公啊,我可找到你了!”赵德柱几乎感动得哭出来了。

此时的苏培盛,手里摇着大蒲扇,身下是一块有些残破的席子,本该穿戴整齐的太监袍,也是松松垮垮地披在身上,连里面有些泛黄的素白色中衣都露出来了,镶嵌着靛蓝色宝石的官帽,更是直接挂在了树杈上,那模样和街边靠乞讨为生的叫花子都要差不多了。

“啥事啊?”苏培盛懒洋洋地眯着眼睛,随口回道。

赵德柱三步并作两步地凑到苏培盛的跟前儿,刚要蹲下身子和苏培盛好好说说,苏培盛就满脸嫌弃地挥舞着蒲扇,将赵德柱赶到了旁边,因为赵德柱挡住了这酷暑里难得的一丝清风。

“苏公公,我们主子那边还等着呢,您就别摆谱了,成不!”赵德柱无奈地说道。

“那你有事就直接说呗,千万千万别往我跟前儿凑乎,这大夏天的,我好不容易找个凉快的地方待会儿,你往这跟前儿一凑就像冬天里的大暖炉似的,别提多难受啦。”苏培盛摇晃着蒲扇,半眯着眼睛,继续问道,同时嫌弃地往旁边躲了躲。

赵德柱闻言,也撩着袍摆,直接坐在了地上。

他三言两语地将尔芙吩咐的那些事简单复述了一遍,叹气道:“这事儿,咱们主子是想得不错,但是这边的住所安排,咱们主子也插不上手啊,这不需要苏公公您帮忙给安排下。”

“这点事,那还不容易么……”苏培盛闻言,笑着答道。

赵德柱听苏培盛这么一说,提在嗓子眼儿的心,总算是落了地。

别看这事在苏培盛说来是件很容易的事儿,但是要是苏培盛不肯帮忙,那自家主子这脸面就要落到地上了。

“行,你先回去吧,我再歇会儿就去安排这事,保管不会耽搁嫡福晋的事。”

不过苏培盛答应得挺痛快,但是他却是迟迟不肯动地方,只是眨巴着一双豆大的小眼睛上上下下地在赵德柱身上瞧着……一直等到赵德柱扣扣巴巴地将早就准备好的赏钱塞到了苏培盛的手里,苏培盛这才打着哈欠站起身来,懒洋洋、慢悠悠地整理着身上乱七八糟的袍服,摇晃着大蒲扇,人模狗样地去安排李卫一家人的住所。

对此,赵德柱也就剩下满脸无奈地在心里吐槽几句的份儿了。

苏培盛却觉得赵德柱这小子越来越不上道,越来越蠢了,他走出这处偷懒躲懒的好地方有些距离了,还没有等到赵德柱跟上来的脚步声,不得不停下脚步,低声催促道:“猴崽子,你就别愣神了,抓紧跟上啊,要不然你还打算等我这边安排好了,再过去牡丹台那边给你报信啊。

我告诉你,你苏爷爷我是能躺着就不坐着,能坐着就不站着,能站着就不走着。”说完,他就又一次迈着四方步往不远处的四宜书屋那边走去。

四宜书屋也是这次扩建新盖出的一处游园景致,面积不小,建筑物也多,有曲径回廊,有渡桥,有画舫,有赏景的楼阁,还有处颇为雅致清新的书房,不但如此,这里距离四爷在前湖的居所也近,方便李卫随时过去和四爷议事谈心。

苏培盛领着赵德柱在四宜书屋这边的几处居所都转了一圈后,最后停在了四宜书屋的正前方,他叫过这边负责洒扫的婢仆,沉声吩咐道:“抓紧把四宜书屋收拾干净,主子爷要留李卫李大人和其家眷在园中小住,你们也都知道李卫李大人在咱们主子爷心中的份量,你们做事要尽心些,闹出什么让李大人不痛快的事,害我跟你们一块倒霉。”

说完这些,他扭头瞧瞧赵德柱说:“这里行吧,五间阔的正房……”

“成,苏公公的安排,自然是周到至极。”赵德柱连忙答道,他已经看出苏培盛有些不耐烦了,哪里还敢耽误苏培盛的时间,再说接下来的事儿不需要苏培盛盯着了,有他这个嫡福晋跟前儿的大公公在,不愁这些做洒扫的宫婢不尽心。

赵德柱殷勤地将苏培盛送到渡桥边儿,又盯着洒扫丫鬟将四宜书屋里里外外打扫干净,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一溜小跑地往牡丹台给尔芙报信去了。

不过可惜的是尔芙已经房门紧闭地开始睡午觉了。

赵德柱在上房廊下绕了两圈,也没瞧见堂屋有宫婢候着伺候,廊下也没有传话宫女在,他有些为难地挠挠头,找到了在房间里绣花的玉洁,苦着脸道:“玉洁姐姐,你帮忙替我给玉清姐姐那边传个信呗,苏公公那边已经安排好住所了,四宜书屋,正儿八经的五间正房,宽敞明亮,足够玉清姐姐和李大人一家住了。”

玉洁闻言,笑着停下了手里的活计,柔声说道:“一会儿我就过去告诉玉清去,不过现在不行,她领着孩子休息呢。”说完,她又起身拧条湿帕子过来给赵德柱,让他能擦擦脸上的汗水,又添了杯温热的茶,递到了赵德柱的手边。

“谢谢,谢谢,玉洁姐姐,你也坐下歇歇。

我说你这整天不分黑天白夜地做绣活,也不怕累坏了眼睛,当初我娘就是为了贴补家用,整日整日地做绣活,还没到三十岁呢,这眼睛就看不清针鼻儿了。”他接过帕子擦擦汗,看玉洁又拿起刚撂下的绣活,忙阻拦道。

玉洁也没有坚持,笑着撂下了手里的绣活,柔声说道:“我不是闲着也是闲着么,想着给咱们小阿哥做两套新衣裳,你也知道这小阿哥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新衣服上身几天就不合身了,等着针线房那些绣娘做新衣,哪里来得及呢!”说完,她又闲不住地将针线篓子里的鞋垫拿到了手里,一针针地细细纳着。

“玉洁姐姐,我觉得你现在和以前有些不太一样了!”赵德柱见状,低声道。

玉洁闻言,有些奇怪地笑着问道:“不一样,哪里不一样了,我怎么不觉得呢?”

“你以前还在咱们主子跟前儿做大宫女的时候,你虽然也是里里外外地忙活,但是却懂得劳逸结合,你看看你现在,这大热天还闷在房间里做针线活儿,也不找个小姐妹聊聊天,你这也不怕把自个儿闷坏了!”赵德柱抿抿嘴儿,稍显犹豫地建议道。

其实他还想说的是玉洁也该把过去那些不开心的事都放下了,玉洁不必像那些日子那样小心翼翼地讨好任何人……

只是赵德柱实在不忍心揭开玉洁心底的伤疤,所以仅仅是想想就忍下了。

不过玉洁还是很敏锐地察觉到了赵德柱话里话外的意思,她不自在地吞了吞唾沫,两只手不安地拧着帕子,低声呢喃道:“其实我也想和以前那样闲下来就找到几个小姐妹,一边做着绣活,一边闲聊天,但是你也知道我现在这年纪和那些管事嬷嬷处不来,和那些年纪小小的宫女也没有什么好说的,所以就只好自个儿闷着呗。”

“你和其他人合不来,和我呢?

咱们可都是从主子进府第一天就在一块当差的,这总不会合不来了吧!”赵德柱心有不忍地自荐道。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自个儿现在的心情,反正他就是不愿意看到玉洁这样闷闷不乐的样子,他怀念曾经的玉洁,他真心希望玉洁能回到最初的样子,自信淡然,一举一动都充满了活力。

“行,改天得空,我带上两壶小酒去找你好好聊聊。”玉洁闻言,笑着答道。

赵德柱还是能够看出玉洁的笑容有些勉强,但是比之前那副疏离的笑容好多了,他笑着点点头,将袖管里藏着的几颗窝丝糖放到了玉洁的跟前儿,边说着话,边往外走,道:“这点糖块给姐姐没事的时候做零嘴儿吧,我先走了。”

说完,他人也走到了外面。

因为牡丹台这边的建筑物有限,所以赵德柱他们的住所都在比较偏僻的地方,距离牡丹台也有些远,就在他打算紧走几步回去好好洗漱一番的时候,他突然发现前面的花丛里,竟然有一对野合偷欢的野鸳鸯。

这种事不论是在府里,还是在宫里都不算少见。

因为这些宫女这辈子不容易,进内务府小选的时候,小的五六岁,大的十来岁,跟着严厉的教习嬷嬷学规矩,从粗使宫女到掌事宫女,一步步都要走得格外小心,生怕行差踏错,不但自个儿要受罚,还可能会连累家族倒霉蒙羞。

太过苦闷的生活,让她们心里充满了苦涩和委屈。

如果有家人来经常探望的还好些,总归有个发牢骚、说心事的人,但是这些宫女里的大多数都被看作是钱袋子,少有家人关心她们过得好不好,见面就是要钱,这让这些宫女更觉苦涩,当有人愿意去关心她们的时候,她们也就很容易管不住自个儿的心,也就容易做出这些在寻常人看来有些出格的举动了。

赵德柱明白这些宫女们的苦,也就不愿意去管这些闲事了。

毕竟要是让管事嬷嬷知道了这些事,送去慎刑司做苦役杵米都是轻的。

正因为如此,赵德柱很是体贴地改变了前进的方向,绕个弯往自个儿的住处走去,但是也让他错过了一出大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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